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隨行人員
此次離開賈府，陸砂身邊只跟了一個小廝——趙姨娘內佷，表兄弟錢槐。
其余的小廝都是賈府的家生子，這會子哪里還願意跟著個眼瞅著再爬不起來的主子？難道一塊兒跟著「被發配」了拋家棄親去？！
孫嬤嬤是陸砂女乃嬤嬤，府里為庶出三爺臨時招進府的。她進府時自己的女孩兒剛沒了，又被夫家嫌棄趕出家門，娘家也是涼薄的，不肯接回名聲不好的姑女乃女乃。還是孫嬤嬤的老姐妹幫了她一把，把她介紹給了賈府作女乃嬤嬤。孫嬤嬤無親無故的，又在喪女時候哺大了賈家的少爺，甭管那是誰肚子里爬出來的女圭女圭，是她喂大的這一點不假就是了，那移情作用的效果是不言自喻。未來都指著這位呢，能不盡心？陸砂母子離開，孫嬤嬤自然是跟著母子倆討生活的。
另有兩個丫鬟花旗、頤園隨行照顧。倒不是說那八個丫鬟都是背主的，只不過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誰也不能強求。
伊利、銀鷺、五豐、新雅四個明著是外頭兒買回來的，實際上，府里消息稍微靈通點的，都是知道這幾個都可以算是賈府的家生子，不過是因著這樣那樣的原因，這才晚了一兩個年歲上進府。此番陸砂母子離府，雖然王夫人對眾人說明，只過個一年半載的，便能將人接回府里。但是真實情況誰又說的準呢？這四個丫頭都是拖家帶口的，家里自然是不富足才將人送去做這些伺候人的活兒的，怎麼也不能讓孩子跟了個沒前途的庶出子離府不是？
德芙、珠江、利群三個素來心就不在東小院這里，只是表現的安分守己罷了。有孫嬤嬤花旗海天在上面壓著，就是她們想要作什麼ど蛾子，那也得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不是？只是到底年歲小，心機不深。平日里就隱隱流露出一副不屑自己主子的模樣，這不，陸砂母子一出事兒，立馬就有多遠躲多遠了。利群更是上趕著幫著其它的下人來踩自己還沒有月兌離主僕名分的主子呢！德芙、珠江倒是比她沉穩些，可惜也不是安分的。便是安分，也舍不下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富貴生活。窮人家被賣了死契的孩子，哪里見識過賈家這樣潑天富貴、奢靡無度的生活？見識了，自然是不可能輕易舍棄。
海天倒不是不想跟著自家三爺走，可她的情況更加特殊。她是犯官之女，原就是記錄在案首的奴籍，主子轉手都得要去官衙修改名冊。大慶朝的規矩，貧農之家買賣人口手續並不繁雜，可是犯官之後就沒那麼簡單了，尤其是京里，那是得到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犯官及其家屬都備案在此）、太府寺（掌錢谷金帛貨幣，犯官家屬買賣所得均入此處再轉兵部沖作軍費）、九門提督（管治安斷獄）、順天府尹（找府丞改名籍）處辦理交接文書的。其中流程這麼復雜，賈府里的主事兒的誰想為了個庶子費這份事兒？雖則此為一個原因，說到底，不過是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海天好不容易有了份安穩的日子過，縱使她曉得為奴為婢者最要緊的是一個「忠心」二字，也不想再去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了。
只花旗、頤園兩個，是賈府臨時在人牙子那里買來作補充家奴用的。花旗早頤園二年入府，如今已是十一二歲的年紀。早年家鄉旱災水澇的，實在是沒法子了，家里將她賣了死契，好救回她那病重的父親。可是花旗自河南道輾轉被賣入京城榮國府，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家人都是兩說，自然是無牽無掛的。她被凝翠驚蟄兩個教的好，有份忠心，有點眼界，也沒得更進一步的野心，自然肯跟著環三爺這位實際上是賈府里最聰明可怕的主子。吃苦算什麼？她可不願意當勞什子姨娘通房！更不樂意將來配了賈府里那些年歲相當的男僕！都沒幾個好東西，全是些脾氣大、沒本事、又不守本分的。將來……可沒幾個能有好下場的。
頤園的身世和花旗差不厘，都是家里出了事故，被遠賣了的。家人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呢！況且，她不比花旗，被賣了的時候還沒有記事，連自己籍貫在哪里也不記得了。從很小時候就被人牙婆子買了回去調＋教，不拘是給大戶人家當通房還是姨娘，或者是賣到那髒地方去的，總要通點文墨琴畫的，才能賣的上價錢不是？按著那樣的教導，頤園居然還有著一根直到底的腸子，可謂奇葩。頤園沒有花旗聰明靈活，所以並不很得陸砂重用。可是因著那份近乎愚忠的心腸，在陸砂這里也還得用。
趙姨娘身邊的兩個小丫鬟叫小吉祥和小鵲。都是外頭買來的，無親無故，無牽無掛的。身世也可憐，比花旗頤園兩個好不到哪里去。一向是得趙姨娘倚重的得力丫鬟，因此也跟了趙姨娘母子兩個出府來了。
再說三個趕車的。
分別是來單二，張材，以及諢號田老三的三個人。這幾個都是在賈府里不得臉面、湊不到正經兒主子跟前的。單二是木訥愚鈍的性子，不靈活又不是阿諛奉承，就算是能力不錯，在賈府里算是少數幾個干實事兒的奴僕，也沒得到怎麼重用，只被打發到車馬上听用了。張材原就好吃懶做，整日里一張臭嘴巴，比婦人還長舌，偏又沒眼色，不曉得什麼時候不該說些什麼話，專門挑著戳人痛處的話到處嚷嚷，素來不得賈府諸多下人的眼，被排擠了也是正常。田老三是廚房上老田媽的男人，近日里因老田媽得罪了在王夫人跟前最是體面的周瑞家的，便被周瑞尋機會指派了這麼個不討巧的差事兒報復了。
因知道送趙姨娘母子回金陵祖宅不是啥好活兒，便連一向最是木訥愚鈍的單二，對著趙姨娘母子也沒什麼好態度，更不消說張材、田老三這兩個渾人了。
才出了京城城門，那張材、田老三兩個嘴里邊兒便就不干不淨地說道上了。全因趙姨娘那成熟艷麗的容貌身段兒，還有孫嬤嬤，雖然身份上是嬤嬤，可是人家也才三十出頭，能被賈府招進來的，自然也是有幾分看頭的。這倆混賬東西既覬覦兩人容色，又是那有賊心沒賊膽放在實際行動上的，心里憋著不忿，自然嘴巴上就口花花了起來。
只是單二看不上張材田老三這倆人的做派，還有那滿口跑火車的污糟話兒，從來也不跟著搭腔的。只那倆沒臉沒皮的跟無賴似的，什麼葷話髒話都能從那空洞里跟噴糞似的，往外出。
「田老三，你瞧著沒有？那娘們的皮子那麼女敕、那麼白的喲！跟那上等的綢緞子似的！我猜著跟剝皮的煮雞蛋那麼滑溜！還有那小崽子的乳娘，那個地方比我家的可真大了不少！我瞧著肯定是給人滋潤的！嘖嘖嘖∼還是二老爺好福氣啊∼日日里有這樣的小娘們兒睡！咱們這些個兒奴才就……唉……「
「你光是羨慕有個屁用？！等到了金陵，老子帶你去畫舫上開開眼！保管比這娘皮有滋味！「
「真的？！田三哥，咱可是說定了！「
「哪個耐煩跟你反悔？！「
「嘿嘿！我的好三哥，別惱！別惱！我還能不知道你的人品嗎？！那是絕對的啊！這不是小弟激動的嗎……「
「瞧你那慫樣！丟人！「
「赫！這還不是見天兒不見半點葷腥，給憋得麼！「
……
「你要不說，老子還不覺得！瞅瞅那婆子！那歲數不比我婆娘小多少啊！怎地就那麼妖道？！「
「嗨！那不是有二老爺呢嗎？！「
「到也是……誒！張材，你說咱爺們辛辛苦苦在這里曬著日頭趕車，那些兒個丫頭片子老娘們在車里倒是好喝好睡的！既然伺候了老爺，怎地就不曉得伺候伺候咱爺們？可見也是個攀高枝兒的賤貨！「
「誰說不是？！也是咱倒霉！這下賤作死的凍貓母子，啥時候不鬧騰偏生這大夏天的折騰人！擱府里作死也就罷了，竟是折騰到府外了！可見是有福也受不住的短命鬼！這也不說了，偏偏卻叫咱爺們幾個受累！跑了這一趟金陵，非得月兌了老子一層皮！真是倒霉催的！「
………………
趙姨娘孫嬤嬤自是被這倆不要臉的東西氣得眼前發黑，心口一陣陣兒的疼。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這一行人，老的沒有，青壯力也就這三個，其余的不是婦孺，就是孩童。還得要仰仗這幾個混賬東西一路上看顧著，若是他們膽子大了，路上出個什麼ど蛾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且讓她們如何？這口角上的便宜被佔了，也只得忍一忍了。
原本陸砂還想著收拾這兩個混蛋刁僕的，可是卻被趙姨娘強硬的拘在車里，生怕他會受到惡奴的磋磨，一步不離的護在身邊。縱是使得一手精妙的催眠術，眼楮對不上，找不著機會，那也是白搭不是？也唯有跟著趙姨娘和孫嬤嬤一塊兒憋屈的听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葷話，怒氣值攢的那是越來越高了。
這要是一旦爆發了……嘿！先給那倆不知死活的東西默默點上兩根蠟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