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的晉封典禮上,眾人都已經各就各位,眼見著吉樂奏起,典禮已經開始,舞歌左等右等卻不見海棠的人影,心里七上八下,仿似有千萬只螞蟻啃食一般,直急出滿頭細汗。
一同舞蹈的女孩子們自然也發現了海棠的空缺,霎時間躁動起來,虧得舞歌在側,好生安撫,這才叫她們安靜下來。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了海棠,女孩子們一樣要跳好這一曲,千萬不能因了海棠,就動搖了其他人的心。
這樣的道理,舞歌懂得,顯然飛兒更是懂得的。只可惜,海棠是這場舞蹈里的主舞,缺了誰,也不能缺了她。一場舞蹈,配舞不見了還可以晃過去,主舞不見了要是也能晃過去,那以後,只怕丹香王連帶著在座的一應君臣都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了。
所以,飛兒適時地挺身而出,向舞歌建議道︰「舞歌師傅,我的舞技你也是見過的,不如,就讓我頂替了海棠的位置好了,畢竟,這一場舞里,缺了什麼,也不能缺了主舞,你說是不是?」
「這……」舞歌一時語塞,若此時答應飛兒,那海棠來了就只能跳配舞,這麼一交換,兩個人都不熟悉,到頭來只怕要弄得一團糟。可若是不答應飛兒,舞場沒有主舞,實在是混不過去。
舞歌也曾想過,實在不行,她就替海棠出演,只是念到被毀的妝容,少不得油彩勾畫來遮蓋,只是這一眼就能引起丹香王的注意。再加上,丹香王對她們的態度不明,舞歌始終模不透他到底清楚她們多少底細,所以,雖有這份心,卻也不敢貿然出手。
左右為難之際,舞歌也只有祈求上天了。
眼見著有海棠參加的第一支舞,配樂、歌聲已經響起,明艷的女敕黃從舞台兩邊緩緩進入,裊娜的身姿聚成一片明艷的雲,仿似經了戲弄人的風,誤入人間,很有一種搖曳的美感。一聲洞簫傳來,低低地融入其中,女孩子們隨之變換了隊形,裊裊婷婷的舞者,裙擺旋成水波,依次翻轉仿似海浪,大起大合間,菲兒早已悄悄地退到最後,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只等著前面的人,水袖揚起又落下,側著身子旋開,退後,舞場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的獨舞,那樣,她就會用十萬分的努力去吸引丹香王的注意,博得他的青睞。
這一幕,身在後台的舞歌自是看的一清二楚。飛兒的舞技如何,舞歌知道,她雖出眾,卻到底是中規中矩了些,相比之下,反而不若海棠那般新巧出彩,再加上海棠的舞蹈融入了自己對歌舞的理解,自然更能博得人心。
可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不見海棠的影子,舞歌就是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眼見著飛兒身前的那一對舞者向兩邊散開,將飛兒顯露出來,舞歌只能閉上眼楮認命了。到了此時此刻,她只求這一場歌舞能夠平平安安地進行下來,討賞她是不希求了,只要不治罪就已經是萬幸了。
飛兒的面龐顯露出來,燦爛的笑容帶著初春驕陽的反光,閃耀得人人欲見卻不得見,越是不得見就越是想要看的分明!看到這一幕,飛兒臉上心里漾起一片勝利在望的漣漪,這一股汩汩上涌的喜悅漸漸上升,直盛開在臉上。
她飛快地點著腳尖旋轉,將身上女敕黃色的廣袖闊擺舞衣兜滿了,迎著風邊飛旋邊逐漸變換上身的動作,直叫人看的瞠目結舌,沒想到世間還有這樣的舞蹈。
舞歌看了更是驚詫到不行,這原是此次大典的壓軸戲,由海棠領餃的一支獨舞,沒想到這支由她原創的舞蹈竟被飛兒偷學了去,這海棠若是不知情,等下趕來再舞一遍,只怕海棠和她自己都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舞歌萬萬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飛兒竟然是這樣的歹毒,竟是這樣想方設法地要置她們于死地的。
眼看著這一曲舞蹈已經進行到**,海棠還沒有到,舞歌是早已不再抱有希望了,因為她知道,便是海棠現在趕來,局勢也已經定了,死局如何轉生呢?
可恰恰就是在這一瞬間,飛兒正舞得得意時,偏偏海棠趕來了。
她一身火紅殘繡的舞衣遠遠地跑過來,沖上舞台,想也不想,就圍著正在舞台中間旋轉的飛兒作側首仰望狀環繞了一圈,手臂上纏繞的紅色絲帶畫出一個圓圈,將飛兒圈在其中,周圍的女敕黃色聚攏過來,復又散開,此番襯托之下,女敕黃叢中一點紅,霎時顯眼。
看見這樣的海棠,飛兒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就枯萎了,心里的憤怒與妒忌燃成熊熊大火,燒的她一下子忘了身在何處。當她愣愣地停在那里,以至于被旋轉的身體的慣性帶的倒在地上的時候,周圍的女敕黃又一次聚攏上來,寬大的衣擺將她遮住,仿似飛兒是在做最後的隱退。
看到這里,這一支舞已經接近尾聲。舞歌很是為海棠的別處心裁感到高興,她來的正是時候,恰好阻止了飛兒將那支獨舞最後的精華動作展現出來;而且,那加上的動作也是恰到好處,雖然海棠自降為飛兒的陪舞,卻是將飛兒和她自己都襯托的愈加分明和美麗了。
可是,就在舞歌為舞曲就要結束而慶幸的時候,偏偏海棠卻從舞台上跳下,一路用著胡旋舞的步子徑直撲到丹香王台前,唬的丹香王身邊的侍衛和大臣還以為她是刺客,一個個刀劍相向,直指海棠,將她團團圍在了正中間。
這一幕,看的在場的人皆是心驚膽戰。
一縷血絲從海棠的脖頸下緩緩溢出,沿著泛著凜冽寒光的劍鋒滑下,加上太陽照射的反光,帶出一種詭異的美感。就在所有人都為海棠的性命憂心的時候,海棠卻根本沒把那些刀劍放在眼里,她的目光打從舞台上起,就直直地盯著丹香王,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海棠伸出手,朝著丹香王虛空地欲觸模到他,眼楮里含著淚水,面上卻是笑的,那笑無比純澈,像是最簡單的請求,叫人不忍拒絕。
丹香王呆呆地站在那里,身邊的侍衛將他護在中間,他的眼里除了不可名狀的驚異,還有隱隱的心疼壓在眼底,叫人看了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