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陸砂因為心里有事情,總是保持著幾分意識,是以一整夜未得好眠。晨間之時,早早便醒了。
幾個丫鬟還沒有來喚他起床洗漱。陸砂想了想,悄悄模出以前存在空間紐里的牙刷牙膏,先將牙刷了再說。這三個月來,用的一直是這賈府里提供的牙粉和漱口水,陸砂實在用不很慣,之前世沒有辦法,不得不用。現在有條件了,自然不會再委屈自己。橫豎不過是刷完牙後再用牙粉洗一遍罷了,這還是能忍得的。
迅速洗漱完,見幾個大丫鬟還是沒有來,陸砂果斷用起了早餐——一個水煮蛋、一袋牛女乃、兩片面包。才四歲的孩子,這樣的食量也不算小了。
這邊陸砂才用手帕擦了嘴,那邊廂大丫鬟驚蟄凝翠春蘭並幾個管梳洗的小丫鬟就來敲門了。
古代的衣服穿起來是比較復雜,但也難不倒陸砂,因此,幾個丫鬟得了信進到屋里時,看見的便是陸砂衣冠整齊的坐在梳妝台子前。
「驚蟄,給爺梳頭。」倒不是陸砂不會梳頭,只是現在年歲尚小,手腕上的力道不足,控制力不夠……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古代小孩子的發型還真不好梳!陸砂只私下里學會梳就算了,並不能熟練的梳好,所以還是得要丫鬟來伺候。正好,陸砂現如今身邊的三個大丫鬟,驚蟄管的是梳妝服飾這一塊兒,凝翠管著賬冊箱籠鎖匙,春蘭負責吃食嚼用,原先的雁荷管著洗漱這塊兒,現在,雁荷被趙姨娘攆了出去,洗漱這里就由春蘭一並負責了,待王夫人再撥一個大丫鬟到陸砂這邊時,再轉交出去給新來的大丫鬟。總歸,陸砂是這府里半個主子,向來在服侍的人數上是比照著府里正經公子的,四個大丫鬟、四個小廝、八個小丫鬟、八個隨從、八個灑掃婆子,一個人有三十二個伺候著,由此可見這府里的人數之多,生活之奢靡。
諸番整理過後,陸砂便令春蘭驚蟄頭前領路,再帶著凝翠身後跟著,另四個小廝後頭綴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榮禧堂西邊的榮慶堂——賈母的住處。
在這賈府里,陸砂須得每日早上先到榮慶堂給賈母請安,再到榮禧堂給王夫人賈政請安,賈政時常不在王夫人處,所以陸砂還要到外書房找賈政請安。通常這般一折騰,大半個早上的時間就過去了。
路過榮禧堂正院時,恰好撞見一年輕女子。陸砂看其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頸子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項圈,腰間配著比目玫瑰佩,身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的襖子,外罩石青毛領褂子,柳葉吊梢眉,丹鳳三角眼,粉面含春,未語臉上先帶了三分笑。這般形容,大約就是紅樓夢十二釵之一的王熙鳳了吧?果不其然——
「環哥兒這是去給老祖宗請安去?」女子率先開口道,大約是新婚正得意的時候,眉角眼梢都帶著喜慶。只是看著陸砂的的表情雖然含著笑意,眼里卻帶著幾分鮮明的輕視。
「璉二嫂子好,二嫂子也是去給老太太請安的嗎?」陸砂仰著臉,正好看到王熙鳳眼里毫不掩飾的輕蔑,心下掠過幾分不愉,又想到她才進府一年,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又因為王夫人的關系,對他輕蔑鄙視到也正常,遂也不把這放在心上很去在意。只不過——你那麼大的一個人,對著小孩子這麼輕鄙又是何苦來著?三四歲的孩子,除了笨一點兒,反應跟不上大人一點兒,膽子小了一點兒,畏縮了一點兒,還有什麼讓你看不上眼的?便是這些緣由,不也是受你們這些「正經主子」的態度潛意識影響的麼?
「是啊。前些日子,我听說環哥兒生病了,還怪嚴重的,只是我如今當著這府里的家,主持中饋,我又是新婦,半點子馬虎也不得,便沒來得及親去看看你,環哥兒可莫要怨我!」王熙鳳眉眼飛揚,說道這些時,表情里帶著的滿滿的都是得意,她也不管陸砂什麼反應,只自己說下去︰「如今環哥兒去給老祖宗請安,想是大好了?要我說啊,環哥兒也真是孝順!這才剛剛病愈,就來老祖宗跟前兒表孝心了!太太知道了也要欣慰呢!」
「那老爺知道了會高興嗎?」陸砂听著她這麼大大方方的說起王夫人、她姑母,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便故意扯上賈政。
王熙鳳不做他想,只是一味兒笑︰「哎呦!環哥兒這麼惦念著二老爺呢!二老爺知道當然也是高興的!」不過一個庶子罷了,二老爺當真要說高興也高興不到哪里去!這孩子還是太天真了。不過要是不天真,也不一定就能活到現在了。
這麼聊些家常,兩人也就走到了賈母院子。外頭守簾子的丫鬟給兩人打了簾子,王熙鳳就率先進了屋,陸砂也不再言語,沉默地跟在後頭進了賈老太太的院子正堂。
此時,賈母已經起身,並梳洗停當了。
趁著王熙鳳在賈母跟前插科打諢的當口兒,陸砂只見機行了禮問過安後,便無比乖巧沒有存在感的站到角落里了。因為這一屋子人的注意力都不曾放在自己身上,陸砂便小心著觀察起屋子里的眾人。
賈母最是好認,頭前陸砂已經跟著王熙鳳給她請完了安,是以也不再看那一臉慈祥通身富態的老太太。賈母身前立著倆中年婦人,想來就是刑王二位太太了。又听凝翠曾提起過,王夫人慈眉善目,又因出身王家,最是端方不過,邢夫人小家子出身,臉上就仿佛刻著小家子氣,又蠢笨貪財,很是刻薄。如此,這兩人站一起也的確好辨認。
再往下去,站著的便是一身素服,發飾也極簡單的婦人妝年輕女子。只這女子卻一身死寂,毫無生氣,宛如枯死的槁木。想來她就是寡嫂李紈了。李紈身後的婦人懷中抱著的孩子忒是乖巧,也不吵鬧,應該就是賈蘭。
又往下看,是三個端坐著的姑娘,但看位次應當是依著年齡入座的。最大的那個看著就好說話的應該是大房那位性格綿軟好欺的二姑娘迎春。中間杏眼圓腮利落大方的小女孩當是自己那「一母同胞「的便宜姐姐探春。最小的那個自不必說,是寧國府賈珍的妹妹惜春。
不過片刻,賈赦、賈璉並賈政這榮國府的三個男性主子爺都一一過來請安了。賈赦是請了安便走,賈政則與賈母說了兩句話才走。賈璉多說了幾句,不過都是幾個人打趣他與王熙鳳兩夫妻的言論。
賈寶玉最後才到。
待賈寶玉到的時候,賈政幾人已經回了自己院落。陸砂在角落里好好看了看這位「餃玉而誕「的金貴公子,發現也不過就是個軟軟糯糯的白女敕小包子。長得是很精致漂亮,也活潑開朗,主要是愛對著滿臉褶子的賈老太太撒嬌,旁的也不比人多出了什麼。那脖子上掛著的寶玉看著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亮了些兒罷了。陸砂表示他很失望,什麼神瑛侍者,不就後世電影里小正太一個級別的嗎?也沒有多神奇啊!
鴿子蛋大小……他出生的時候到底是怎麼含在嘴里的?
果然,這紅樓夢就是不科學。
至于林妹妹?陸砂心里默默算了算,自己今年按照周歲算三歲,賈寶玉就是七歲,林黛玉是六歲,不是說林黛玉七歲進賈府的麼?這時間還沒到了呢!
在回自己東小院兒的路上,陸砂盤算著,這一回算是默默圍觀了紅樓夢里主子中大部分的豬腳,現在就等著林妹妹進賈府這個虎狼窩,拉開紅樓序幕。在此期間,自己也該謀算謀算未來的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