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玉成死後,皇宮里一片騷亂,關于「景宜」的流言四起,各種不堪入耳的話語暗地里流動著,景寧還未醒來,這里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張清芳收到了青玉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看到景寧身體情況有異,也不敢再在歐陽妙手這里耽擱。從來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沒等張清芳啟程,袁玉成莫名其妙地死于宮中的事就傳到了張清芳的耳朵里。
「這下子,恐怕皇上要越發的著急了。」張清芳無奈地嘆息道︰「袁玉成是老太醫了,臨行前,我特地囑咐他照顧‘景宜’,為了少起事端,我還特地將‘景宜’有可能出現的癥狀和各種癥狀的解決方法告訴了青玉和青石,沒想到……沒想到,袁老先生到底還是因此殞了命。」
听見張清芳的嘆息,歐陽妙手抬起頭來,哼笑一聲,道︰「那老頭子該死,你又不是他兒子,你嘆個什麼氣?想裝孝順,來,上我這兒,我一準兒喜歡,你若侍候的我高興,我就把畢生所學,都傳給你,如何?」
歐陽妙手對袁玉成一直有意見。當年,張清芳被楊一忠帶到太醫院學醫,歐陽妙手與楊一忠是老交情了,這樣的事他是樂意接手的。
可是,袁玉成那臭老頭兒,看上了張清芳的勤簡,硬要把張清芳弄到自己身邊兒。明的不行,就用暗的,軟的不行,就用硬的,總之,為了把張清芳收在自己門下,袁玉成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然而,等袁玉成把張清芳收到了門下,卻是除了叫張清芳做體力活兒,旁的,什麼都不教,張清芳儼然就成了袁玉成的貼身奴僕。
歐陽妙手實在看不下去,到最後就勸張清芳離開太醫院。可那個時候,張清芳的父親無影才被殺,張清芳的肚子里憋著一肚子的氣,他打定主意,無論別人怎樣對他,他都要忍著,只要能學到東西就行。張清芳的心里只剩下父親無影因為想要自己供奉朝廷而死的遺願,只要能達成這個願望,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迫不得已,歐陽妙手向張清芳攤了牌︰「袁玉成那個老狐狸與楊一忠不和,楊一忠的女兒祺嬪的死,袁玉成就有摻和的嫌疑,你是楊一忠帶來的人,袁玉成肯定不會好好教你。」
「你若真想學東西,听我的,去到宮外的四明山上找一位叫做寒山的居士,他是我隱居多年的師傅。有他教你,不出五年,你就比袁玉成強得多。」
張清芳雖然被父親的死刺激了大腦,好在,他還是听人勸的,歐陽妙手的醫法獨特,雖不如袁玉成那般中規中矩的,倒也治了不少的疑難雜癥,在這一點上,連袁玉成也是不可比的。當初選太醫院院首的時候,若不是歐陽妙手行事不羈,又嗜酒,哪里有袁玉成的什麼事呢?
打點好了張清芳,歐陽妙手對于整個皇宮也並無甚留戀的了,于是,便向皇上請求,要出宮游歷。風澤曉得歐陽妙手的脾氣,加上他又是供奉了三朝的老臣,考慮到他才又與袁玉成鬧了矛盾,風澤便同意了。
一場游學,歐陽妙手總有收獲,若是靠著這個,與袁玉成能夠化干戈為玉帛,那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可誰知,歐陽妙手的臭脾氣一上來,直接不回宮了,皇上多次召見,人家也是治完病就走,壓根兒沒得商量。
張清芳跟著寒山學了五年,果如歐陽妙手所說,一出山就名揚天下,一下子就蓋過了袁玉成的名氣。
風澤將他封為太醫院院首,看著往日意氣風發的袁玉成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愁眉苦臉,多日不曾展顏一笑,而自己因為年紀太輕而為人所不服,張清芳便一切都釋然了。
張清芳懇求皇上,以自己才疏學淺,缺乏經驗為由,一定要讓袁玉成重新擔當太醫院院首。
風澤因為太後長年不治,很是厭煩袁玉成,心里頭本來就不想袁玉成再擔當太醫院院首的職務,所以才會一下子提拔了張清芳。奈何,張清芳是個不識時務的,才幾天功夫,就來吵著要恢復袁玉成的太醫院院首之位,風澤在氣頭上,就沒有答應,這事僵持了一段時間,到最後不了了之。
張清芳與歐陽妙手也算同門師徒,十幾年的交情,曉得他的脾氣,見他如此說,張清芳玩笑著應了句︰「師傅又不曾偏心,他教了你的,自然是也教了我,你的那些東西,我大抵都會,何必要被你誆騙著孝敬你?」
一番話說出來,張清芳原本為袁玉成之死而憂傷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沖淡了好多。心中想著「景宜」的身體有變,現下宮里沒有了袁玉成,出了袁玉成的事,估計也不會有哪個太醫願意接這爛攤子,眼下只有青玉和青石在旁邊兒守著,張清芳很是放心不下,這樣想著,張清芳收拾東西的手就不覺又加快了些。
「耶,小伙子你什麼都會,又千里迢迢地跑來這邊兒找我是為什麼呢?來,把我這幾日研制的藥丸還給我!」歐陽妙手翻了張清芳一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就朝他伸出手去,要討還自己無償贈送給張清芳的治蠱毒的丸藥。
張清芳收拾好行李,哪里理他呢︰「師兄你要是隨我一起回吳珠,我所有的行李都樂得給你。」
「嘿,你個沒良心的!」歐陽妙手指著張清芳罵道︰「我一大把的年紀,頭發都白光了,你一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對我說這種話,你好意思麼?」
張清芳才不管︰「師兄,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你在丹香國又沒事,天天在這里混吃混喝,你好意思麼?」
一句話刺中了歐陽妙手的心︰「你你你你……什麼叫我在丹香國沒事干,天天混吃混喝……」
歐陽妙手說著便追將出來,張清芳一看,面上一副惶恐的樣子,心里卻是歡喜的不得了。張清芳早就想歐陽妙手回去為「景宜」診治了,奈何老家伙任他軟磨硬泡,根本就是刀槍不入,不得已之下,張清芳才使了激將法,這老家伙從來不服輸,果然,輕易便上鉤了。
只是,當兩人出了丹香國的香城時,路上與三皇子風澗澈不期而遇了。見到風澗澈,張清芳很是詫異︰「三,三皇子……你什麼時候接到詔令回吳珠的,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
張清芳帶著疑問的眼神看向歐陽妙手,面面相覷,歐陽妙手顯然也不清楚風澗澈受詔回朝的事。
看他們的樣子,估計也猜出了八**九,風澗澈也不打算隱瞞什麼,道︰「父皇沒有詔我,只是吳珠國出了一點兒事,我恰好打點了丹香國,就交由文韜替我一會兒,我好回去看看。」
「啊?」聞言,歐陽妙手一聲驚叫,面容扭曲,那叫一個花容失色︰「三皇子啊三皇子,你,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呢?皇上派你鎮守丹香,你怎麼敢就這樣跑回來呢……」
听見歐陽妙手的話,風澗澈很是不耐煩︰「歐陽先生一生游學,不為朝廷管教,我以為,你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沒想到,你也是叫皇上的命令吃的死死的,誒……」
嘆息之余,透露著深深的懊悔,歐陽妙手簡直听見了風澗澈在他耳邊說︰「我當真是眼瞎啊,怎麼會以為你是跟我一樣瀟灑的人呢……」
「呃,這個……」歐陽妙手一怔,辯解道︰「我是想丹香那麼多百姓在你手里安居樂業,要是萬一苗疆和周圍的小部落知道丹香群龍無首,豈不是要掀起一場戰爭,到時候,那可是殃及百姓的事。我,我也是不拘小節之人,不過因為擔心百姓的安危,所以,才會那樣啦!」
風澗澈听了歐陽妙手的辯解,在心里暗笑道︰「死鴨子嘴硬。」
歐陽妙手抬眼看看風澗澈,見他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悻悻然地跑去找張清芳說話,誰知,這死小子更過分,這才上車多久,他居然睡著了。
「哇呀呀呀呀……氣死我也!」歐陽妙手執起一根銀針朝著張清芳就扎了過去。
可是,張清芳為什麼沒有發硬呢?呃……為什麼,歐陽妙手覺得自己的大腿上反倒像是叫螞蟻咬了一口?
趴來細細一看,歐陽妙手立刻彈跳起來,尖叫道︰「啊————」
這一聲尖叫夸張得同行人都難以忍受,歐陽妙手向來喜歡干這種事情,風澗澈被他吵得無法,也不叫人來說了,蹭地一下站起來,走到歐陽妙手的馬車里,正欲開口,卻和迎面撲倒過來的歐陽妙手撞了個滿懷。
「啊————」這一聲,石破天驚,風澗澈覺得自己都要被歐陽妙手吵得耳鳴了︰「歐陽妙手,你干什麼!」
歐陽妙手自覺地從風澗澈的身上滾下來,指著自己大腿上的銀針哽咽著說︰「你,你,你把銀針全部推進人家大腿里了,哇——」
風澗澈甚是無語,他扶了扶額,坐起身來,在歐陽妙手的大腿上找到那根銀針,伸手就它拔了出來,迎來的又是歐陽妙手的一陣慘叫︰「啊————」
風澗澈拿著那根銀針在歐陽妙手眼前晃了晃,冷艷地說︰「不要叫了,已經拔出來了。」
…………
一路上,因為有歐陽妙手這個活寶同行,增添了很多樂趣,連回歸吳珠那漫長的道路,也叫人覺得不那麼遙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