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九兒拖著西林錦秋的身體才拖到草堂外面,天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雨,看到外面馬棚里拴著的馬匹,久而頓時有種大獲全勝的感覺。
扔下西林錦秋,九兒跑到庚兒房間里,朝著當歸喊道︰「師傅,借用一下你的馬匹,很快就……」
說道這里,九兒突然屏住了呼吸,怔愣地看著當歸,捂臉跑了出去︰「小老頭兒,我恨你——」
當歸呆呆地看著九兒的背影,撓撓頭,這才發現,原來剛剛為了給庚兒排毒,他將庚兒的上衣月兌了下來,如此好方便鎖穴、施針。
想到方才九兒的反應,當歸狐狸似的咧嘴一笑,對昏迷著的庚兒說︰「乖徒弟,你瞧,師傅連媳婦兒都幫你討了,你要怎麼感謝為師呢?」
「當然是答應師傅,拜師傅為師嘍~」當歸吊起眼角,翹著蘭花指模仿庚兒的聲音說道。
說完,自己在一旁爽到不行,仿佛庚兒這會子已經跪在他的腳下,恭恭敬敬地向他敬茶了一般。
誒,說起來當歸也是個可憐見的,同門師兄弟八人,那個都有徒兒在**後頭跟著端茶倒水,洗衣煮飯,那生活,簡直是比神仙都快活。可唯獨當歸,偏偏一個徒弟也沒有,這倒不是他醫術不精,只能怪他太挑剔。
做他的徒弟,第一,要根骨清奇的,說到這一點,沒人能懂一個學醫藥的,為什麼要根骨清奇,這似乎是武師挑徒弟的要求吧;第二,要眉清目秀的,話說這是當大夫,又不是選美,不過貌似長得帥的大夫好招攬病人;第三,要過目不忘的,這個倒是可以理解,因為當歸是個又懶又沒有耐心的老頭兒,好話不說第二遍,這做徒弟的不僅要過目不忘,還要听力過關,過耳不忘;第四,要字寫的好的,這個說是字寫得太丑會影響藥童和病人的心情,容易出錯。
這麼多規定下來,能留在他老人家法眼里的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兩個入眼的,他的師傅鳴鳳那個家伙還先下手為強,生生是把他們弄成了當歸的師兄弟,這其中就包括西林錦春。
好不容易等到師傅歸隱山林,當歸感嘆著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跟他搶徒弟了,喜不自勝,就大醉了三天。醒來恰見小師妹剪儉帶著庚兒上到藥林來找師傅,當歸一眼就看上了庚兒,可誰知這個死小子竟然死活都不願意拜他為師,一提起來拜師他就逃得跟個兔子似的,自己長得像大灰狼嗎?多慈祥一老頭兒啊!
「九兒姑娘,打一盆熱水進來!」
當歸為庚兒施了針,立時有汗珠從庚兒的毛孔里滲透出來,用巾子一擦,便在巾子上染了一片緋紅,這恐怕就是那酒里叫人昏迷不醒的東西了。見此,當歸連忙喊九兒備熱水,替庚兒開了毛孔,好叫這東西散的更快些。
可喊了半天,也不見九兒的人影,出來看時,才發現自己的馬不見了,想起方才九兒進來說的話,當歸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剛才當歸只顧著為庚兒施針,壓根兒沒心思顧及別的,九兒突然進來,語速又出奇的快,他完全條件性地忽略掉了,只記得看九兒發現庚兒時困窘的表情,樂顛顛地覺得好玩兒。
「這個怎麼辦那?乖徒弟醒來,看見我幫他討得的媳婦兒又沒有了,只怕這拜師就又泡湯了,啊——」想想就頭痛,這個死丫頭,每每壞我好事兒,你就不能放過我一回嗎?!
就在當歸仰天悲嘆時,遠遠地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等走進了些,就顯現出西林錦春的臉來,身後還跟著被馬兒顛地頭暈目眩的九兒。
「你……」見著西林錦春,當歸一時不太敢認,方才他進來的時候,明明看見九兒扶著西林錦春要出去的,那會子西林錦春渾身酥軟,跟個沒骨頭似的,也還穿著簑衣,帶著斗笠,怎麼才一會子的功夫,就這樣好端端地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來一匹馬,所以不見了,衣裳也全濕透了。
這……,西林錦春完全混亂了當歸的判斷,這會兒,連當歸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我什麼?還不快些進去,等會兒著涼了,我逮著機會一定多扎你幾針!」西林錦春說的一本正經,可那話里頭卻是親近的很的,當歸一听,便認出他來。
「你……你你你,你這個家伙,又來鬧你師兄,懂不懂什麼叫做尊老愛幼啊,啊?」說著,當歸就被西林錦春和九兒簇擁著推進了屋里。
「哎,徒弟媳婦兒,打盆熱水來,再多準備些帕子來,端我這里。」當歸朝著九兒說著,自往庚兒房里去了。
「哼,小老頭兒,誰是你徒弟,誰是你徒弟媳婦兒,再亂喊,我就趕你出去!」
九兒听見當歸這樣說就來氣,明明沒邊兒沒沿兒的事,偏叫他說的跟真的似的,還故意當著西林公子的面兒說,怎的能不叫人生氣呢?
打了盆熱水,按著當歸的吩咐把一應的東西備齊了,九兒氣鼓鼓地端進去,把東西往地上一擲,扭頭便走了。
「哎……」當歸正要張嘴問九兒去哪兒,誰知九兒听見他說話,扭頭就皺著臉瞪他道︰「不要再喊了,我當真生氣了!」
九兒說完,就氣沖沖地出去了,當歸尷尬地看她一眼,模模臉道︰「我沒想著要喊吶?我喊什麼呢?」然後搖搖頭,拿起巾子浸了水,為庚兒擦洗起來︰「乖徒弟喲,看來你媳婦兒是指望不上了,還是為師我自己動手吧……」
這廂,西林錦春看著景寧的情況也不甚樂觀,同樣是喝了酒,導致的昏迷不醒,可關鍵是景寧本來身子就弱,體質寒涼,又特別懼寒,這陳釀的桃花酒是個好東西,只可惜太烈,後勁兒又太大,一般人根本撐不住。不過,對于景寧來說,喝了這東西倒也不是沒好處,因為酒壇子曾經封過藥的緣故,所以與酒水浸透在一起,起了暖熱的作用,雖讓景寧昏迷了許久,卻也治好了她的體寒懼寒之癥,也算因禍得福了。
九兒進來,看見西林錦春依舊在為景寧把脈,便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出聲,等著診斷的結果。
西林錦春覺察到九兒進來,便吩咐她說︰「去準備一桶熱水來吧,等下寧兒要在水里浸一浸,如此才好把身體里的毒素排出來。」
九兒听了,點點頭,一聲不響地出去預備了。等她燒好了水進來喚西林錦春時,卻發現屋子里早已沒有人了,連忙大聲呼叫西林錦春和景寧,卻听見當歸說︰「叫什麼?西林那小子帶著他徒弟去浴房了。」
當歸的話叫九兒吃了一驚,她張大嘴巴一字一頓地重復道︰「浴、房?」
「對啊!寧兒那丫頭跟庚兒是一樣的病癥,她一個女孩子家,總不好也像庚兒這樣寬衣解帶地躺在床上用巾子驅毒吧?」當歸答得理所當然,壓根兒沒覺得西林錦春帶著景寧去浴房是一件不妥的事兒。
九兒愣愣地看著當歸,忽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奇怪的人,別人都不介意,她在這里瞎緊張什麼?哦,不對,寧了昏睡著,她介意也沒有辦法,不行,她得去阻止這件事。
可是,當九兒到浴房的時候,寧兒根本就已經躺在木桶里了。西林錦春把冬天洗浴時防寒的地龍和暖壁都打開來,木桶擱在正中,水面上飄滿了各樣的草藥,熱氣蒸騰,煙霧繚繞,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
見到這樣這樣一副場景,九兒稍稍安下心來,她走到木桶旁邊,發現寧兒身上還穿著里衣,便要伸手替她褪去。
恰巧西林錦春進來,看見九兒在這里,便道︰「九兒,你在這里做什麼?」
「哦,我看寧兒身上還穿著里衣,恐怕浸了湯藥就洗不掉了,你雖是她師傅,可畢竟是個男子,所以我就有心過來一把。」九兒說著就動起手來。
「不用了!」西林錦春見了,連忙過來制止了︰「這湯藥不能長時間直接接觸肌膚,只怕會將湯藥的顏色染在肌膚上,所以,我才沒有叫你來幫忙的。這里有我就夠了,你還是多幫襯著點兒當歸師傅那邊兒吧,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再喚你不遲。」
九兒听著西林錦春的話,怔愣點點頭,心里道︰「西林錦秋不是已經被丟在香江的行船上了麼,怎的這個西林錦春也看起來那麼怪異呢?」
送走了滿臉疑惑的九兒,西林錦春的一顆心總算回到了原位,若不是他來的及時,只怕景寧的秘密就會大白于天下了。也虧得九兒心細,發現了西林錦秋有異,又使了蓖麻草熬茶將他灌暈了,否則,今日景寧就會有大禍了,搞不好,還會引起吳珠國和錦夏國的一場大戰。
天亮的時候,西林錦春一醒來,就看到浴桶里的景寧等著一雙烏溜溜的眼楮瞅著他,引得他頓時忘了一夜的疲憊,淺笑著站起身來,趴在浴桶邊上問︰「可覺得好些了?」
景寧點點頭,別扭地道︰「為什麼師傅會在浴房里?」
西林錦春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那得問問你這個貪杯的小饞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