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
曹大虎帶人在距離土元縣交警大隊第三中隊駐地前面的不遠處停下來,打了電話過去,要求那邊將被扣留下來的駱志遠一行放行。
曹大虎打的主意很精明,只要那邊一放人,他這邊立馬追上去,在土元縣這一段僻靜無人的國道上把駱志遠這輛車給攔下,好好出一口惡氣。
為了預防萬一,他這一次帶來了十幾個人,都是一些彪悍的壯漢,四輛車,車上還藏著鐵棍砍刀都凶器。他心里琢磨著,你駱志遠不是很能打嘛,但好漢架不住人多,一群人打一個如果還拿不下來,那他曹家養著的這批打手也該吃屎去了。
一個交警打開倉庫的門,粗野地喊了一聲︰「你們出來。」
駱志遠不動聲色地走出倉庫,安娜和趙寒跟在其後。
在交警辦公室,兩個交警不懷好意地掃視著駱志遠,冷笑著將他的駕駛證和車輛行駛證扔了過來︰「好了,沒有查出問題,你們可以走了。小黃,把車鑰匙給他!」
駱志遠沒有伸手去接,駕駛證和車鑰匙都啪嚓一聲落在地上。
其中一個年長的交警怒斥道︰「你干嘛?趕緊撿起來滾蛋!」
駱志遠淡淡一笑,站在那里昂然不動︰「你們說扣就扣,說讓我們走就走?莫名其妙!今天你們不給我們一個說法,為什麼要扣我們的車?否則,我們還就不走了!」
兩個交警明顯一愣,他還真沒遇到過駱志遠這樣的人,放人了,他竟然還不走,賴上了。
還要給個說法?笑話!
二十多歲的交警粗暴地霍然起身,猛然一拍桌案︰「讓你走,你還毛病這麼多?!再不走,扣你娘的一天一夜!」
駱志遠嗤笑一聲︰「你有這個權限?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聲,你們是交警不是刑警,誰給了你們隨便扣留行人和車輛的權力?」
駱志遠不軟不硬地針鋒相對,交警年輕氣盛,沖上前來就要動粗。在他眼里,民興縣的一個小鎮長而已,牛逼什麼呀,這可是在外地!
交警上前推搡,趙寒一個箭步竄過來擋在了駱志遠身前,被交警抓住衣襟給扯了一個趔趄。
年長的交警皺了皺眉,大喝一聲︰「好了,小黃!」
他慢騰騰地走過來,望著駱志遠勉強一笑︰「我說這位同志,我們扣留你當然有原因,執法記錄上都有記錄,這個不需要跟你說。好了,你也沒受什麼損失,趕緊撿起東西來上路吧,跟我們在這里叫板,對你沒什麼好處。」
駱志遠心里冷笑著,他當然無意跟眼前這兩個交警較勁,他們也是受人指使,恐怕具體原因自己也不清楚;但他此刻心里很清楚,他們不能離開交警駐地,只要一離開,曹大虎的人就會追上來。
他必須要留在交警駐地,等候救援到來。
同時,那個曹大虎已經徹底激怒了他。他倒是要看看,這廝到底是什麼背景,竟敢如此囂張狂悖,肆意踐踏法律,玩弄公器。
駱志遠好整以暇地跟兩個交警扯皮,就是不走。交警頭大如斗,當真理解了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就在這時,交警駐地大院外邊突然傳來車行的剎車聲和喇叭聲。年長的交警透過玻璃往外看去,大吃一驚,只要外面突然來了好多車,有警車,有軍車,還有黑色的官車。
兩個交警趕緊奔行出去,打開了門,掃了一眼,目瞪口呆。
土元縣的縣委書記周封、縣長孟庭,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趙志軍,交警大隊長薛年夜等等一干縣里的頭頭腦腦全部到場,都在滿臉堆笑地圍著一個身穿少將軍服的高級軍官說著什麼,而軍官的外圍,則有幾名神色肅穆的警衛戰士。
周封等縣里的領導簇擁著少將昂首闊步走進院中,公安局局長趙志軍臉色一沉地一把抓住兩個交警,低低怒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怎麼回事?怎麼能隨意扣留車輛和人員?你們可是給老子惹了大禍了!」
「薛年夜,薛年夜!」趙志軍怒喝一聲。
薛年夜臉色惶恐地湊了過來︰「局長……我馬上查!」
趙志軍冷冷一笑,掃了薛年夜一眼,沒有說什麼,又追著幾個領導進了屋。
本來就不大的交警辦公室,一下子簇擁進這麼多的官員,顯得非常擁擠。
少將一眼就看到了駱志遠,見他安然無恙,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招了招手︰「志遠啊,你沒事就好!」
駱志遠笑著走過去,「姜叔叔,這點小事,怎麼還驚動了您呢?」
姜越苦笑︰「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正好我就在這附近駐訓,就趕過來,若是讓他們警匪勾結,出一個好歹,我怎麼向家里交代?」
姜越旋即神色一沉,轉頭望著土元縣的縣領導冷冷道︰「周書記,孟縣長,交警無端扣留車輛倒是小事,問題的關鍵在于,這事背後有黑手,必須要徹底查清楚!」
周封尷尬地陪著笑臉過來連連稱是,又跟駱志遠笑著握手︰「駱鎮長,讓你受驚了——老趙,你馬上安排人查,現場辦案,不得有誤!」
周封心里郁悶之極也是惶恐之極。他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突然接到了市里主要領導的電話,與此同時,縣公安局局長趙志軍還接到了省公安廳主要領導的電話指示。周封驟然明白,一個大麻煩降臨,手下的人惹上了一個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帶著縣里的有關領導飛速趕過來,在門口就遇上了姜越。姜越不僅是駐地部隊的司令部首長,堂堂的少將,他一個縣處級干部哪里能抬得起頭來。況且,他知道姜越是京城姜家的子弟,不要說是他,就是市里的主要領導,也惹不起。
見姜越親自驅車過來「救駕」,周封等人心里咯 一聲︰這駱志遠究竟是何許人也,怎麼這麼大的來頭!
見駱志遠稱呼姜越為姜叔叔,周封心里就涼了半截︰這顯然是一位來自京城的世家子弟,身世顯赫。
縣公安局局長趙志軍刷地一聲打了一個敬禮︰「請姜參謀長和周書記、孟縣長放心,我們馬上查處!」
三中隊的幾個交警此刻早已面色如土,腿若篩糠,站都站不穩了。
他們還以為是一個普通的外地小鎮長,結果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連縣里這些領導都誠惶誠恐,竟然還驚動了駐軍的姜將軍!
趙志軍剛要轉身出去布置,駱志遠突然淡淡開口道︰「我剛出省城就被幾個人給攔上,鬧了一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人就在前面從省城過來的方向。」
趙志軍眉梢一挑,默然點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早就心里有數了——他在來的路上,就基本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自己的人被人家當槍使了,而罪魁禍首還在國道那一頭等著。當然,交警大隊的薛年夜這次是撞到了槍口上,死定了。
駱志遠坐在了一張辦公桌的後面,姜越就在他的對面。周封幾個縣委縣政府縣政法委領導就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
姜越矜持地笑了笑︰「志遠,去叔叔那里坐坐?」
以周封的意思,是請駱志遠等人先到縣里「壓壓驚」,緩和一下關系,然後等候警方的處理情況,但駱志遠不肯,就要等在此處等結果,然後才離開。
他不走,姜越也不好走,就留下相陪。
于是,周封等縣里頭腦也只好尷尬地都留下,辦公室里氣氛非常沉悶。
駱志遠笑笑︰「姜叔叔,算了,我還要回鎮里有事。倒是您還是趕緊回吧,您公務繁忙,別為我這點破事耽誤時間!」
「我是當事人,還要配合警方的查案,我得留下。」
姜越嘴角一抽,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道︰「算了,還是等一會,我讓人送你回去,免得路上再出事。」
見姜越堅持,駱志遠只好閉口不言了。
他的確是不能走,如果走了,就走得不明不白,還給人留下一種以勢壓人的話柄。他相信,只要趙志軍肯認真辦案,不用多久就會查個水落石出,把曹大虎那些人給抓起來。同時,縣交警大隊的蛀蟲,也不能輕饒了。
作為本案的當事人,他有必要留下來為警方做人證。
安娜坐在一邊,垂首看著自己隨身帶著的一本醫學雜志。趙寒則侍立在駱志遠的身後,神色復雜,心里充滿著無盡的敬畏。自己這位駱鎮長的來頭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大,否則,他一個電話焉能讓土元縣的頭頭腦腦慌了神——甚至,當地駐軍還來了一個少將參謀長!
這是何等的威勢。
當然,話說回來了,如果他們只是普通人,這一次恐怕也就只能吃了啞巴虧,被曹大虎的人打一頓還是輕的,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趙寒輕嘆一聲,轉頭望向了窗外。院中,不少縣委縣政府的工作人員和公安局的民警三五成群蹲在一起抽煙,而姜越帶來的幾個警衛戰士則身形筆直地杵在那里,動也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