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蕭寒的堅持,蕭楚便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父親,府內的人也只是認為新回來的小王爺與世子關系很好,家宴後便直接徹夜長談,抵足而眠。
家宴過後,眾人對蕭寒的關注便麼有那麼高了,因為有另外一件大事發生,那邊是域鎮關外發生了一場戰爭,雖然規模很小,但是,這卻是嚴慕辰登基後,燕國與唐**隊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不再是游擊戰一般的小爭斗,也不再是間諜與臥底的陰謀之爭,是兩股正規軍之間的流血之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域鎮關,而且內城的城主也是剛剛上任,百姓對林啟的信任度不高,所以也有些不安與焦慮。邊關的事情雖然有很多人關注,但並有些遠,京都內的人還是按部就班地生活,沒有太多的改變。轉眼間,便到了去吏部登冊的日子。
以蕭寒現在的身份自然是不用親自去吏部,早已有人將名冊登上,並且將官服送到府中。今日正是太學府收錄新生員的日子,每年的科舉之後,都會有新一批秀才送入太學府,每個省份都有限定的名額,所以人數並不多,但每個人都是各省的精英才子,作為太學府的學正,負責的便是剛入學的生員的學業。這些精英總是讓先生們又愛又恨,愛他們的才華,頭疼他們的桀驁不馴,誰都不服誰,年輕人又熱血,動不動就弄個什麼比試,連先生的學問也要考校。所以說,這個四品翰林修編,太學府學正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不過是嚴慕辰的另一種考驗而已。
太學府的官服是純白色的,質地柔軟,袖口寬大,衣擺微飄,襯得少年的氣質更加的儒雅俊秀,而且平添了幾分出塵之氣,腰間的黑色腰帶將少年的身姿顯得更加縴細,頭上戴著紗帽,後面有兩條飄帶,微風一吹,與烏黑的長發一同飄起,純白與純黑,配上那雙清澈無暇的眸子,如玉般的臉龐,當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蕭寒坐著王府的馬車來到太學府門前,隨性的除了車夫,還有一名蕭楚安排的名為劉珝的書童,面前的建築並非很恢弘,卻帶有一種古樸的歷史滄桑感,紅牆青瓦,當真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身著青色學服的學子們交談著走入府中,白衣黑帶的是學正,墨綠色腰帶的是博士,紅色腰帶便是僕射,而最高職位的便是身著正規官服的祭酒。一路上的人們,看到身著白衣的少年,剛開始是被蕭寒的卓然風姿所震,後來便發現少年竟然是白衣黑帶,這麼年輕的太學府少傅,便只有一人了,新科狀元,鎮南王府的小王爺,蕭寒無限之最終惡魔。
新科進士的策論與詩篇,還有殿內的對話,已經整理好貼到了太學府的牆上,這是為了讓學子們了解每年的科舉都會有什麼樣的題目,而他們到底要具有什麼樣的實力才能金榜題名,如果說,其他兩人的言論讓人眼前一亮,那麼蕭寒的策論則是完全的發人深省,甚至可以說是振聾發聵的,尤其是殿試上的對話,有多少學子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蹲在牆邊都不肯走,蕭寒的詩句也被傳誦開來,梅竹正直的品格與傲骨,對百姓的關注,都可以在詩句里反映出來。還有玉穹公子的書畫雙絕,那副美人圖已經被花魁柳燕收藏起來,每月只展出一次,無論是楷都有自己的風格,提筆落下,可以雄健也可以瀟灑。
但是也有很多人心中不服,或是心存嫉妒,畢竟蕭寒的年齡擺在那里,而且又突然成為鎮南王府的小王爺,這與一個背後毫無勢力的狀元郎可是天壤之別。
太學府的佔地很大,每個房間都相隔一段距離,中間或是有花園,或是有休息的小亭,這是為了教學的時候不會互相影響。每位先生也都有自己的房間,新入學的生員由學正教導,其余的便由博士負責教學,每個僕射分管幾名學正與博士,幾位正副祭酒大人都很忙,所以蕭寒要去的便是李興僕射的房間,拿到自己的身份銘牌,了解自己負責的課程。
僕射的房間在太學府的東北方向,穿過幾條走廊與草地,蕭寒來到李僕射的房間,禮貌地敲了敲門,門內傳來男人鎮定的聲音,
「請進。」
蕭寒推門而入,劉珝提著箱子乖巧地守在門外不遠處,房間內李興正坐在案前,抬起頭看到少年微微一笑,
「這位便是蕭學正吧。」
「是,李僕射。」蕭寒垂首一禮。
「不用那麼拘禮,」李興是一位長相普通,卻帶有濃郁書卷氣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是和善的樣子,也讓蕭寒心中舒服了許多,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直接負責人是個刻薄之人。
「我來看看你的課程安排。」李興拿出一紙卷軸,緩緩展開,「蕭學正要負責教導新學員的書法與策論,」李興微微一笑「本來祭酒大人想讓你負責書畫的,但是,聖上對蕭學正的策論贊不絕口,便去掉了畫藝,讓你負責策論。蕭學正是新科狀元,應該十分清楚策論對學子們的重要性,希望你能先正自身,以德為師,傳道授業。」
「是,比不負所托。」蕭寒認真地說道。
「好,」李興非常滿意少年的態度,既沒有自矜身份,自負自傲,也沒有獻容諂媚,不愧為聖上十分看重的少年英才。「學生們已經到了,你先去授課吧,過後我會為你介紹幾位同為太學府任職的學正與博士,你們負責同一批學員,要多接觸才行。」得到蕭寒肯定回答的李興向門外喊了一聲「琴書,進來。」
一名清秀的書童走了進來,躬身一禮「僕射大人。」
「你帶著蕭學正去西六房教授書學,」李興吩咐道。「蕭學正也帶了自己的,蕭學正授課的時候你帶他的書童熟悉一下府內的環境,並為他指出下午教授策論的書房。」
「是,僕射大人。」
「好了,你們去吧。」李興對著蕭寒微微一笑,目送他走出房間後,又拿起書繼續看了起來。
蕭寒其實很喜歡李興這種像是對待一名普通學正的態度,琴書在前側方將蕭寒與劉珝引到西書房,等劉珝把蕭寒的箱子放好後,便帶著劉珝離開,只留下蕭寒一人面對著屋內端坐著的學子們。
蕭寒站在前面,沒有太在意下面的人,將箱子打開,拿出筆墨紙硯,這里的上課時間是以太學院的鐘聲為標準,現在鐘聲還未響起,所以蕭寒並不著急上課。書學課的房間中有一塊大大的墨板,面對著所有學生,旁邊有精致的瓷盆裝著清水,用毛筆蘸著清水就可以在墨板上留下痕跡,而且過一段時間才會消失,不會干得那麼快,這種特質的墨板可以說是唐國的特產,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唐國對人才培養的重視法海戒色記。
將東西準備好,低沉的鐘聲傳來,蕭寒這才抬起頭,注視著下方的學員。房間並不算大,一共有8名秀才,年紀最小的不過十七八歲,最大的卻有三十多歲,此時都端坐著,目光尊敬地看著他,偶爾有幾個像是不屑于挑釁的眼神,蕭寒直接忽略過去。站在前方,蕭寒開口道「我是教授你們的書學與策論的蕭寒蕭守清,現在你們每人在紙上寫一個字。」
下方的學子有些疑惑,剛入學不是應該有講解嗎,上來就直接寫字呀。
感覺到下方人的疑惑,蕭寒解釋道「我需要知道你們現在的書法水平,來決定我的教學方式。」
學子們得到答案,也都認真地落筆。蕭寒站在前方,學子們分成兩排,坐成四行,所有人的動作一覽無余,握筆的姿勢,落筆的力度,坐在這里的人並非所有人都有扎實的基本功。因為雖然所有人都清楚寫得一手好字對一個文人有多重要,但是那畢竟不是科舉的主要內容,比起詩詞策論,學子們在書法上下的功夫並不是太多,只求字跡工整,不會給考官留下壞印象就可以了。
所以只需一眼,蕭寒就對這些學子們的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看下方的人基本上都停筆了,蕭寒緩緩向下方走去,少年淡漠的表情讓人感覺無法輕易靠近,優雅雍容地邁開步伐,下面的人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將每個人的字都仔細看了一遍,蕭寒微微皺起眉頭,真是良莠不齊啊,說實在,這些所謂的精英,至少在書法這一項讓他感到有些失望。或者說,是他的眼界太高了,數據庫中全部都是大家的名篇,突然間看到正常人的書法水平,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也是很正常的。
「你的手臂太生硬了。」蕭寒停在一名生員身邊淡淡地開口道,那名青年手一抖,宣紙上便留下一條刺眼的痕跡,
「不用那麼緊張,」蕭寒看著生員緊張不安的樣子,淡淡地開口安撫,伸出兩指放在青年的手臂上輕輕一敲「放松。」
青年僵直的手臂一彎,看著姿勢沒那麼別扭了。
「握筆的姿勢不對,怎麼能寫出好字,你們的基礎太差,今日便從握筆教起吧。」蕭寒心中一嘆開口道。
下方一片騷動,片刻後,一名學子皺起眉頭站起身,微微一禮開口道「先生,握筆的姿勢孩童時期學生等人便已經學過,何必重新來過,太浪費時間了,學生等入太學院是為了學習更加高深的學問。」
「什麼是書法的高深學問?」蕭寒打斷他略微提高聲音。
那名學子遲疑地答道「比如說是各種筆法的運筆之勢。」
「你連筆都拿不好,就想要學習運筆之勢。」蕭寒失笑一聲,旋即肅顏開口「能用筆寫出字,別人不會夸獎你學問高深,小孩子也會照葫蘆畫瓢,你寫的是‘土’字是吧,你知道‘土’是什麼意思嗎?」
「自然是土地的意思。」那名學子答道。
「既然是土地,就要跟人厚重沉穩之感,你這兩橫傾斜,中間的豎後勁不足,這哪里是凝實的‘土’,分明是要散架的沙子。」蕭寒臉色越說越冷,那名學子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尷尬之色,蕭寒拿起毛筆,蘸上清水,寬大的袖子略略挽起,落筆如行雲流水,橫有力,豎挺直,一個大大的‘土’字落在墨板之上,見之便給人一種厚重凝實之感,仿佛真的踏上結實的土地,給人支撐。下方一片寂靜,那名學子看著自己紙上的字,再與墨板上的一對比,臉上更是浮現出羞愧的表情。
誠心實意且恭敬地道了歉,所有的學子們開始老老實實地听從蕭寒的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更~~~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