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在荷谷里病著,一直不見醒來,九兒心焦的很,卻也是無法。庚兒也還醉著,他是指望不上了的,這會子就算再心急,也只能這麼等著舞歌回來再說了。
照著往常西林錦春留在霧竹居里的方子,九兒先去藥草園抓了些藥來,用紫砂壺煮水熬了,喂給景寧喝。原想著如此,若能幫景寧把燒退下來也是好的,結果,藥根本就喂不進去,全灑在了景寧的衣襟上。
九兒嘆了口氣,慌亂地拿巾子擦落在景寧脖頸里的湯藥,到最後,湯藥雖擦干淨了,錦被上,枕頭上,還有景寧的衣服上卻都染上了褐色的污漬,只得換下來洗了。
見藥喂不進去,舞歌師傅又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景寧這樣躺著不吃不喝,還發著燒,這樣等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九兒只得求助于仁善堂了。
到了香江畔,九兒將懷里的鴿子取出來,悄悄地放飛了。鴿子腳上的細簽筒里裝著折成細條兒的信,上書︰寧兒久病無醫,特向西林求救。
看著鴿子遠遠地飛去,九兒落寞的心里升起一抹期待,她只盼西林師傅可以快點兒來,千萬別誤了時候,否則景寧若是有個好歹,庚兒還不要被罵死。這個不長心的家伙,怎麼分分鐘就能這出這麼許多事兒呢?
九兒一邊埋怨著庚兒一邊往回走,等到了草堂,想起來火上還在煮著給庚兒的醒酒湯,連忙去查看。醒酒湯果然已經沸了,好在她回來的及時,湯藥還不曾溢出鍋來。
等湯藥熬好,九兒端去喂給庚兒喝了,見他依舊睡得昏沉,根本沒有醒來的跡象,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從前庚兒吃酒是常事,按說,只是桃花酒而已,不該如此醉人的,寧兒女孩子家,不勝酒力,倒還說得過去,可庚兒已經吃了這麼幾次醒酒湯藥,也不見醒來,可就怪了。
想到這里,九兒就去找庚兒喝剩下的酒。那日回來的匆忙,加上景寧和庚兒都醉了,扶她們回來,九兒已經筋疲力盡,哪里還顧得上那酒壇子呢?今日少不得還得下到香江邊上去找。
景寧的衣裳這會子是顧不上換洗了,等晚上回來吧。九兒這樣想著,就背了個背簍去了。下到香江邊上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天邊隆隆地響著,似是春雷聲,恐怕要下雨了,九兒趕忙加快了腳步。
好容易找見那酒壇子,一只空了,另一只還是個滿壇。九兒將背簍放下,將那壇未開封的裝進背簍里,擱在背上扛了去,那只空的酒壇因為太重,就棄在了原處。
回到草堂時,外頭已經在淅淅瀝瀝地下雨了,九兒身上都淋濕了,拿塊兒巾子胡亂地擦一擦,先將燈掌上。小心地擱下背簍,查看了庚兒和景寧的情況,見二人依然如是,沒有什麼變化,九兒稍稍安了心,開始熬湯。
米下在鍋里燒著,九兒坐在一旁端詳著那酒壇子,醬青色的大肚子粗瓷壇子,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而且壇子的身形不規則,像是瓷窯里出來的次等貨,也沒有什麼紋飾、銘文之類的,只是這種瓷做的酒壇,丹香國似乎很少見。
丹香國人素來愛歌舞,凡事講求精細,華美,注重細節,要求別致,喜歡絲竹之聲,文雅之事,每每這些時候,總要有酒相伴,所以,一應酒器均選用細瓷,且多有紋飾,浮圖,銘文之類,好應景。便是尋常百姓家,若沒有酒也就罷了,若是有了,裝酒的器具也是定然不敢馬虎的。這麼一來,這酒壇子就越發顯得奇怪了。
鍋上的米湯咕咕嘟嘟地燒起來,九兒站起來掀開鍋蓋,拿勺子攪了攪,復又蓋上。一旁的桌案上擺著洗好的菜,九兒叮叮 地一陣,切好了裝在盤子里,預備著開火炒菜。
過來過去的,酒壇子擱在那里實在是礙事,九兒擦擦手,就把它抱起來擱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等飯菜都燒好的時候,屋子里就只有九兒一個人,默默地把飯菜端上桌子,一個人吃完,再默默地端回去,收拾了,洗洗刷刷。
看到身上淋濕了還未來得及換的衣服,九兒又想起景寧沾了湯藥的衣裳也還穿在身上,沒來得及換洗,便起身到房里為景寧換衣服。
路過那張放著酒壇子的桌子,沒來由地就給絆了一腳,眼見著那酒壇子就要往自個兒身上砸將過來,九兒忙用胳膊去擋。恰巧此時西林錦春冒雨而來,一推門就看到這樣一副情景,連忙用身上的佩劍擋了過去,將那酒壇掃到了一邊。
九兒听見酒壇落地沉悶的響聲,這才拿開胳膊坐起身來,看見西林錦春,立時爬起來高興地說︰「西林公子,你可來了,快去看看寧兒吧。」
西林錦春點點頭,月兌上的簑衣和斗笠,撿起地上的佩劍,借著燈光掃見地上滾著的酒壇子,眉間一凜,問道︰「這酒壇子是哪里來的?」
九兒不明所以地道︰「我也不曉得,這是前幾天庚兒拿出來同寧兒一起喝剩下的,我瞧著他們倆喝了這酒好幾天都不見醒來,覺得這事兒蹊蹺,就尋來這酒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怎麼,西林公子可是發現了什麼?」
西林錦春聞言眉頭緊皺,端詳著那酒壇子,背對著九兒道︰「這壇子原是封藥用的,怎的就拿來釀酒了呢?」
「什麼?封藥的壇子?」九兒听了西林錦春的話,大吃一驚,連忙問道︰「西林公子,你可知道這壇子原來封的是什麼藥,可有毒沒有呢?」
「這桃花酒不像是新釀的,看這瓷器的顏色,已有些年頭了,酒香早已把壇子里原來的味道蓋住了,叫人無從知曉。要想知道這壇子里原本是什麼藥,恐怕得喝了這酒才能知道。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寧兒和庚兒吧!」
九兒聞言點點頭,拿了支燭台在前頭引路,道︰「西林公子這邊兒走!」
西林錦春進得門內,四下掃視了一番,這才把目光投向睡在床榻上的女孩兒。將佩劍擱在一旁的桌案上,西林錦春搬了張椅子坐下來,伸手為景寧把脈。
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九兒在一旁看著就生出了一股子害怕的感覺。
西林錦春的身上從來都是不帶佩劍的,他有一支蛇竹青笛,常在袖中,平日里不得見,只有危急時刻才會顯露出來。原來九兒也是不知道的,還是別院的那一次二人聯手做戲,他將一支竹笛藏在床榻上,九兒才曉得的。
而且,西林錦春與景寧甚是親近,把脈什麼的,都是直接坐在床榻邊上,執手就能為她查探病情。可今日,他卻是這般的恪守禮數,一點也不像是西林錦春的作為。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