衛霄瞬間失了神志,說的通俗點就是嚇傻了。
原本,經過兩天來的危機,一顆心就這麼七上八下的懸著。掉入坑洞,從滑道中落到這樣一個詭異的地方,衛霄不是不害怕。只是勉強自己,不去想黑暗中藏著什麼東西,或是會出什麼意外,若不然早被那壓郁的氣氛逼瘋了。
衛霄的眼瞳中倒映著一張血盆大口,咫尺間的險境,使他看不清危機的全貌。但眼前分叉的鮮紅色長舌,和上顎左右兩顆倒鉤狀的牙齒,顯然出賣了來者的身份。
一條蛇,一條大蛇,一條食人的巨蟒!
衛霄顯然避不開,被懵住的他也沒這個能力。如果,沒有那顆掉落的夜明珠照出他此時險惡的處境,或許他還能有個反應。但如果,也只能是如果。
這一刻倒要佩服沈繹了,她竟能在看到巨蟒的剎那往回跑,逃走的時侯還不忘推衛霄一把,以他作誘餌來爭取逃跑的時間,心理承受力和臨場機變不可謂不快。不過,沈繹瞧見蟒蛇時,至少還有一段距離,與衛霄的境遇到底有些不同。如若衛霄此刻回頭,一定會感嘆人的極限無窮盡,剛還嚷著走不動的沈繹,居然跑的比騎車還快。
就在衛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巨蟒蛇頭一轉一扭,拐過他飛快地沖他身後掠去。衛霄一直沒有閉眼,眼睜睜的看著巨大的蛇身從身邊滑過,強忍著才把欲月兌口而出的驚叫聲咽下肚。
擋道的巨蟒一走,拱形光圈顯露了真面目,一扇透著光的石門出現在衛霄眼前,距離僅只三四十米,恐怕之前洞門被蛇身給堵住了。衛霄很清楚自己應該馬上往亮光處跑,可他的雙腿發顫竟邁不開腳步。往日,衛霄偶爾在同事看恐怖片時蹭過,往往不待見影片中看到危險呆愣愣不知躲避的人物,每當同事抱怨對方傻,心里便一陣舒坦,覺得吼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但如今易地而處,才明白什麼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啊——!」
衛霄的背後傳來沈繹的尖叫,伴隨著蛇類的嘶鳴。須臾,沉寂的空間如暴風雨來臨般喧囂開來。左右兩側寧靜的碧波泛起層層漣漪,一枝枝蓮花的骨朵兒從水面探出。一眼望去,細柄承托的花骨朵密密麻麻的林立在湖中,千姿百態格外妖嬈。忽地,仿若一陣風吹過,花骨朵兒爭相搖曳款擺。風兒似乎為花骨朵賜予了別樣的活力,晃動後竟一刻也不願再歸于靜止,妖異的舞動著扭曲著,在一片昏暗的色彩中,是那麼的詭異怪誕。
明知身陷狂蟒捕食的危機,可那瘋狂扭擺的花骨朵卻吸引了衛霄所有的注意力,明明是那麼恐怖,眼神卻無法轉移。好容易把視野移到近處定楮細望,這一眼險些讓衛霄駭得失魂,蛇、蛇、蛇,一池的蛇,卻哪里是什麼荷花塘,根本是千萬條毒蛇的盛宴。
噗通,噗通,噗通……
正在衛霄失神的當下,不知什麼東西從頂上掉落湖中,唏哩嘩啦激起片片波瀾。下一刻,水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叫,引得蛇群向發聲處涌去。只見一條條細長的帶子扭動著纏上掉下的黑影,互相爭執撕扯著。其間,巨蟒的尾巴掀起一*的水幕,池水一次次翻騰拍打著唯一的泥路,水花飄灑撒布陣陣細雨,雨霧沖傳出淒厲的叫喊。一時間,岑寂的空間亂成一團,上演著蛇蟒之災。
跑,跑!
泥路兩旁水花四濺,墜落的水珠打在衛霄的臉頰上,卻未喚醒他的神志。但衛霄的腿抬了起來,自發地往發光的洞門處跑,不是他清醒了,而是駭然到極處激出的求生本能。
不知為什麼,湖里的蛇沒一條爬上泥路的,被嚇破膽的衛霄看在眼里,怎奈腦海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值得慶幸的是,衛霄還知道抓住編織袋,保住自己的所剩不多的財產。衛霄跑的急,一路跌跌撞撞卻沒有停頓,腦後水花的激濺、沙啞的嘶喊、無助的求救、絕望的申吟,編織出一首地獄的煉曲。衛霄一次都沒有回頭,當他到達山洞口,已是冷汗如雨。
面前的洞穴不大,只有一米高低。衛霄扒著山壁,彎下腰探身往洞內看。里面很寬敞,以洞口為圓心的半徑內較平坦,四周遍布著凌亂的山石。奇特的是,無論是石頭還是地面俱是乳白色的,質地仿若漢白玉,從石塊中透出熒熒的白光。衛霄粗粗瞅了一眼,因眼下的形勢,顧不得探究會不會是死路,兩手一推把蛇皮袋塞進洞里,隨即自己單膝跪地,艱難地趴下爬入洞穴。
衛霄進洞後不敢亂闖,貼著洞壁坐在亂石中喘息。他摟著編織袋的雙臂微微顫抖,眼光沒有焦距,嘴唇哆嗦著,牙齒無意識的磨擦咯呲作響。衛霄的思緒很亂,想什麼都無法集中注意力。未等他回神,穴口竟有什麼東西躥入。倏然的變故,嚇得衛霄跳起身來。
「衛霄!」
抓著旅行箱飛撲進洞的頌苖絲毫沒放松警惕,剛一入內就與衛霄打了個照面。早以為他沒了命的頌苖,不由得失聲叫道。
知道匍匐而入的黑影是人,衛霄緊懸的心倒是松了些。再見來者是頌苖,就想到之前噗通、噗通的落水聲很可能就是他們這些人。衛霄心道若非送弟等人的突入引走了蛇群,還真說不好那些蛇會不會盯上自己。這麼想著,不免有些心虛。
頌苖弓膝撐著行李箱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抹了抹額角散亂的發絲,似乎想朝衛霄扯個笑臉說話。無奈,僵直的臉怎麼也擺不出個笑意,最終只能彎了彎嘴角道︰「你沒事吧?你掉下去的時侯,我是想拉住你的,可惜來不及。」
衛霄並沒有回應頌苖的示好,只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他瞧著還能拉扯嘴角,平和說話的頌苖,覺得自己很沒用。遇到同樣的事,直到現在他的嘴唇還在抖,想停都停不了,話都說不出來,心態居然比不上一個女人。
頌苖不知衛霄搖頭是什麼意思,她似乎還有疑問,但未等她開口,洞門處一下子涌入好些個狼狽不堪的人,嘴里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不用看,光听聲音就知道是蠻子,王偉他們,正自怨的衛霄不由得鎖起眉宇。
入洞之人無不是一衣帶水,唯獨衛霄身上干干淨淨,格外惹眼。蠻子等人看到衛霄,也是一呆,他們之前與衛霄相處的並不愉快,自然沒有和頌苖一樣上前打招呼,但眼底莫不透出一絲狐疑。
「啊!」
王偉等人正打量著衛霄思索著什麼,突然身後響起一聲驚呼,嚇得眾人紛紛側目。轉首之際,有人已經听出是個女人的聲音。此時頌苖在他們面前,出聲的當然不是她。既然衛霄還活著,那麼……幾人回頭,果然尖叫的是不知何時入洞鐵青著臉的沈繹。
在場,也許只有衛霄明白沈繹為什麼失聲。
沈繹以為衛霄已經葬身蛇月復,誰知忽然抬頭看見個死人活生生站在眼前,自是驚駭莫名。這還是其次,更讓沈繹怕的是,她之所以認為衛霄必死無疑,是因為自己為了活命親手把他推出去喂蛇的。雖說是情勢險惡下的無奈之舉,但被害人要是活著,肯定會報復。至少,沈繹是這麼想的。
「繹繹?」賀盛曜本以雙臂揮掃著周身,怕有蛇還纏著自己。這時循聲望去,才看到失而復得的女友,剎間欣喜若狂,三步並兩步走上去一把抱住沈繹,又哭又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就知道你會沒事的!幸虧你沒事,我擔心死了,你……」
沈繹被賀盛曜摟住,听著他反反復復的叨念,也是一喜。她躲在男友的懷里,避過衛霄的視線,雖仍有些心虛,卻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沈繹挑目往人群里掃視,瞅見一副心有余悸,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賀父,心就更定了。沈繹暗道,衛霄只有一個人,他們這邊有三個,打起來一定不會輸。何況以衛霄的膽子,也未必敢打。就是衛霄把事捅出來,當時只有他們兩個,說的清嗎?而且因為昨晚借衣服的事,衛霄把人狠狠得罪了,他說的話誰信?
沈繹憂心一去,原先因腎上腺素涌現而壓制的痛感醒覺了,她感到身上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拉起衣角底下都是血洞,個個觸目驚心。
「你也被蛇咬了?」賀盛曜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說了傻話。外面的蛇沒有百條也有千條,不被咬才叫稀奇。他從池里逃出來,不同樣添了數不清的傷口!
「怎麼辦,怎麼辦啊?這是蛇咬的,有沒有毒啊?我會不會死啊?」逃命那會兒沒時間去想,現在這麼一看急得沈繹險些昏過去。
賀盛曜拍拍沈繹的背脊,安撫道︰「你別急,急也沒用。不過你放心,外面那些應該不是毒蛇。」
沈繹以為賀盛曜知道什麼,趕忙抬頭仰視著他,眼底浮現著對生的希冀。「真的?你怎麼知道?」
賀盛曜看女友的樣子就明白她誤會了,但仍硬著頭皮解釋道︰「我們被咬了這麼多次,如果有毒,應該已經發作了。」
賀盛曜這麼說,眾人也是那麼想的。其中,不乏掩耳盜鈴,可而今生死攸關,哪個人又想往壞的地方想呢?再者,被困在這不知名的地方,別說血清,連消炎藥都沒有,不自欺一下,或許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