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外掛，我叫它。」
柳魚退出了穆穆森尼的歪歪，恢復了自己的號碼，在本幫會頻道里開口第一句，卻是叫了青衫濕的名字。
正和一堆人一起匆忙布置陷阱的青衫濕忙停下手中的活，答道︰「有什麼吩咐，幫主。」
「等五分鐘以後，你帶著你的翅膀飛到天上去，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下來。」
「飛上去？」青衫濕對這個命令有點模不著頭腦，但還是老實答應道，「哦，好的……。」
「媳婦兒——」葉柏舟在城底下對她招招手，當去尋他的敵方小隊增加的越來越多時，他果斷跑路回來留存戰斗力了，「完成任務光榮歸來！」
「干得不錯。」柳魚微微露出些許笑意道。
底下的人見這一問一答，都面面相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邊做事一邊互相嘀咕八卦起來。
「看這樣子，是真的成了？」
「我一直很看好他們的說！」
「幫主這冰山總算被融化了……。」
「可喜可賀啊！」
「話說只有我一個人發覺麼？最近他們倆都一起上線一起下線的誒。」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好像真的是……。」
「哇喔！太引人遐思了吧！」
裝作沒听到那些人的話，柳魚抬眼看向了天空。
古戰場從來沒有過晴天，永遠是陰沉沉的，壓低的烏雲墜在天邊，營造一種壓抑哀苦的氛圍，無日無月，分不清晨昏。
但是現在，這天空卻暗得很不正常。翻滾的黑雲緩緩匯聚轉動著，在蒼穹之頂形成了巨大的漩渦，像是有什麼隨時會從中怒吼著一躍而下，大地上僅存的那一絲光也被慢慢收回，整個戰場暗得讓人心慌。
「怎麼回事？」站在一群聖域幫眾中的君莫笑茫然地看向天空，「那雲怎麼……要下雨了？」
「就是現在。」柳魚站在高處俯視著地上，忽然開口道，「青衫！」
如果細看，會發現她現在渾身正環繞著流轉不息的半透明冰藍色水靈，身邊的空氣也在以詭異的方式扭曲虛化。
——「當古戰場上出現挑戰系統秩序的事件時，天上會降下九天雷劫，地里會生出五芒地刺，以消滅擾亂者。」
青衫濕听到柳魚那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地套上了手鐲，揮動身後的火紅翅膀騰空飛了起來。
沒想到剛一飛上去，「轟隆隆」的巨大雷聲像是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在天邊由近及遠。青衫濕還沒搞清怎麼回事，一道雷已經劈下來，直接擊在了他頭頂！
「死了。」青衫濕腦子只閃過這麼個念頭，下意識地閉上眼楮。
然而等了數秒，他又睜開眼楮，卻發現自己還好好地揮動著翅膀停在半空。
「天雷都劈不死？」青衫濕大驚，「幫主大人在想什麼，渡我成仙嗎？！」
接著幾道雷又劃破天際，「轟嚓嚓」地劈了下來，青衫濕直著眼楮硬生生受了，毫發無傷。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後，沒發現雷電在遇到赤凰羽翼時統統被吸收，變成了他的體力和耐力供他繼續飛行。
——「赤凰羽翼，可吸收除水靈外的五靈之息化為己用。」
那幾道雷像是一次試探，不輕不重地落下，被青衫濕吸收以後，接著開始大範圍地落雷，漸漸增多增大，到後來聲勢之浩大，像是一場由藍白雷電形成的大雨。
五十級以下的玩家遇到這雷，統統被直接劈死了。五十級以上的則是大量掉血，奇怪的是那血無論醫生用什麼技能都加不回來。
假面的人都匆匆躲進了古城建築中。這雷似乎只對玩家有用，劈在地上卻連個坑都沒有。
聖域的人也連忙找地方藏，有的人進了木頭戰車，有的人快速拆了戰斗用具，抽一塊木板擋在頭上，居然也可以抵住雷擊。
半晌以後，莫名的雷擊終于停止了。
等了片刻也沒听到閃電聲的玩家們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齊齊望向天空。
卻見剛剛還黑雲聚集的巨大漩渦此刻竟然變成了暗紅色，里面雷光隱隱，像是數條巨龍在其中盤旋不去，天空如同一個擇人而噬的血盆巨口，隨時準備將所有人吞入月復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君莫笑喃喃道，「出bug？還是有劇情？」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結束，準備出來松口氣的時候，漩渦的中心忽然一道極粗的天雷直劈了下來！
那巨雷環繞著深紫色的電光，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洶涌氣勢，像是要將人炸得灰飛煙滅！
它徑直朝古城城牆劈了下來——
那里，站著無遮無攔的柳魚。
看到這一幕的假面幫眾一顆心都吊在了嗓子眼里。
忽然一個巨大的白色身影像一道光，迅速地掠過去，將柳魚直直地撲開，躲過了那道天雷。
不少人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
「大師兄！」
「葉柏舟！」
柳魚被白虎護在懷里，墜落于地竟然也沒有受半分沖擊。
她能感覺到柔軟的虎毛，和一點皮肉燒焦的味道。
「你……。」
白虎將她放下，柳魚坐在地上，發現它整個背部都被炸開了一個大血洞，血肉模糊，骨肉和內髒幾乎都能看到。
「不用這樣的。」她輕聲道。
白虎抬眼看著她，金色的豎瞳里全是溫柔和堅定。
它發現她整個人開始透明化，肢體忽隱忽現，像是隨時會消失。
白虎不由自主地伸出爪子，似乎想去觸踫她，卻似乎看到了一張艷麗冰冷的面孔，正從在慢慢地代替她原本的五官。
那熟悉深邃的絕美輪廓……
柳魚抬手握住了它毛茸茸的肉掌，安慰地模了模它。
白虎發現，就連她的手，也開始隱隱現出長長的透明色指甲。它的眼神里帶上了一抹驚疑。
柳魚道︰「這雷劫為我而來，」轉而她清淺一笑，「只是游戲，不必擔憂。」
白虎眼神里立刻充滿了不贊成，還有些許焦躁。
「吶，」柳魚伸出手臂將它圓圓的腦袋擁入懷中，低低在它耳畔道——
「葉大貓，等這一切結束，我邀請你去本幫主長大的地方——深海宮殿，你要不要來？」
那耳畔的輕聲低語，雖在隨時可能喪命的雷鳴戰場，卻讓聞者心中宛如身處十里花海，天光明媚，一瞬間仿佛桃花紛亂盛開，春風吹皺了一池淺塘，陽春三月，姍姍而來。
白虎沒有來得及回答，甚至連眼楮里的驚喜也沒完全表現出來，又一個巨雷已經炸了下來，耀眼到幾乎讓人失明的光芒籠罩了兩人。
再睜眼，已經是戰場之外。
「靜觀其變。」外面，柳魚豎起一根手指擋住了葉柏舟所有未開口的話，她道，「等這仗打完，再說。」
戰場內的雷電隨著柳魚和葉柏舟的雙雙離開而停止。
天空中的黑雲也在慢慢褪去，漩渦散去，不過天色依然陰沉沉的，一點晴朗的可能都沒有。
玩家們看這樣子不會再打雷，都紛紛出來開始互相猜測剛剛是怎麼回事。
可惜這個戰場，真心是不能一時懈怠，接下來他們遇到的，遠比雷電更糟糕。
地面突然裂開，伸出了無數尖利的突刺，太過措手不及，玩家們還沒感覺到身體被洞穿的痛感，人已經被傳送出去了。
那刺毫無躲避的可能，幾乎所有的玩家都在同一時間被秒殺。
包括聖域的陣眼菠蘿三。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整個戰場已經空蕩蕩一片，巨刺也消失不見，只剩地上大大小小的裂口。看起來全員陣亡。
除了——一個揮著翅膀在空中目瞪口呆的人，青衫濕。
而青衫濕，是假面的陣眼。
他還記得柳魚是這樣說的，她說，有人打你，你只管跑，跑不動就飛，飛累了再跑，總之絕不能死。
現在整個古戰場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個。
所有人都听到了系統提示︰
「由于處領取獎勵。」
「特別提示︰使用生死狀，失敗幫會此戰懲罰翻倍，威望清空，等級歸零。」
樊玉提供的外掛，就是偷偷調用了潘蒂娜的數據，讓現在柳魚差點在場上變身。這種大變動當然會引起系統的抵御，便是雷劫和地刺這樣大型無差別攻擊。
假面的大多數幫眾都是第一次參加幫戰，在擬真游戲里和人廝殺跟鍵盤可完全不同，很多人第一次都沒辦法克服心理障礙放開手腳去打。
而聖域的人可以說已經身經百戰，並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這場生死之戰，能繞過正面對抗，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七十二道九天雷劫還只是下了第二道，就把沒變成功的柳魚和葉柏舟一起秒了。可以想象越往後威力該有多麼可怕。
出了副本，歡呼慶祝和處理後續都交給了別人，葉柳二人一起下線了。
柳小枝在走之前送給葉柏舟了一塊綠翡翠，里面凝結著她百年靈氣，佩戴上去就可以和柳魚無障礙溝通。
她交給柳魚了一本書。她說她會知道人魚族那麼多辛秘，全部來自這本書。她的老師寫了七本書，飛禽、走獸、游魚各一本，人類一本，還有三本從不肯讓她看。這是其中游魚那一本。
這本書厚度堪比辭海，封面是簡陋而隨意涂鴉的兩條小金魚，內容是端麗整齊的手寫簪花小楷，下筆清婉靈動，娟秀多姿。
這書沒有名字，沒有目錄，連個頁碼也沒有，不知道柳小枝那丫頭是怎麼淘出人魚那一部分的。
扉頁倒是有個作者署名，寫得筆力遒勁綿里裹鐵，跟內容完全不是一個風格，龍飛鳳舞得柳魚辨認了很久也沒看出來是是什麼字。
葉柏舟似乎對此還有點研究，他一邊整理行裝，一邊瞟了一眼，道︰
「字不錯。誰寫的？」
小枝的老師。柳魚答道，又細細辨認了一會兒，還是看不出來什麼名頭。
我一直以為她老師是個人類，才會把她養得這麼親近人。柳魚合上書道，現在看來，我想錯了。
「又一個大妖怪？」葉柏舟笑著問道，他整理好了東西，走過來捏起她面前果盤里一顆葡萄丟進嘴里。
回頭可以去拜會一下，必定受益良多。柳魚道，躺在沙發上抬起手臂喂他一顆，葉柏舟趁機含了一下她的手指，被她瞪了一眼。
葉柏舟︰「哼哼哼。」
對了，柳魚問，那上面是什麼名字？我認不出來。
葉柏舟笑了︰「沒文化，那是顧玉藻華。」
柳魚不搭理他了，重新翻開找到那幾個字，認真分辨了一會兒，才覺得似乎有那麼點字的模樣。
現在這個時間海邊人還不少，他們要找個沒人的空子下海。
這次回去，柳魚的目標很單純，找到族里的長老，問問他們有沒有別的辦法讓人長生不老，或者再回去找找以前族人留下的紅蓮石。
她只跟葉柏舟說回去，沒說干什麼。
但是葉柏舟已經隱隱猜到。
這次去海底，他感覺就是去見岳父岳母，提提親，確定關系。
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