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松哈哈笑︰「不錯,我們市里跟俄國人這個項目如果能成,你老弟可是當居首功!」
駱志遠故作汗顏謙卑道︰「唐秘書長,您這話讓我汗顏。我只是一個聯系人,這個項目如果真正落地,領導們付出的遠遠比我更多。無論是鄧書記、勞市長、李市長,還是唐秘書長、何主任,都為這個項目落地嘔心瀝血,我豈敢居功?」
這是一種應有的姿態。哪怕是虛偽地口頭上說說,也必不可少。因為這就是官場。
有這番話、這番姿態,唐雪松和何縣臨等人就感覺很舒服,而如果沒有這番話,大家就會覺得駱志遠年少輕狂不知進退。
唐雪松和何縣臨心情舒暢地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駱志遠之所以博得他們這些正縣級實職的好感,不在于他的能力和素質,以及跟市委鄧書記的關系背景,而在于駱志遠的八面玲瓏,知進退、懂分寸,什麼時候辦什麼事、說什麼話,拿捏得恰到好處,做人做事猶如清風明月拂面,沁人心脾。
而此刻,克里莫夫匆忙沖了個澡換了一件襯衣,敲門走進了契科夫夫妻的房間。
契科夫和尼娜在西伯利亞集團中的地位並不很高,算是中層管理人員,不過有霍爾金娜罩著,也沒人敢小覷她們。這次契科夫夫妻跟過來,也是霍爾金娜的安排。主要還是因為契科夫夫妻跟駱志遠熟悉,跟過來也可以作為溝通雙方的橋梁。
這個時候,因為還沒有跟康橋集團談妥,兩人還沒有跟霍爾金娜提辭職為康橋集團效力的事兒。
雖然有霍爾金娜的面子,但克里莫夫面對契科夫和尼娜還是自有幾分高高在上的盛氣凌人——一方面是他因為他的身份高契科夫不止一個層次,而他本人也頗得波羅涅夫看重;一方面也因為此人本身的性格就有幾分傲慢。
「契科夫,一會你不需要出席活動了,讓尼娜跟我過去就可以了。」克里莫夫用俄語直接吩咐道。
契科夫默然點頭,沒有反駁。
他在西伯利亞集團中工作時間也不短了,了解克里莫夫的為人。再加上他和尼娜已不準備繼續為波羅涅夫家族賣命了,所以也懶得跟克里莫夫計較什麼。
應該說起來,克里莫夫在波羅涅夫家族企業里也算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只是他太過狂傲,大權獨攬,與同事處理的關系並不好。這也就是在俄國了,如果是在華夏國,克里莫夫這個副總裁一定干不下去。
尼娜在一旁暗暗皺了皺眉。
兩人在西伯利亞集團總部工作,平時與克里莫夫沒有太大的交集,更不是克里莫夫在投資集團的下屬——克里莫夫如此蔑視契科夫,她心里當然不舒服。
克里莫夫又轉頭望著尼娜,淡淡道︰「尼娜,這是一個大項目,投資很大,我受波羅涅夫先生和霍爾金娜小姐的委托過來,要為集團的投資負責!等會跟他們的市長見面的時候,你幫我先把這個跟他們講清楚。」
「這是我的態度,我的態度就代表集團的態度。」
克里莫夫說著遞給尼娜一張紙,這是克里莫夫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說辭。
尼娜本沒有在意,但接過來看完,臉色就有些變了。此情此景之下,克里莫夫的話就代表西伯利亞投資集團和波羅涅夫父女的正式態度,可按照他的這種思路邏輯,這個醫藥項目未必一定能成功落地,這與霍爾金娜的本意是相悖的。
克里莫夫的說辭傲慢且苛刻,對安北市提出了不少要求。也就是說,只有安北市政府滿足他的這些條件和要求,他才會同意繼續推進這個項目的落地。
尼娜心里不爽,暗暗抱怨霍爾金娜怎麼派這個難纏的克里莫夫過來,讓他過來,豈不是要活生生把這個項目攪黃了?
到了這個時候,就連尼娜這個俄國女子都明白,安北市政府做了這麼多的工作,一旦項目黃了,受到影響和沖擊最大的就當屬駱志遠無疑了。
做成了未必有功,但攪黃了肯定「有罪」。
「尼娜,我的話你听清楚沒有?」克里莫夫有些不滿地掃了尼娜一眼。
尼娜遲疑著道︰「克里莫夫先生,霍爾金娜的意思是,我們這次來一定要做成這個項目,實話說,安北方面已經給予了我們最大的優惠、表現出最大的誠意,如果我們再提過分的條件,是不是……」
克里莫夫冷冷一下,揮揮手︰「我要為集團的投資負責,要為波羅涅夫先生和霍爾金娜小姐負責!這事我知道怎麼跟他們談判,你不需要質疑什麼,服從我的命令!」
見克里莫夫如此不客氣,尼娜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反駁道︰「我過來只是受了霍爾金娜的委托,來給工作組做翻譯和協調,並不是你的下屬,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因為你的傲慢而導致合作破裂,你要承擔全部責任?!」
克里莫夫冷笑了起來,傲慢地雙手掐腰︰「不是我來承擔責任,難道還是你?該怎麼跟華夏人談判,我心里有數,你照做就是了!」
克里莫夫冷著臉拂袖而去。
契科夫走過去關上門,向尼娜擔心道︰「尼娜,我去跟駱志遠提前打個招呼吧,這個克里莫夫不好相處,要他做好準備。」
尼娜搖搖頭︰「算了,說了也白說。我當初就說了,霍爾金娜為什麼要讓克里莫夫過來,這人……太可惡了!」
尼娜疲倦地躺倒在床上,感覺一陣頭大︰「一會看情況再說,實在不行,我就跟霍爾金娜聯系,讓她出面救場。」
契科夫眨了眨眼,同意了妻子的意見。
對克里莫夫的態度,他心里多少有點數。因為克里莫夫至今未婚,一直追求霍爾金娜未果。霍爾金娜為了駱志遠不遠萬里跑來華夏投資,克里莫夫固然難以反對和阻攔,但心里不爽是肯定的。
這一次率隊來華夏談項目,並不是霍爾金娜的安排,而是克里莫夫自己去波羅涅夫那里爭取來的。霍爾金娜考慮到父親的意見,又顧及克里莫夫作為重要下屬的顏面,最終答應下來。
霍爾金娜想的並不復雜,投資項目是她和父親確定下來並在董事會上得到了通過,她料克里莫夫也不敢有小動作。更重要的是,霍爾金娜已經決定抓緊處理在美國的諸項事宜,盡快從美國飛抵華夏,自己親自出面,克里莫夫不過是打前站,僅此而已。
其實契科夫和尼娜也算是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克里莫夫固然對這個項目不爽,但作為俄國青年俊彥,波羅涅夫企業中的高管精英,他還不至于因為個人情緒影響工作。只是他從集團的利益出發,覺得無論從哪方面看,這個項目放在華夏國北方省的一個三流城市都不妥。
如果讓他選擇,他一定會選擇華夏國的經濟發達地區,比如南方省的某些經濟特區。受益于華夏國經濟特區的特殊政策,公司在華投資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所以,對霍爾金娜因為個人感情而影響投資決策,他心里很不滿、很不以為然。
事實上,他曾經就這個問題當面跟霍爾金娜提出異議過。結果可想而知了,霍爾金娜沒有跟他廢話,甚至也懶得跟他解釋,直接說這是董事會的決策,與他無關。哪怕是投資失誤,也在所不惜。
霍爾金娜的堅決態度讓克里莫夫痛心,又揪心。
定好的座談會時間是5點,但克里莫夫遲遲沒有到來。作為市政府看重的重要外商,李學仁盡管心里焦急,卻也不好去派人催促。過了十分鐘,克里莫夫還是沒有露面,而這個時候,市長勞力早就到場了。
這個俄國人的傲慢和不講規則,唐雪松在路上早有領教。但他真沒想到,克里莫夫竟然會如此的……如此的……太過分了!
市長勞力面帶微笑,端坐在會議室里,神色如常地跟李學仁談著話。唐雪松焦躁地在會議室門口轉著圈,不斷向走廊那頭張望著。
5點20分。駱志遠從會議室里走出來,唐雪松煩躁地一把抓住駱志遠急急道︰「志遠同志,他到底怎麼回事?說好的5點鐘,到現在都不過來,要不然,你過去催催?讓勞市長一味在這里干等著,不是個事兒呀。」
駱志遠也感覺克里莫夫很失禮,他聞言笑著點點頭︰「行,唐秘書長,我過去看看。可能是他們遠道而來,休息的時間長了點,您跟勞市長解釋一下,領導應該會體諒的。」
唐雪松心里暗罵︰「體諒個鳥,勞市長肯定不會沖俄國人來,但對我不會體諒啊。」
駱志遠笑著向客房部走去。他快步走到契科夫夫妻的房門前,見房門敞開著,尼娜已經穿戴整齊,等候在那里,不由輕笑一聲︰「尼娜,那位還沒出來?」
尼娜搖搖頭,神色略有陰沉︰「還沒呢,我問過他的助手,說是在喝咖啡,一會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