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林修杰對林黛玉說了什麼,總之,陸砂自從林家兄妹來榮國府的第一天之後,就很少在賈府里能夠看到他們。
雖然賈寶玉依然和紅樓夢里一樣,見到了林黛玉,並且驚為天人,欲與之親近親近……但是,無一例外的被林修杰給破壞了。
據說,就連初次見面的贈表字事件也被愛護自家妹子的林修杰林兄長給蝴蝶了。凡有林修杰在場的情況下,賈寶玉就連站的離林妹妹稍微近一點也不可能。林修杰對賈寶玉的防備之意根本是放在了明面兒上,毫不掩飾。
搞得王夫人多次氣的臉色鐵青,就連一向慈祥和藹的賈母,近來因為林家兄妹的緣故,笑容都少了許多。
陸砂原本以為,王夫人最近被林家兄妹氣的無瑕理會他和趙姨娘母子。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王夫人的報復心理和行動能力。
瞧瞧,那麼一大早的,陸砂剛剛從榮慶堂那里請安回到榮禧堂,準備給自己名義上的母親王夫人請安。
榮禧堂今日很是不對勁。二門上的婆子看到他的時候雖然臉上依舊是那麼一副不屑一顧的輕蔑表情,但是今日還多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兒在里面。往日里,負責灑掃的小丫頭們即使見他來了,也是半點不見恭敬的神色,該做事情的依舊做事,聊天的也依然聊天,全然當作看不見他。今天,這一個個的,都跟拔了舌頭的鸚鵡一樣,戰戰兢兢,全沒了往日里的囂張氣焰。最叫陸砂驚奇的是,他們居然還看到了他!彎下了那尊貴的膝彎,給他這個不受王夫人待見的「三爺」請安了!
原先兒,陸砂來榮禧堂的時候,雖然榮禧堂也是安靜的,但從不曾像是今天這麼安靜,仿佛是沒有一點兒聲音一樣,就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陸砂心底升起一股不安,似乎什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發生了……而且還給他帶來了一些不好的影響!
丫鬟打了簾子,不言不語的讓陸砂進屋。
就見著賈政臉色鐵青的站在正堂,趙姨娘滿臉驚慌的跪在下方,額角一片血跡,膝蓋前方散落了一地的碎白瓷片兒。而王夫人正閉著眼楮念著佛,仿佛這一切都不是發生在她眼前的一樣。
陸砂心里一咯 ︰完了,小瞧了王夫人!高估自己的宅斗能力了……而且,自己還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發生始末,連為了趙姨娘辯解都無從說起!
賈政一見陸砂,臉色又黑了幾分,幾乎是咆哮著對陸砂叱道︰「你這是哪里來的規矩?!哪家的庶子進嫡母的屋子不用請丫頭通稟的?!你這不孝子!素日的孝順乖巧都到哪里去了?!怨不得如此沒得教養,姨娘養的玩意兒哪能上得台面兒?!」
陸砂的臉色比賈政更黑,只因趙姨娘額頭上還在簌簌流血的傷口。原就是憋著一口氣的,現下是完全不能忍了,直視著賈政的眼楮,臉上現出桀驁的神色︰「我進太太的屋子自然是要丫鬟通稟的,只早先兒太太曾說咱們母子關系那般親和,並不需要似尋常人家那般刻板守禮,所以那丫鬟打了簾子,我便進來了,也省的那起子心懷不軌的家伙說我不願親近嫡母,沒個眉高眼低的下了嫡母的臉面!這件事我只錯在太听嫡母的話兒了!至于說,老爺說我沒有教養……老爺也莫太高看了大字兒不識一個的姨娘,人都道‘子不教,父子過’,便是庶子,那教養的功夫都是生父嫡母的責任,老爺在這里折辱姨娘、推卸責任算個什麼行徑?老爺若只會在這里欺負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一心一意跟著你,為你生兒育女的有功于老爺後院之人……這番行止才是憑白叫人不齒!我這樣的,又算得個什麼?」
賈政瞠大了眼楮怒瞪著陸砂,額頭青筋鼓動,眼珠子凸起,眼底的火焰幾乎奪眶而出,手指著跪倒在趙姨娘的身側的陸砂,身子直抖嗦地大步跨過去,抬腳就對著陸砂踹了過去︰「你!你!不孝子……孽障!畜生!畜生!趙氏!看你養得小畜生!以下犯上、不敬父母、目無尊長、不守禮教、妄自尊大……孽障!!孽障啊!!我賈家怎麼淨出些孽障……」
趙姨娘一見賈政要踹陸砂,立馬急紅了眼,也不顧自己身上還在淌血的傷口,側身就撲過去,意圖用自個兒的身子擋住陸砂,口里淒婉的叫著︰「老爺!老爺!環兒還小,他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有那黑心腸的下作東西教唆環兒的!不然環兒那麼小的年紀,怎麼會知道這些個兒東西?!千錯萬錯都是婢妾的錯啊∼老爺,環兒才三歲啊!他也是您的親生孩子啊!!您這一腳下去是要了他的命啊!!!老爺!是婢妾弄壞了那佛經,婢妾甘願受罰,與環兒無干啊!!求求老爺,別跟環兒這麼小的人兒一般計較了……看在婢妾這麼多年服侍您的份兒上,求求老爺放我的環兒一條生路吧……」口中不斷求著情,趙姨娘一點不含糊的扣著頭,原本白女敕的額頭此刻已經是血肉模糊了,卻還是不見趙姨娘停下來。
被護在趙姨娘懷里的陸砂強忍著酸澀,扒拉著趙姨娘,不願意她給賈政磕頭。卻被趙姨娘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了陸砂的嘴巴,不叫他再有出聲兒的機會,又使了大力氣按在懷里不讓他動彈。
「趙氏,你可知道,那佛經可是太後娘娘早些年賜下之物……你一個妾室,怎麼擔當的起這毀壞上賜之物的責任?」一旁端坐釣魚台的王夫人此刻閉合著的眼楮已經睜開,那慈祥的表情帶著一點痛心失望的看著跪在下頭的趙姨娘母子,只是,從陸砂的角度看,那女人的嘴角怎麼看都像是微微翹了起來!陸砂眼神無焦距的移至屋梁,既然趙姨娘不肯讓他再開口,他便不說話了……
只是,今天毫無防備之下,王夫人讓他們母子吃下的這個大虧,他接下了,他陸砂必將銘記于心!
盯著房梁的陸砂眼底閃現出一抹狠絕,有仇不報非他本性!今天,是他們母子大意了,才讓王夫人這般輕易的就得手了!再不會有下一次了……再也不會!今日的折辱,他日定然百倍回報!
「老爺,不如悄悄的稟了老太太,將環哥兒母子送到金陵的莊子上思過吧?畢竟,錯的是趙氏,與環哥兒無關……雖然他對咱們這些長輩的不理解,但是咱們做長輩的,怎能和小輩一般計較?環哥兒又是老爺的骨血,怎麼著,也不能叫環哥兒小小年紀的,就與生身之母分離,我年紀大了,手上的事情也多,到底是看顧不過來……且,留了環哥兒一人在京里,萬一叫上頭知道了,遷怒……也是不好的。讓他和趙氏一起去金陵,也好避一避風頭。另外,也莫教人知道了咱們家這些陰私事兒……憑白壞了府上的名譽。那就是咱們的罪過了……待過上個一年半載的,風聲過了,咱們再將環哥兒母子接回來就是。」只是,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那就不是現在能說的準的事情了。
這王夫人只謀劃了一點小手段,就既處理了看不順眼的趙姨娘母子,也給自己在賈政那里謀得了善良大度賢惠的映像,當真好心機!
然而,听著王夫人對他們母子的處理方式,陸砂心中一動,甭管離開了賈家大宅,他們母子倆的生活會變得如何……只是,若是能現在就離了這地兒……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