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著臉將那丫頭拎上了床,聶冷又‘慈愛’地給她蓋好了被子,手一邊動,腦子里一邊在想,就當是臨時爸爸好了,照顧一下‘乖’女兒。
這麼想著,他又釋懷了許多,剛撒手要離開,指尖,卻又被人緊緊纏住。睡夢之中,宋悠悠似乎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一只小手先鑽出被子扯住他的大手,另一只,卻又順勢而上,滕纏樹一般將他的大手拖回到她的頰邊,貼在小臉上蹭。
本已被強行‘鎮’壓的小火苗,在她極盡挑逗的動作之下以燎願之勢又蹭蹭蹭地躥了起來,聶冷身子一僵,正打算粗魯地將她的手甩開,卻突然感覺手心一暖。
有晶亮的液體,順著她白淨的小臉緩緩向下,一滴滴滑落下來,繼而滾入他的掌心。那樣的溫度,似乎徒然加升了幾百倍,燙得他心尖尖都在疼。
「爸爸,不要丟下我。」
心底,那已積灰落塵的輕弦,那一刻,仿佛被她的眼淚所沖開,那記憶中從未曾嗡鳴過的輕弦,在那一刻莫名地顫動著,繼而,一發不可收拾地在聶冷的心頭回響。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因為陌生,以至于讓他完全都失了分寸,不明白為什麼會因為她的眼淚而覺得心疼,更不明白,為什麼在听到她的痴夢囈語時,心也會跟著她一起發緊發酸。
招她入社的時候,他便知道宋悠悠是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所以才會在孤兒院長大。
而現在,她是想念他們了嗎?在做夢的時候?
在保持了同一個姿勢近三個小時後,聶冷終于從宋悠悠的狼爪子里將自己的手掌抽回,看那丫頭失了所依,又翻個身繼續甜甜睡去,聶冷的唇,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片刻,他突然又收起自己臉上的善意,扭身打算去繼續辦公,一轉眸,恰瞥見那台電腦上突然閃出一個對話框。來不及細想,他迅速躥了過去,當看清電腦前的提示時,他已二話不話,直接將宋悠悠一腳踹下了床。
「起來。」
睡得正香,夢里還夢到神探大叔非常溫柔的當了她半天的臨時老爸,她泡在那樣溫馨的蜜壇里不舍得醒來,冷不丁卻被人狠狠踹下了地。**雖然肉多,但地板到底是更硬,一下子疼得她直咧嘴︰「神探大叔,你干嘛呀?」
宋悠悠大聲抗議,神探大叔卻理都不理,只疾言厲色道︰「不是說三四點就可以解開的嗎?現在都六點了,為什麼還會彈出這樣的鬼玩異兒?」
「什麼嘛?」
一頭霧水,宋悠悠口氣也頗差,對于一個起床氣很大的人來說,能不沖神探大叔張牙舞爪已經很不錯了。
「自己看。」
宋悠悠撇了撇嘴,對聶冷的叫船方式略微表示了一下抗議後,終還是揉著雙眼,慢慢看向了正處理中的電腦。剛起床,腦子還有些糊,宋悠悠足足用了十秒才反應過來。只可惜,當她明白即將要發生什麼時,再沖過去已是回天無力。
「擦!是自毀軟件,要是不趕緊解決掉,電腦藍屏後,所有數據都會清零的。」
一听這話,聶冷也急了,探過身來便問︰「你沒有帶反自毀軟件嗎?」
「帶了,根本沒用。」
「撥電源,絕對不能讓數據清零。」
「我知道的,可是,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啊……完了……」
藍屏,到底還是藍屏了。
聶冷望著那墨藍的顏色好一陣,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這丫頭不說自己是天才的麼?一個自毀軟件都搞不定?
被神探大叔的表情所嚇到,宋悠悠下意識地開始找借口︰「可是,這也不能全怪我啊!要是,要是大叔你早一點叫醒我的話,說不定……」
神探大叔一記眼刀殺來,宋悠悠及時便閉上了嘴,急急忙忙收回還按在鍵盤上的手,甚至還來不及看清神探大叔臉上駭人的表情,人已是被神探大叔直接拎著衣領,狠狠丟出了房間。
擦!嘴賤啊!
不該埋怨神探大叔的,他肯定是太忙了才忘記叫醒自己。
外面,宋悠悠將房門撓得撕心裂肺。
內里,聶冷雙目如刀,幾乎要將那電腦上的藍屏給瞪穿。等了這麼多年,終于抓到一丁點的狐狸尾巴,以為再差也能找到一絲半點的線索,可是……
很惱火,很暴燥,很…很想直接將那台電腦給砸了,可是,僅余的一絲理智控制著他全身的細胞,讓他縱然在如此狂怒之下,亦始終保持著最後一絲的清明。
他一直記得那個夏天,一次機場暴劫讓他見識了昆沙的殘暴,那一次的打砸砍殺事件,受傷近千人,重傷89名,輕傷796名,死亡56人。他親手擊斃暴徒18名,從血海中救出至少上百條人命,但,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個長著靈動大眼的小女娃。
不過七八歲的模樣,長得很是乖巧可人,但,她那原本狡黠靈動的大眼楮,在經歷了那一切後,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那麼小的孩子,居然就敢從27樓的頂樓上躍下,要不是他身手敏捷,死死抓住那孩子的裙角,或者,傷亡名單里,又會增加一個陌生的姓名。當時,他並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也不知道那個孩子的身份那樣特殊,但,從那之後,聶冷開始瘋狂地追蹤昆沙所在,甚至為止辭掉了警隊的職務干起了私人偵探,意圖為所有死傷的無辜百姓申張正義。
每一年都能找到不少關于昆沙的機密情報,但每一次卻又在最後發現,他抓到的不過是昆沙的替身。這個世界級恐怖份子,從十年前開始,便不停地為自己打造替身,十年內,栽在聶冷手里的替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但,替身終歸是替身,他始終未曾真正接觸到昆沙的本尊。
這一次,他費盡心機得到這兩台電腦,以為終于可以找到昆沙所在,就算最終抓不到人,至少也不會像以往一樣無功而返,可是,失敗了,又失敗了。
他不是真的怪宋悠悠沒有破解這台電腦的密碼,也不是真的怪宋悠悠那一覺睡的太長,沒能及時阻止電腦被清空,他只是怨自己,怨自己盯著一個人這麼多年,居然一點進展也沒有。
暴怒,聶冷一拳落下,終還是落在了電腦旁的鼠標上。
傾刻間,鼠標碎裂,扎了他滿手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