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揉一揉暈痛的腦袋,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風衍灝的面龐晃動在她的眼前,景寧一下子被他過度緊張的神情給嚇住了。
「你……你剛才說什麼?我……我是誰?」景寧盯住風衍灝的眼楮,滿臉驚恐。
風衍灝撈過景寧的腦袋,捧在手心,認真地看著她,道︰「你是景寧,我風衍灝的太子妃,吳珠國未來的皇後……」
景寧听著風衍灝的話,忽然間別開了視線,努力地掙開風衍灝的雙手︰「不,我不是,我是風間澈的未婚妻,我……我不是你的太子妃……」
風衍灝听到景寧這樣說,猛的目光就冷了下來,所有的熱切都變本加厲成了憤怒。他伸手狠狠地攥住景寧的小臉,扳正︰「看著我!」
「哈~」景寧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抓得下顎發白,那一股疼痛,從下顎向四周蔓延開來,因為缺氧,直把腦袋都憋得脹脹的痛,景寧實在撐不住,雙手無助地抓在風衍灝的手腕上。
「嫁給我,很委屈你麼?你居然寧願頂著自己姐姐的名字騙我說自己是三皇弟的未婚妻,也不願意承認是我的太子妃……你這女人,當真不知好歹!他風澗澈是有多好,能讓你甘願背棄人倫,做自己姐夫的妻子?」
風衍灝怒氣填胸,一時間就忘了分寸,出口成章的話里,字字刺耳,景寧在他的口中一下子就變得不堪至極。
景寧被那股痛沖擊得兩眼昏黑,對于風衍灝的話,她無從辯駁,她也不想辯駁。是,她是個壞女人,一直一直用姐姐的名字苟延殘喘,還恬不知恥地說自己是風間澈的未婚妻,這都是她的錯,也都是她的懲罰,她甘願領受。
默默地閉上眼楮,淚水淙淙地留下來,順著臉頰劃過唇角,那一剎那,景寧聞到那冰涼的液體里散發出來的苦澀,那麼濃重,仿似毒藥。
「睜開眼楮,看著我!」風衍灝抬手揚起景寧的下巴,景寧的漠視和淚水都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回答我,做我的太子妃,你覺得很委屈麼?」
「沒有,沒有……我,我不過是不喜歡皇宮……」景寧輕輕地睜開眼楮,被淚水沾濕的睫毛顫抖如受驚了的蝴蝶,這樣胡亂扯來的理由雖然一戳就會破,可是,卻稍稍緩解了風衍灝心里的不平。
風衍灝听了景寧的話,一下子放心不少,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輕了些。伸手將景寧攬在懷里,他輕聲安慰道︰「放心,有我在身邊,我會保護你的。我可以為你造一座院子,就像你從前的父皇一樣,讓你生活在其中,沒有人可以靠近你……」
景寧從風衍灝的手里釋放出來,一下子疲累不堪,當下也不再反抗,就那樣任他抱著,閉上眼楮,听風衍灝如夢一般的遐想,轉眼已經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風衍灝低頭看景寧的時候,發現她早已閉著眼楮睡著了,小小的鼻子輕微扇動,帶出幾不可聞的鼻息,那樣安靜,香甜,風衍灝看在眼里,羨慕之余,生出些許嫉妒。
將睡著了的景寧安置在床榻上,風衍灝開始處理昏迷不醒的風澤。他今天即已經做下了這樣的事,就絕沒有心慈手軟的道理,他無法回頭了,只能這樣一條路走到黑。
從前,風衍灝不知道,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風澤的大皇子,皇權從來論長幼,其次論才智,在這頂上,他佔足了先機,那一絲絲的優越感是風間澈無法企及的,這是他的驕傲。
可忽然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竟然不是風澤的兒子,風衍灝一下子就陷入了惶恐之中。更可怕的是,這件事,風澤不僅知道,並且,他還懲罰了那個罪魁禍首。一瞬間,風衍灝覺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跌入了低谷,那種黑暗鋪天蓋地,他不知道要抓住什麼來拯救自己,或者說,實際上,他根本沒有拯救。
遇見劉迎君,是一個錯誤。那天,當風衍灝無意間走進了浣衣局,看到劉迎君的那一刻,他不自覺地就注意到了這個眉宇間隱隱露出俊逸的身影。身旁的李財見此,咳嗽了一聲,向風衍灝示意,出來了,風衍灝才知道,原來宮里曾經有過那樣的事。
接下來,好奇心害死貓,風衍灝的心里被好奇心驅使,也犯下了堪稱愚蠢的錯誤。他派人去證實了這件事,得知自己竟然是劉迎君的兒子的你那一霎那,風衍灝的心情簡直可以用震驚形容。
所有的優越感一下子崩塌了,再看到風澗澈,連風衍灝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如他,從低位到才華,里里外外,都不如他。盡管,風衍灝依然坐著皇太子的位置,但是對他而言,那幾乎沒有什麼意義了。
之前,在風澤面前遭遇的所有不平的待遇,一下子似乎都有了答案。自己不是他的兒子,帝王大業永遠也不會落在自己手里,這樣的境況認識的越清楚,就越激發出風澤心中深深的恨意。
他惱恨自己的母親,怎麼可以那樣輕浮,隨隨便便就和別的男人生下了自己;他也惱恨劉迎君,從生理上到心理上,他都無法接受這個閹人做自己的父親;他更惱恨自己,為什麼要處在這樣一個夾縫之中,搖搖擺擺,為他人左右……
不甘心的情愫升騰開來,促使風衍灝下定決心,用決絕的方式解決問題,所以,才有了他對風澤的大打出手。
風澤若是死了,自己是皇太子,繼承帝業,這個理由是最有說服力的。不僅如此,帝王之家,當風衍灝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那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懷疑他,小看他。
一把嵌七星寶石的梨鐵短刀執在手上,風衍灝刺下去的那一刻沒有絲毫的猶豫。鮮血迸濺,溫熱的液體灑在臉上,一切都結束了,一剎那間,風衍灝也覺得沉沉地恨不得就此睡去,可是,他的心里是自由的,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為這些瑣事所累了。
七星寶刀落入刀鞘,濃濃的血腥味道絲毫不影響風衍灝的睡眠,閉目而眠,風衍灝知道,再睜開眼楮,他的世界都會不同了。
景寧昏昏沉沉地醒來的時候,掀開被子下床來找水喝,可是當她端著空杯子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風澤的時候,她一下子被驚醒了,一聲尖叫刺破吳珠皇宮的寧靜,瞬間招來了好多人……
「啊,,,,」景寧捂著耳朵無限度地拉長尾音,自己一個人跌落在地上,不停地往角落里躲。
杯子摔在地上,破碎的瓷片濺起來打在風衍灝的臉上,鮮艷的紅灑在風衍灝的脖頸上,有種驚艷的美。
猛然睜開眼楮,風衍灝看到依然在用微弱的聲音延續那一聲「啊,,」的景寧,過來將她護在懷里,輕聲安慰道︰「好了,不要害怕,都過去了……」
景寧抬頭看到風衍灝臉上的血跡,死命地推開他,拒絕他的靠近︰「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景寧一下子怕極了,渾身不住地顫抖,卻依然無法抑制那種驚恐,反而,還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
風衍灝見景寧已經躲在了桌子底下,躲無可躲,再鑽下去,恐怕就要傷到她。于是,他一手扒著桌子邊兒,一手去撈景寧,不覺間觸動了哪里的機關,景寧身後的那面牆一下子翻開下去,兩人一時不查,皆翻滾到了牆的那一側。
眾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景珍苑里,風澤倒在血泊里的尸體,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宮里宮外很快流言四起,風澤的死被人們各種猜測,錦夏國的使者和景宜都還在宮里,這樣的事,少不得叫人聯想。
太後一看到自己亡故的兒子,尸骨未寒,又想起自己的皇孫和自己的孫媳,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每每提起來就是老淚縱橫,日日不得安寧。
「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哀家就是拼上一條老命,也要抓住真凶,還我兒一個公道。還有皇太子和太子妃,你們一定要找到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哀家就不相信了,居然有人敢這樣藐視皇家,在我吳珠國皇室撒野,若是抓到了,哀家決不姑息!」
這樣的話說出來,董文鳶也已經是淚濕一片。
現下皇家里,鬧成這樣的局面,沒有人能撐得住大局,董文鳶一把老骨頭還要搬出來,當真是為難老人家了。
董家和西林家,人多勢重,群龍無首的日子里,誰不是虎視眈眈的呢?別說他們,就是錦夏國和周圍但凡有些實力的小國,也都是蠢蠢欲動,臉紅脖子粗地盯著吳珠國這塊大肥肉,期待著分一杯羹。
風澗澈得知風澤亡故的消息的時候,人還在苗疆,消息傳到,風衍灝也是眼前一黑,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來人,備馬,本王要回吳珠……」
有氣無力地說完這句話,風澗澈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任他天馬行空,也不曾想過,居然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動吳珠。看來,局勢翻涌,這恐怕只是一個開始,他要準備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