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清澈,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在水面下留下斑駁的影,偶爾有魚兒游過,打碎一片靜謐,少年安靜地靠坐在池邊,身形一半藏在樹蔭中,一半暴露在溫暖的陽光中,青色的衣衫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精致的面容,平靜而認真,偶爾有梨花打著旋落到書頁上,被一雙白玉般的手輕柔拂去。
這個空間的人也這麼喜歡詩詞歌賦嗎?蕭寒翻看著手中的書籍不過這個新皇還是有些偏重策論的。
新皇登基,自然更需要些有真本事的人才,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現在需要忠于自己的人才,有什麼比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還放心的呢。六號說道。
這倒也是。蕭寒點點頭,旋即問道六號,你說我到底做到什麼程度,才能有跟蕭顯說出真相的資格呢。
六號沉默片刻,我也不太清楚,至少應該是人們不敢輕易得罪的存在吧,我們盡最大努力便是,到什麼程度就算什麼程度。
那就以五年為期吧,時間一到我們就離開唐龍帝國,去找尋能量。蕭寒點了點下巴說道。
好,听你的。六號應道,等等,有人來了,氣息有些熟悉。
蕭寒合上書,一抬頭便看到走廊處走來的翩翩公子,還是一身玄衣,只是袖口衣邊多了些花紋,正是前幾天在‘文芳齋’結識的淳峰。
淳峰一眼便看到池邊緩緩站起的雋美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蕭公子,真的是你!」他快走幾步,臉上洋溢著笑容,一把拉住少年的衣袖,口中不停地說道「你也住在這家客棧?真是太巧了,那天我回過神你就離開了,我找了你好久,還好我今天來這里找人,不然豈不是錯過你了。」
蕭寒安靜地听淳峰說完,略略抬手,淳峰眨眨眼,看了看被自己緊握的手臂,下意識地捏了捏,柔軟溫熱的感覺讓他心中一跳,立刻松開手,連連道歉「啊,冒犯了,實在是一時間太高興。」略略退後一步,淳峰還是忍不住繼續開口「蕭公子,你不知道昨天我把紙扇給我朋友看的時候,他們有多震驚,屈央抱著那把紙扇一直都沒放手,今天早上還闖進我家里詢問你的下落呢。」
「對了!」淳峰眼中突然一亮「我來這里也是見我的一位好友的,屈央也在,啊,屈央就是雪梅的畫者,我看他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跟公子說呢,蕭公子這回一定不要推辭,我那三位朋友都很好相處,跟我們過來一敘如何?」
蕭寒略略遲疑一下。
淳峰看到蕭寒手中的《詩論集》,心中一動,開口道「一個人悶頭讀書多沒意思,正好我有一位朋友也有要參加今年科考的,你們也可以多多切磋討論,拓展一下眼界。」
科考嗎,他和六號對書面的資料搜集得差不多了,但是書里記載的人們心中的認識還是有很大差別,還是跟本空間的人討論一下更有把握些。
「好,那就打擾了。」蕭寒干脆地應下。
淳峰立刻眉開眼笑地帶著蕭寒往樓上走去。淳峰的朋友也是住在三樓,距蕭寒的房間只有幾步遠,淳峰隨意地敲了下門,直接推門而入興奮地說道「都到齊了嗎?屈央到沒到,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蕭寒沒有跟著淳峰立刻走進房間,而是安然地站在門口,房間內的擺設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書案上擺滿了宣紙,上面有字也有畫,還有些作廢的紙張被團成一團仍在角落里。一位青年正站在書案後捧著把紙扇冥思苦想,桌旁站著兩個身姿各異的儒生,听到淳峰的聲音,書案後的屈央不滿起眉頭「淳峰!你怎麼從來都沒有安靜的時候桃運小農民最新章節。」
「呵,淳峰要是能安靜下來,那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李皓笑道,本就溫文爾雅的長相,一笑起來,更是讓人心生好感。
「淳猴子。」一旁的鄭江狐狸般的鳳眼一挑,嘴角勾起個狡猾的弧度,他身著紫色錦袍,周身沒有絲毫書墨香,反倒是一身貴氣。
淳峰聞言立刻就炸毛了,「鄭狐狸,你說誰是猴子!」
鄭江嘴角的笑意更濃,一轉眼,卻看到安然站在門口的少年,對上那雙不染塵埃的眼眸,鄭江感到仿佛被看到自己內心最隱秘的地方,不自覺地收起掛在嘴角的調笑。
「這位是……」
淳峰的神色一正,認真地介紹道「這位便是蕭寒,蕭公子。」
屈央神色激動,‘ ’地一聲撞在書案的一角,跌跌撞撞地從書案後面走出,剛想熱情地迎上去,卻被鄭江暗中拉住。只見門外的少年一身青衣,如同春日剛剛抽芽的柳枝,挺秀華茂,秀美的臉上略顯漠然,緩緩一禮,便是無窮的風雅,清冽的聲音淡淡響起「在下蕭寒,冒昧前來,打擾了。」
「好小……」屈央喃喃地說道,雖然听淳峰提過那位題詩的公子年齡不大,但是他也沒想到有那等鑒賞能力,且詩書雙絕的公子看起來居然還不及弱冠。「好像還不到十八歲呀…」屈央無意識地說道。
「今年剛滿十五。」蕭寒認真地答道。
李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溫文爾雅地開口「在下尚城李皓,蕭公子,幸會。」
鄭江嘴角一勾,鳳眼盯著門口的少年,卻一句話都不說。
「還站在門口干什麼?快進來。」淳峰將蕭寒引進來,掛上門,回身對蕭寒說道「這三位都是我的好友,這是屈央,畫痴一個,這是鄭江,和我一樣都是京都本地人,他的性格比較怪,你不用理會。李皓是今年科考的秀才,你們好好親近親近。」
介紹完畢,房間中一時陷入寂靜之中,蕭寒倒是對這種沉默沒什麼感覺,旁邊的淳峰卻感到有些尷尬,他們四人都是在京郊青鹿學院求學時認識的,雖然身份高低不同,卻情志相投自然結成摯友,雖然自己臨時帶來一個人有些突兀,但其他三人不是也對蕭公子的詩作書法贊口不絕嗎,怎麼真見面的時候反倒一句話都不說了。
那個鄭江好像很有戒心。越來越人性化的六號敏銳地察覺到周圍人的心理波動。
恩,那就離開好了。蕭寒對自己的不受歡迎沒有任何想法,他來這里也不過是為了加深對這個空間人文情況的了解,既然他們有戒備之心,他也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幾位似乎不太方便,正好蕭寒也有些事情要辦,就先告辭了。」蕭寒淡淡地說著客氣的辭令,干脆地轉身離開。剛剛打開房門,一旁的屈央立刻甩開壓制他的鄭江,出聲挽留「蕭公子,留步,留步。」
「為什麼要留步?」蕭寒略略側轉身,露出半邊如玉的側臉「你們心懷戒備,並非真心與我相交,我為何要留。」
幾人沒想到眼前的少年說話這麼直白,竟是一點掩飾都沒有,性格比較溫和的李皓臉上不禁浮現一絲尷尬。說到底蕭寒是淳峰請來的,也就是他們的客人,雖說科舉日近,想要接近鄭江的生員越來越多,剛開始的時候,鄭江還會虛與委蛇,但是有些生員為了討好鄭江無所不用其極,手段無恥,他們也就越來越不耐煩,結果今天便有些反應過激了。
屈央瞪了鄭江一眼,將蕭寒拉回,「不用管他,他就是副貴公子的脾氣,看誰都像圖謀不軌似的,疑心病這麼重也不怕未老先衰。我自從前日看到公子的詩作可是一直想著親自與你切磋畫藝。」
蕭寒撇了眼笑容略僵的鄭江,點點頭,「我不理他異界逍遙狂少。」說完,當真是與那位錦衣貴公子擦身而過,被屈央拉倒書案旁,連余光都沒有多浪費一眼。
鄭江對著淳峰翻了個白眼「猴子,你從哪里找來這麼個小東西,當真是半點不饒人。」
淳峰嘿嘿一笑「誰叫你這幾天跟斗雞眼似的,遭報應了吧。」
一向溫文的李皓對著蕭寒歉然一笑「是我們失禮了,阿江最近也是煩心事太多,還望蕭公子多包涵。」
「哪來那麼多廢話」屈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還等著蕭公子幫我看畫呢。」說著,屈央快速地將書案上無關緊要的東西退到一旁,將一幅畫作放在中央,那把題過詩的紙扇放在一旁。
蕭寒走上前,微微俯□,手指在畫作上虛劃幾下,點點頭「屈央公子還是適合畫紅梅,雪梅雖體蘊些時日也能畫好,到底還是沒有這紅梅與心境契合,畫作說到底還是情畫相合比較好。」
鄭江不知為何,就是看不得少年將他完全拋在一邊,不禁想要開口引起注意「紅梅雪梅不都是梅花,怎麼就畫不得雪梅了,我看屈央那副扇面就雅致得很,比那種艷俗的紅梅好多了。」鄭江並不知道蕭寒題詩的具體內容,他這幾日為了躲清靜,很久沒有出門了,今天是為了看李皓才從屈央口中听到關于蕭寒的事,所以雖然知道少年有些才華,卻並不認為有多高,畢竟蕭寒的年齡實在是太小了。
蕭寒抬眸靜靜地看來鄭江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讓鄭江莫名地有些心虛。
蕭寒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雪梅太過孤傲冷清,屈央公子怕是體會不出那種寒雪之中孤芳自立的韻味,反倒是這紅梅高雅而熱烈,飄逸而凝重,瀟灑而樸茂,枝骨如鐵,筆法清奇,花枝繁盛,自然是比紙扇上強說孤寒的雪梅好得多。」頓了頓,再次抬起頭,眉頭微皺「你對我不滿也就罷了,怎麼能如此輕率隨意地評判畫作,這紅梅繁花似火,蓬勃熱烈,怎麼會艷俗?」
屈央對鄭江怒目而視,這個小子,自己心煩便見不得別人好,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知畫之人,居然被他這般挑三揀四的。
蕭寒心中有些疑惑,開口道「我與你素未相識,你戒心頗重不易信人,我也未想過與你深交,你這般挑剔實在讓人不解。」
六號,這邊的人怎麼都喜歡沒事找事,我不記得我有得罪過他。
不用在意,不過,蕭寒,我發現你現在的情感似乎更豐富些,至少以前你是絕對不會理會別人的挑釁的。六號的語氣有些喜悅,很明顯,人造人一號蕭寒現在已經越來越人性化了。
我似乎知道不滿是什麼感覺,這個鄭江好礙事。
覺得不滿你就發泄出來好了,反正現在只要不暴露與聯邦有關的事情,完成任務,你想怎麼做都可以。六號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不過是覺得我對你有所圖,所以才百般為難,但你身上有什麼是我需要的呢,你或許富可敵國,或許權勢驚人,但與我又有什麼關系,明明是你失禮在先,居然還不依不饒,世間怎麼會有你這麼無聊的人。」蕭寒非常听話地將自己的不滿都表達出來,然後心氣通順地拿起桌上的紙扇搖了搖。
一旁的李皓失笑一聲,他當真是沒見過邛王府的鄭世子被人噎到說不出話來,那副表情太好笑了,這位小才子的性子真是直白的可愛,李皓心中不禁暗生好感。淳峰則笑的更加猖狂一些,終于有人能收拾那個牙尖嘴利的鄭狐狸了,真是蒼天有眼,能夠結識蕭寒真的是太好了。
「行,小東西,你厲害。」鄭江無奈地聳聳肩「是我小心眼,疑心病重,話說,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想他堂堂邛王府世子,今年舉人科舉主考官的嫡子,居然還有位秀才不認識,甚至還訓了他一頓,看著眼前鐘靈毓秀的雋美少年,鄭江心里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