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的到來,讓屋子里沉悶的氣氛有所緩解,時不時發出陣陣歡笑聲。男人如詩如畫的俊臉,柔情都含在他那雙黑亮的眼楮里,只要跟文菁和寶寶在一塊兒,他就感到特別輕松和滿足,他會珍惜每一次相處的時間。
顧卿問文菁什麼時候會去挖寶庫,這也正是文菁在糾結的問題。盼望了那麼久,終于確定了寶庫在哪里,她應該無比興奮,但是她此刻卻有些失落,苦苦追尋的東西突然間有了著落,心頭的執念放下了,反而感到空蕩蕩的。文菁的情緒不高,就連寶庫這麼大的事都沒有讓她欣喜若狂,實在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事,精神上早就不堪重負,壓得她差不過氣,想要高興得跳起來,卻發現原來自己的腦子是那麼沉那麼沉……好想可以徹徹底底地放輕松,她需要解壓,需要心靈的釋放。文菁知道,想要真正地得到思想上的解放,或許只有在寶庫開啟之後。
滿懷著希望,但卻在接到一通電話時,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梁宇琛打來的,將勘測墳地的經過都告訴了文菁,十分遺憾的結果,令人難以接受。
文菁除了震驚,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是誰,誰把寶庫盜空了!什麼時候盜的,無人知曉。誰盜的,無人知曉。被盜的寶物去了哪里,更加無從查起!
除開那些寶物的價值先不提,寶庫被盜,這意味著,文菁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外界仍然會以為文啟華的私生女掌握著寶庫。那個盜墓的人,簡直就是罪大惡極!盜空了寶庫,留下文菁背個「黑鍋」,實際上她連寶庫的影子都沒看到。這樣,她根本不必再挖開那座墳了,她徹底失去了關于寶庫的線索!
梁宇琛跟文菁打電話,是授意于翁岳天的,而翁岳天不知去了哪里,沒有翁家別墅,沒有回他和魏婕的家……
誰都想不到,翁岳天獨自一個人,捧著勘測墳墓時得來的三維圖像,愣是研究了一遍又一遍,心底始終有個隱約的感覺……似乎哪里不對勁,這圖像看起來就是什麼都沒有,可他就是不死心,無法說服自己就此罷休。他已經听梁宇琛說了,「上頭」在逼梁宇琛,給了他最後的期限,如果在一個月之內再找不到文啟華寶庫的下落,將會另外派人來接手這件事,到時候,文菁和寶寶的存在恐怕就難掩飾了。翁岳天此時此刻完全沒有去想寶庫的價值,他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給孩子一個健康快樂的生活,不能再出現魏榛那樣的瘋子了。
翁岳天的想法沒有錯,他愛寶寶,處處為寶寶著想,但他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理智的,但是有的人已經等不及……
翁震出現在文菁住所的時候,乾廷剛好出門,車子離去才不到十分鐘。這不是巧合,是翁震刻意為之。
文菁和寶寶有點意外,翁震居然找來這里,是有什麼事嗎?
翁震一見著小元寶就笑得格外燦爛,略顯得渾濁的目光也頓時有了神采,抱著小元寶就不肯放手。翁震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緊緊盯著小元寶,慈愛的眼神里透著絲絲異樣的波瀾「小子,你真狠心,不知道太爺爺想你想得快成神經病了嗎?你把太爺爺忘記了,真讓人傷心!」
小元寶咯咯咯咯地笑,太爺爺說話很親切,一點都沒有責備的意思,反而充滿了關愛。血濃于水,這是阻隔不了的。小元寶也惦記著太爺爺,獎勵似的在翁震臉上親了一口,樂得翁震合不攏嘴。這個老人今年七十多歲了,歷經人生的滄桑變化,千味百態都嘗過,已經很難有什麼能觸動他的心,能讓他產生貪婪的念頭,而小元寶就是他放不下的執念。
文菁的態度不卑不亢,溫柔有禮,很快就為翁震泡好茶。對于這位老人,她早就不再心存芥蒂了,那些過去的不越快,全都在翁震對寶寶的疼愛中一一化解。文菁並不是一個小氣吧啦的人。只要翁震不過分,她就可以與他和/平相處。
「翁老爺子,您請喝茶。」文菁大方地招呼著。
翁震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凌厲的光線,不動聲色地說︰「文菁啊,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我都不喝茶,我喝白開水就好。」
文菁一怔,隨即禮貌地點點頭,端起茶杯走開了,打算為翁震倒一杯白開水來。
就是這麼短短的幾分鐘,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交集,文菁萬萬想不到的是,翁震再一次讓她嘗到了慘痛的教訓!當文菁端著杯子回到客廳,已經失去了翁震的蹤跡,寶寶也不見了……
文菁如遭雷擊一般呆立當場,腦子里立刻涌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不……不會的,翁震不會那麼卑鄙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絕對,你以為對方干不出那種事,那只能說明你對他不夠了解。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文菁萬萬想不到,翁震居然把小元寶帶走了。這樣的方式讓孩子離開母親的身邊,絕不是什麼好事!
一天之內見到翁震兩次,文菁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白天的時候,她以為翁震是出于對小元寶的愛,才會去住所看望,那時她心底還有一絲歉疚。可是此時此刻,面對著翁震,文菁只剩下憤怒!翁震就是知道文菁不會防範他,所以才能有機會順利將小元寶帶走。是的,文菁的戒備心不夠,不是因為她蠢,是她想不到人心有多復雜,即使是像翁震那樣剛正的人,在某些時候也不會以正當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茶幾上的三杯茶,熱氣騰騰,但這客廳里的氣氛卻是冷到極點。
魏婕冷眼旁觀,雖然沒說話,可她的眼神已經足以表達出她對文菁的憎恨,毫不掩飾,目光如刀子一般鋒利。
燈光下,清晰可見文菁那張被凍紅的小臉上,有著倔強不屈的神色,怒目圓瞪,緊緊盯著坐在她對面的翁震。
翁震表面上依舊和/平常一樣深沉,平靜,只是他心里不免在微微嘆息……如果不是翁岳天和文菁之間無緣,他也不想強行將文菁和小元寶分開,他在第一次知道小元寶是他的曾孫時就想要將孩子留在翁家了,如今,經過魏榛那件事的刺激,翁震怎麼還能坐得住。
文菁和翁震對視,在她眼里,看不見一點懼怕,有的只是悲痛和憤怒。一個勇敢的母親,絕不會因為對方的強勢而放棄對孩子的愛。文菁內心的憤慨極為強烈,但她在混亂的思緒中還是保持著一點點的理智,如果可以,她不想鬧個慘淡收場,盡量克制著情緒,不是因為她害怕,而是她不能失去與翁震談話的機會。
「老爺子,我是來接小元寶的。」文菁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听得出來她在極力隱忍,壓抑著心頭的怒火。
翁震沉靜的目光里興起了一絲波瀾,神情十分嚴厲,緩緩說道︰「我們就直說了吧。小元寶是翁家的子孫,我不會讓他流落在外,今後,孩子就由翁家撫養,你可以經常來看孩子,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寬限。」
翁震這種直接的態度是來源于他長年累月對于自身的一種優越感,出身在軍人世家,加上他本人曾任首長,習慣了發號施令,他不喜歡跟人拐彎抹角,很干脆地說出自己的意圖。
翁震的句句話都是在火上澆油,特別是最後那一句,很明顯他沒有把文菁放在平等的角度上與她對話,活像他是一座高山,隨時都在俯瞰腳下的人一樣。
文菁氣得渾身發抖,無畏無懼地回應道︰「翁震,你拆散我們母子,就不怕遭報應嗎!」。
這一下,文菁直呼翁震的名字,言詞也格外犀利,這都是被翁震逼的!
「住口!」魏婕一聲喝斥,一副義正言辭的架勢說︰「文菁,你真是沒教養,怎麼可以跟長輩這麼說話呢?你搞清楚,老爺子讓你進來坐坐,那時給足了你面子,你別不知好歹。老爺子仁慈,沒直接轟走你,就算是仁至義盡了,你別以為你能在這兒撒野,就算老爺子寬宏大量,我也不會任由你叫囂的。」
嘖嘖,什麼叫無恥,什麼叫顛倒黑白,在魏婕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而她,說得就跟真的一樣,滿口胡言的時候連眼楮都不帶眨一下的。
文菁聞言,怒極反笑,嘶啞的笑聲由低到高,這充滿了諷刺和淒慘的笑聲讓人渾身發顫。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文菁笑得前恭候樣,眼淚都笑出來了,像是隨時都會喘不過氣來一樣。
魏婕眸光一狠︰「你瘋了嗎?撒什麼潑呢,再這麼瘋瘋癲癲的,你就趕緊滾出去!」
魏婕渾然沒注意到翁震的臉色十分難看,她喧賓奪主了,翁震雖然很不喜文菁那句「報應」,但他更不喜歡有人代表他說話,魏婕似乎是忽略了這一點。
文菁的笑聲戛然而止,赤紅的雙眼里散發出凌厲的光芒,眼神緊緊鎖住魏婕︰「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沒教養?你有什麼資格叫我走?你們又憑什麼把孩子從我身邊奪走!我生孩子的時候,是早產,我差點連命都搭上了,你們現在搶走孩子也是在要我的命!小元寶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沒有他,你們……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才會干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
魏婕惡狠狠地攥著拳頭,要不是翁震在場,她一定會好好教訓文菁一頓,但為了顧及形象,只能忍著不動手。
「你……」文菁剛要開口,翁震卻冷著臉站了起來,他額頭上的青筋在蹦,但他也在忍。
「夠了,什麼都別說了,小元寶,我是你會讓他離開翁家的。我給你探視的權力,如果你不要,那就沒有機會再見到孩子,你好自為之。」翁震這話是在給文菁下最後通牒。沒有商量的口氣,他就像法官一樣宣判了事件。
「好自為之?你搶走我的孩子還要讓我安分地接受事實,不要鬧?呵呵……告訴你們,我不會放棄孩子的!」文菁怒視著翁震,她的隱忍到了極限!
「啊!」文菁的理智徹底瓦解,整個人猛地躥向翁震……
「你干什麼!」魏婕一聲驚呼,出于對危險的一種慣性反應,魏婕抬起腿,踢向文菁所在的位置……魏婕是太陽國經過了四年時間特訓出來的,有的是力氣,如果被她踢中要害,不死也要落個殘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三人即將來個慘烈的踫撞時,忽地從旁閃過一個黑影……
「砰」一聲悶響,魏婕這一腳,踢在了一個人的背部,幸好他肉厚,結實,饒是如此,他也暗暗吃痛。
文菁只感到自己撞上了一堵肉牆,她沖上來的力氣很大,現在最遭殃的是鼻子……
文菁痛苦地捂著鼻子,憤怒地抬頭……誰在攔她!
「你們這是要打架嗎?」翁岳天的聲音傳來,透著隱忍的怒火。
「岳天!」魏婕驚喜地叫一聲,不著痕跡地收回腿,仿佛剛才只是一瞬的錯覺。
文菁一見翁岳天,腦子里轟地一聲炸開了,先前憋在心底那些紛亂的情緒驟然爆/發,使勁全身的力氣,兩只拳頭捶在翁岳天的胸口……
「你把兒子還給我!混蛋!你是不是想要我死啊!拆散我們母子,你讓我怎麼活啊……混蛋!你還我兒子!」文菁的意識陷入混亂,她認為翁岳天此時出現,說明他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他會不會也同意翁震這麼做?文菁滿腔的怨怒無處發泄,正好翁岳天撞上來了。
「你這瘋婆子,潑婦,你給我住手,住手!」魏婕眼色狠辣,氣急之下,掄起手臂就朝文菁揮去。
翁岳天俊臉一沉,準確無誤地抓住半空中的手臂,冷眼瞄了一眼魏婕,他不必說話,陰騖的眼神足以讓魏婕心寒,倒吸一口涼氣,又驚又怒地凝視著他,似乎在問︰你要護著文菁?
翁岳天沉默不語,任由文菁打他,捶他,罵他,他就像泰山一般屹立不動,冷峻的臉上盡是一片痛惜之色。
翁震終于還是忍不住動了氣,面色變得很蒼白,盡力調整著呼吸。
文菁的爆/發,力量在短時間之後迅速流失,捶打翁岳天的動作變成了揪住他的衣服,紅腫的雙眼死死盯著他,悲憤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可以把小元寶搶走?你說過不會這麼做的,你為什麼要食言?搶走了孩子,還不如干脆把我殺了算了!」文菁撕裂的吼聲,才是一記重錘打在翁岳天的心髒,砸得他血肉模糊。
「文菁,你冷靜一點。」翁岳天很艱難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他在進屋之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已經明白了大半。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孩子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們不會懂的……」文菁近乎絕望地哀嚎,哭腔中夾雜著激憤的怒吼。
翁岳天陰沉的俊臉上露出幾分決絕,拉起文菁的手就朝樓上走……
「岳天,你……」魏婕忍不住出聲,急忙追著跑上去。刻震心兩。
「我有話和她說,你們都別跟來。」翁岳天腳下不停,只是冷冷丟下這句話,比水還淡的口吻,卻是對魏婕的一種警告。
魏婕硬生生剎住腳步,好比被人狠狠抽了幾個耳刮子,拳頭越攥越緊,指甲嵌進肉里也感覺不到痛。
文菁被翁岳天緊緊拽著,一直到拖進了書房,關上門,順手將音響打開,有了音樂聲,門外即使有人也听不見他們說話。文菁情緒正是萬分激動的時候,梗著脖子小臉漲紅,沙啞著聲音吼他︰「你不用勸我,死了這條心吧!除非我死,否則你們別想搶走我的孩子!」
翁岳天深眸一暗,狠狠一咬牙,迎著她發紅的眸子,按住她的肩膀,沉聲說︰「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都不要緊,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現在,你听說我說……小元寶的事,不是我讓爺爺做的,可是現在,小元寶必須暫時留在翁家,等我們將你父親的寶庫挖出來之後,我向你保證,孩子會送回你身邊。」
文菁那無比高漲的憤怒,一下子僵住,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
「你……你……」
「我仔細想過了,我們還是要將你母親的墳墓移開來,親眼看看那下面到底有沒有寶庫。」翁岳天的聲音很低很輕,盡管有音樂聲蓋住,他還是小心謹慎。
文菁驚了,下意識地問︰「什麼時候挖?」
「明天。」
「…。」
文菁驚愕了,憤怒的情緒陡然間弱了幾分,卻還是不太明白,挖寶庫和將小元寶留在翁家有何關系?
文菁紅腫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瞪著翁岳天,胸脯劇烈起伏著,語聲顫抖地說︰「寶庫要挖,但我不能讓小元寶留在這里,你們別想忽悠我。」
翁岳天劍眉一皺,心里揪得發痛,沉聲說︰「文菁……我和梁宇琛商量了一下,我們不能再拖下去,前幾天勘測了你母親的墳墓,我們要盡快去挖,不然消息走漏的話,恐怕會引來其他人。明天大家一起去挖墳,可寶寶怎麼辦?我們的精力全都轉移了,寶寶的安全是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寶寶留在這里,讓爺爺暫時照顧一下,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我會把寶寶送到你身邊。」
文菁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面帶訝異地凝視著他,雖然她的火氣在逐漸消退,但依然沒有完全釋疑。
翁岳天緊緊攥了攥拳頭,深眸里涌動著痛惜之色……看起來,她是不相信他會將寶寶送回她身邊。思及此,他內心的痛楚更甚了……她懷疑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劍一樣刺在他心髒,明明她就在眼前,他還可以聞到熟悉的馨香,那是屬于她的味道……他攬著她的肩膀,如此接近,只要他一低頭就能吻上她的唇……但是,他此刻卻沒有了心貼心的感覺,仿佛她不是近在咫尺,而是遠在天涯……
不……他討厭這種感覺,他受不了這充滿質疑的目光!從他與魏婕結婚那天開始,文菁就不再相信他了,之所以會讓他插手寶庫的事,是因為知道他很愛寶寶,不會讓寶寶身處險境,如果不是這樣,她興許根本就不會讓他去診所。翁岳天眼底浮現出痛苦的掙扎,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每一次面對她不信任的目光,他都會心如刀絞,生不如死,理智上,他明白那是文菁該有的反應,不能怪她,但感情上,他承受不住……。
「文菁,其實我……我沒有跟魏婕……」翁岳天話到嘴邊,卻像是在經歷極大的掙扎一樣,哽在喉嚨。
「你說什麼?」文菁茫然地張了張嘴,是自己的錯覺嗎?為什麼她又在他眼里看見了曾經熟悉的眼神,溫柔如水,濃情繾綣,是寵溺嗎?文菁一時間失神了,如同被什麼東西狠狠在心上咬了一口。
翁岳天的雙手在收緊,他的理智在一股沖動中寸寸瓦解,崩塌……被他壓抑在心底深處那個微小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不可收拾,叫囂著,他想她!想得快瘋了!哪怕是一個擁抱,一個溫柔的眼神,都足夠讓他的思念得到一絲慰藉。
翁岳天腦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擁緊了她,恨不得將這嬌小的身體揉進骨血里去疼著,愛著!
「文菁,我……」
「叩叩叩」敲門聲很急促,很響,門外的人似乎是格外急躁,不等翁岳天說話,她就不管不顧地推門而進。
「岳天……」魏婕這一聲呼喚,听著很甜,只是她的心境卻盡是怨毒與憤恨。她怎麼可能會任由翁岳天和文菁單獨相處,就算會惹惱他,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文菁和翁岳天的身子已經分開,彼此都感到一陣失落和寒冷,剛才的擁抱多溫暖呢,只可惜太過短暫。
翁岳天在進書房之前就警告了魏婕別跟來,但她現在的行為擺明就是故意的。
「岳天,你們談完了吧,飯菜都做好了,你再不下來吃可就要涼了。」魏婕假裝看不見他陰沉的臉色,傾身而上,挽住他的手。
文菁驚出了一聲冷汗,幸好翁岳天心細,開了音響,否則,剛才的談話就會被魏婕偷听去了。只是,他好像有話要說,被魏婕的出現打斷了。
翁岳天的腦子恢復了清醒,又是一副冷冽的神情,仿佛剛才那緊緊擁著文菁的人不是他……
「小元寶的事,以後再說吧。」翁岳天淡淡地丟下這句話,沒有再回頭去看文菁,徑直走出了書房。
文菁呆立在原地,心里堵得發慌,酸痛難受,魏婕挽在他胳膊上的手,那麼刺眼,更刺心……
文菁萬萬想不到小元寶的事竟會是這樣的結果,她該相信翁岳天嗎?這個問題,即使她問自己千百遍,也還是沒有答案。懷著矛盾的心情離開,文菁一路上回想著翁岳天說的話,激動和憤怒的情緒漸漸平息,理智慢慢回籠,開始思考明天去母親墓地的事。
或許,翁岳天說得沒錯,明天將會發生什麼,沒人知道,如果可以順利解決寶庫的事,那固然是最好,但實際上,文菁心里很不安,這純粹是一種直覺在作祟。盡管他們在守著寶庫的秘密,可覬覦寶庫的人那麼多,明處的暗處的都有,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太快察覺,至少給她時間挖開墳地看看里邊究竟如何。
明天的事,預知不了,寶寶明天能在翁家待著,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起碼安全是沒問題的。文菁只能一遍一遍說服自己不要太擔心,既然現在無計可施,那就只能等明天了,希望翁岳天說話算話,可以將寶寶送回她身邊。
對于這一次挖墳的事,文菁很清楚,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翁岳天,梁宇琛,都在幫她,對于這一點,她內心還是存著感激的,可對于結果,她一點把握都沒有,一切都只有等明天過後……
魏婕見文菁走了,高興得緊,像打了勝仗一樣開心。自從那天晚上魏婕向翁岳天交代自己的罪行後,他就離家幾天沒回,魏婕今天來這里堵著他了,心情大好,沒有去細想為什麼文菁不哭不鬧地就走了。
飯桌上,翁岳天隨意扒了幾口就不吃了,沒有多話,沉默著往樓上走,他要去看看小元寶。
「岳天,你不跟我回家住嗎?」魏婕叫住他,一臉的焦急。
翁岳天的腳步不停,涔冷的聲音應道︰「我要陪寶寶,你回去吧。」
「不!你要是今晚在這里住,那我也要……」
「我以為這幾天我不出現,你該知道我是需要時間冷靜,看來,你一點都沒有明白。」翁岳天打斷了魏婕的話,冰冷無情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
魏婕眸色一變,僵直了身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縱然是她的忍耐力超好,在翁岳天的這種態度下,她也偽裝不下去了。
「翁岳天,你別太過分,你消失了幾天不出現,難道這還不夠嗎?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對我不理不睬,反而願意跟文菁單獨談話,你到底想干什麼!」魏婕稱呼他全名,而不是叫「岳天」「老公」,可見她氣得不輕。
翁岳天已經快走到二樓了,低沉的嗓音依舊沒有波瀾︰「我現在只想安靜地陪陪我兒子,想必你也不願意見到那種情景吧,既然如此,今夜何必留下來。袁嫂,送客。」
「袁嫂,送客」這幾個字,狠狠打在魏婕心上,這是她的婆家啊,竟然將她當成是外人一樣的對待,豈有此理!
不等袁嫂說話,魏婕氣沖沖地跑了出去,怒不可遏地叫嚷著……她此刻是真的怒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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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酒吧里,已經連續喝下好幾杯的漂亮女人,引起了不少男人的注意,有些忍不住前來搭訕,全都鎩羽而回,只有一個男人例外……
這個被人稱為「傅少」的男人,是魏婕的朋友,無意間見她竟然一個人在吧台喝酒,身邊沒人陪,這可是稀奇事。瞄著面前這個女人,傅少輕佻地吹起一聲口哨︰「嘖嘖,魏婕,怎麼一個人啊,你老公呢?」
魏婕听見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媚眼一轉,原來傅少。這傅少是單身高富帥,上次魏婕把文菁帶出來唱歌,這個男人當時就在場。脯的弱情。
魏婕今天心情欠佳,憋著一肚子火,揚頭又是一杯酒下肚……
傅少第一次看見魏婕眼里沒有了自信,只有一種屬于普通女人的柔弱,不由得心里一動,湊過來更靠近了︰「你該不會是被老公冷落了吧?」
魏婕心里很不爽,這男人平時看不出來有這麼討厭,現在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成心心讓她面子上掛不住嗎?
魏婕故作輕松地挑眉︰「傅少爺,不勞你掛心,我和我老公的感情很好,今天上班太累,我出來輕松一下……不好意思,失陪了。」
魏婕邊說邊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後邊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喝得不少,雖然沒有很醉,但走起路來是沒那麼平穩了,在走道上,不小心撞到一個年輕男子,魏婕不悅地皺眉。戴眼鏡的男子顯然也是喝了酒,沒看魏婕,只顧跟旁邊的同伴說︰「過會兒我們去唱k要不要把文菁也叫出來啊?她離開公司後,這段時間都沒見面,我好懷念她的歌聲……記得上一次我們……我們同事聚餐的時候……文菁唱的那首……傳奇……太好听了……我……我還想,還想再听她唱歌……比天籟還要天籟……嗝……」
這話傳進魏婕的耳朵里,她的酒勁頓時全醒了,驚愕萬分,文菁的歌聲好听?怎麼會有人這麼說?魏婕轉頭望去,戴眼鏡的男子好面熟……從他說的話分析,他應該曾是文菁的同事……他是「築雲」的員工?
魏婕遇到的人,正是文菁以前在「築雲」的同事,陳雨辰。那個一直對她有意思,靦腆斯文的年輕男子,在文菁辭職之後,他被調回了原來的職務,只是茶水間的過道上已經沒有了文菁的身影。為此,他時常都會有點難過和遺憾,今天跟同事出來玩,大家說好一會兒去唱k,陳雨辰想起了以前有一次文菁參加公司同事的聚會,也就是「築雲」的網站被人入侵,同事們在打賭,輸了的人請客。文菁那是唯一一次與同事們一起集體活動。唱了一首歌,陳雨辰當時可是興奮得不得了,大家都驚為天人,每一個人都記得文菁那美妙的歌聲。
此刻陳雨辰無意間提起,魏婕雖然大為吃驚,但她善于察言觀色,一下子就看出陳雨辰那鏡片後的眼楮里有著非同尋常的火熱。
「呵呵……花痴男,沒品位,說不定是因為喜歡文菁,所以才會覺得她那難听的歌聲如天籟。」魏婕心里這麼想著,她對于文菁的歌聲可是深有體會,听了一次再也不想听第二次。水是築文。
魏婕剛想邁開步子繼續走,忽听那戴眼鏡的男子又說了……
「真懷念以前文菁在公司的日子,那段時間,我每天上班都覺得特別有精神,可現在……」陳雨辰的語氣很無奈。
「你小子也算有眼光,文菁唱歌確實太棒了……咦,我記得,你在我們聚會的時候不是把文菁唱歌那一段兒都錄下來了嗎,你暗戀人家,至少還留了個視頻做紀念,比我好多了,我有一次喜歡上一個實習的同事,到人家走那天都沒能拍個照,留念的東西都沒有……」這是陳雨辰一起的同事,聲音听起來更成熟。
這個熟男的聲音鑽進魏婕的耳朵,徹底把她給僵住了……若說那戴眼鏡的男人有異樣,也許是因為喜歡文菁而認為她唱歌好听,但現在又一個人這麼說,那是什麼情況?難道說……文菁她?
如果這兩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魏婕想到了一種可能,文菁那次騙了她,文菁是故意唱得那麼難听的!
魏婕陰毒的目光瞄著男洗手間的門口,那兩個男人已經走進去了。
陳雨辰和同事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很不巧,一個喝醉的女人撞進了他懷里,急忙說著對不起,似乎是很惶恐地走開了。
陳雨辰沒有在意,跟同事聊得正起勁呢,加上那女人溜得賊快,他連長相都沒看清,只以為對方是不小心的。
酒吧後巷里,魏婕手里捏著偷來的手機,翻查著關于文菁的那一段視頻。
很快就找到了。雖然視頻有點模糊,唱歌的聲音也因為周圍有人說話而顯得不太清晰,但是,足夠分辨出這歌聲,比起魏婕那次听見文菁唱的,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魏婕的臉都綠了,卻又馬上變得格外興奮,五官開始扭曲,面容猙獰,內心狂喜……
「哈哈哈哈……文菁,你以為耍點小聰明騙過我就行了嗎?老天爺真是開眼!我正愁要怎麼徹底解決你,現在可好,只需要將你的事情告訴組長,我不但可以拿到解藥,還能永絕後患!真是天助我也!」魏婕心里在狂笑,蹲在地上笑得臉都抽筋了,她仿佛能看見文菁被太陽國人帶走時的絕望和恐懼……
今晚這意外的收獲,讓魏婕極度振奮,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只要交出文菁,魏婕的命就保住了,她怎能不得意忘形呢……
翁家別墅。
三樓的一個房間,翁岳天在翁震那里拿到了鑰匙,剛一開門,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奔了過來,卻不是要和他親熱,而是想要從他身邊溜走……
「啊」小元寶叫嚷真,人已經被翁岳天牢牢縮在鐵臂中。
小家伙雙腳亂蹬,哇哇大哭,紅腫的雙眼涌出一波一波的眼淚,梗著脖子,哭得聲嘶力竭。
「嗚嗚嗚……我要媽咪……讓我走……我要媽咪……嗚嗚嗚……爹地是騙子,嗚嗚嗚……」小元寶哭得可傷心了,他听見了文菁的聲音,但他被鎖在這里出不去,急得他團團轉。好不容易等到有人開門,又被逮住了。
一個小肉球在地上嗷嗷直叫喚,是肉肉。它看著小主人在哭,它也難過,揚起頭汪汪叫,像是在說︰小主人,別哭!
孩子的淚水一顆一顆灼傷翁岳天的心,他溫熱的大手撫在小元寶的臉頰,這眼淚怎麼都擦不干。
「寶寶,你媽咪已經走了,但是,你要相信爹地是不會拆散你和媽咪的,寶寶……」翁岳天語塞了,他忽然覺得,要得到一個人的信任,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何況這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呢,他該如何解釋?
小元寶的哭聲驀地弱了下來,盯著翁岳天的臉,抽噎著,清澈的大眼楮里充滿了不解……爹地是什麼意思啊?難道爹地另有安排?
小元寶是聰明的孩子,翁岳天這麼一說,那小家伙立刻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哽咽著說︰「那……我今晚只能跟爹地睡嗎?」
翁岳天見小元寶的情緒有所緩解,略感安慰,點點頭︰「是的,現在爹地就帶你下去吃飯,然後給你洗澡。」
「……」
父與子,血濃于水,這一份深埋在骨子里的親情是無法割斷的。小元寶雖然很想念媽咪,但是能有機會和爹地在一起相處,他也是高興的。只要爹地不將他和媽咪分開,只要明天能回到媽咪身邊,那麼他就可以暫時還是這麼愛著爹地,但如果爹地像太爺爺那樣要將他一直留在這里……哼哼!
吃飯完,翁岳天開始幫小元寶洗澡,這是他第一次單獨給兒子洗澡,上一次,是文菁和小元寶住在這里的時候,他和文菁一起為孩子洗澡,當時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
月兌光了衣服的小元寶,像只可愛的小青蛙,在浴缸里玩水。翁岳天剛開始略顯得拘謹,為孩子抹上沐浴露之後,很輕很輕地搓著,生怕自己力氣大了會把孩子嬌女敕的肌膚傷到。
這個平時看起來冷峻淡漠的男人,認真又拘謹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愛。不知是高興還是浴室里暖和的原因,他完美的俊臉上露出點點紅暈,褐色的眼眸里星光閃爍,熠熠生輝。孩子的皮膚像花兒一樣,女敕得讓人心悸,能為自己的孩子洗澡,對于很多人來說,是很尋常的事,有些人久了會厭煩,但對于翁岳天來說,每一次與小元寶的互動,每一分鐘相處的時間都是那麼寶貴,讓他精神上得到滿足。
這粉女敕天真的小寶貝兒,就是他和文菁兩人生命的延續,他為自己有這樣一個聰明乖巧又懂事貼心的孩子而感到無比驕傲。如果可以,真希望在今後的日子里,每天都這樣圍著孩子轉,那該有多美好呢……
翁岳天向小元寶解釋了,說明天挖墳之後會派人將他送回文菁身邊。小元寶深信不疑,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是他的爹地,那個肯為了他,親自前去魏榛手里救他月兌險的爹地啊,他還有什麼懷疑的。
這個夜晚,翁岳天和小元寶睡在一張大床上,頭一次,翁岳天覺得自己該講一個童話故事給孩子听,哄他入睡,這才是一個父親該做的事。小元寶軟軟地依偎在爹地身邊,親昵地抱著爹地的胳膊,盡管爹地講的故事沒有媽咪那麼熟練,但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直接的,能感受到爹地很想要表現好,這說明爹地很愛他,重視他。
小元寶听著翁岳天講故事,小家伙的眼楮漸漸不听使喚了,打個哈欠,倦意襲來……
「爹地……如果我們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就好了……爹地……媽咪……」小元寶夢囈般低喃,其實他所謂的一家人,還包括乾廷。
翁岳天的聲音倏地變得有些沉重,眼眶熱了一熱︰「兒子……如果將來,爹地不能陪伴在你和媽咪身邊,答應爹地,你要乖乖的,替爹地好好照顧媽咪……你媽咪啊,她是一個很傻很笨的女人,我們是男子漢,所以要承擔起照顧她的責任……兒子……其實爹地心里有個不好的預感,明天的事情,也許不會太順利……我們多照幾張相吧,留著做紀念……要是以後爹地不在你身邊,你要多看看照片,不要……不要忘了爹地長什麼樣子……」
斷斷續續的呢喃,包含了一個男人的痛苦和他作為父親的喜悅,還有一絲害怕……是的,翁岳天害怕小元寶有一天會忘記他這個爹地,假如他過不了多久就會永遠地離開……翁岳天真的沒有信心,孩子長大後是否還記得自己有一個親生的爹地,曾經那麼那麼地愛過他……
翁岳天的這番話,小元寶沒听得清楚,他太困了,只知道迷迷糊糊中,爹地在說著什麼……孩子在爹地身邊進入了夢鄉,或許是夢到了開心的事,白女敕的臉蛋上時不時露出微笑,純真無邪的睡顏,讓翁岳天幾乎失聲痛哭……如果小元寶知道明天過後,自己將失去爹地,他還會輕松地睡著嗎……
難得今天陽光晴好,這在冬季里並不多見。太陽透過厚厚的雲層,盡管顯得很吃力,卻還是為人們驅走了一點寒冷,只不過一走到農村的山林里,冷風嗖嗖的,身上的暖意全沒了,男人女人都忍不住哆嗦。
一行十人,正穿過這林子,眼前已經依稀可見那一片燻衣草田。這不是薰衣草開的季節,如果不細心照料,這些植物會死,而村民們長年累月地照料這薰衣草田,經驗豐富,知道要怎樣才能讓薰衣草安全過冬。如果文啟華在天有靈,也應該感到欣慰,他因為阿芸喜歡薰衣草,所以才會開拓出一塊專門種植薰衣草的地方,他的苦心沒有白費,這麼多年了,每年到了薰衣草開花的季節,這里都會有一片美麗迷人的風景。
「榮順村」的土地,本是魏婕打算用來修建度假村的,「築雲」與「啟漢」兩家公司的決策層都開會研討過關于何時動工的問題,計劃是在春節之後。時間緊迫,翁岳天認為事不宜遲,再等下去會夜長夢多,挖墳必須盡快。
嗖好並這。前幾天的一個夜晚,翁岳天三人來此勘測之後,先是以為這里已經被盜過,沒有寶庫了,但事後翁岳天時常研究那些三維圖像,總覺得無法釋懷,文啟華此人心智極高,驚才絕艷的一個人,怎麼會犯那種低級的錯誤呢,直接把寶物都堆在墳墓下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這太不合乎常理了。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親自挖開看看,就算證實是真的被盜,興許還能發現一點關于盜賊的蛛絲馬跡。
對于文啟華,翁岳天,乾廷,梁宇琛,都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少年的時候,听聞過文啟華的各種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他們都會把文啟華視為俠盜,是青澀少年心目中的一座高山,至于寶庫,被人們描述得繪聲繪色,不管貪與不貪的人都會產生好奇心,想要親眼目睹文啟華的寶庫,這一想法是無數人腦子里存在的念頭。
心情凝重,復雜,但也摻雜著一些興奮,希望這次的行動不會白費,希望能如翁岳天預料的那樣,寶庫還在地下埋著,更加希望……這件事一了,困擾大家多年的一個心結就能順利解開,文菁母子可以不再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地過活……
十個人里,只有文菁一個女人。翁岳天除了帶上亞森,還帶了兩個退役軍人,就是上次和他一起上山救小元寶的其中兩人。乾廷帶上了飛刀,還帶了其他兩個心月復。乾廷和翁岳天是不謀而合,帶的人數一樣多,他們都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張揚,越少人知道越好。梁宇琛就比較窘了,一個人都沒帶,警察隊伍里,就這梁警司一個人。不是他不想帶,而是他不得不慎重,「上頭」有沒有安排警隊里的同事留意他,他無法確定,要是找同事一起來,萬一走漏風聲,他們這一幫人都別想行動了。「上頭」一出手,誰能與之抗衡呢……
大家的分工很明確,乾廷三個手下負責在山坡腳下把風,有任何異狀就及時通知山坡上的人。翁岳天的三個手下是負責守在墳墓周圍,待翁岳天等人下去之後,三人就是門神了,不允許其他的人再接近這里。
這是為了防止突發事件而設置的兩道屏障,一般的人是無法闖過的。
翁岳天和乾廷都暗暗注意著文菁的一舉一動,這個小女人,是他們的重心,為了她,兩個大男人可以暫時放下某些事情,暫時站在一條戰線上。
一群人圍在阿芸的墓前,看見這墳墓完好無損,心里暗暗松口氣。
這一次,沒有兩手空空地來,準備了拜祭的用品。這一次,是文菁自從十歲那一年文家發生慘劇之後,首次在白天,當著他人的面,光明正大地拜祭母親。
青/天白/日的,這墳地沒有了夜晚的陰森詭異,再加上這一次人多,大家在一塊兒也壯膽。
清晰看見阿芸墳墓不遠的懸崖並不高,下邊是一片稻田。
文菁跪在墳前,點上蠟燭和香,手里捏著冥幣,臉蛋被火苗映得緋紅。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流下來……失去親人的痛苦,是一道印刻在骨髓的傷痕,即使過去許多年,依然沒有淡去絲毫。
文菁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情緒太多激動,但她喊不出來,喉嚨哽得發疼,慢慢將手里的冥幣燒給母親,文菁哆嗦的雙唇在低喃,听不清楚她在說什麼,細碎的聲音抖吹散在風里,但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憫之氣,壓得人喘不過氣,心情也跟著格外沉重。
「媽……我來看您了,原諒女兒不孝,知道現在都沒能將您和爸爸合葬在一起……但是今天……今天不管能不能找到寶庫,我都要將您和爸爸的心願完成……等了這麼多年,時機終于到了,如果能找到寶庫,我會妥善處理好……可如果沒找到,今天的事,一定瞞不過外界那些瘋狂想得到寶庫的人……我怕他們不死心,會來打擾您安息……媽,您在天之靈保佑女兒,能順利找到爸爸遺留下的寶庫,保佑我和小元寶從今以後可以生活在陽光下,不用再躲躲藏藏。」文菁恭恭敬敬地向阿芸的墳墓磕了三個頭,虔誠,悲慟。多少年沒有這樣拜祭過母親,她是該高興的,是該慶幸的,如果不是站在她身邊的這一群人在堅持不斷地替她隱瞞著身份,她興許早就落得個悲慘的下場了。
文菁覺得自己還有好多好多話要跟母親說,她的眼神痴了,回憶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時不時慟哭出聲,時不時又在笑,無論是哪種,都令人心碎。
翁岳天等人也都默不作聲,被這悲涼的氣氛感染,誰都沒去勸文菁別哭,如果憋了這麼多年還不能在母親墳前痛哭一回,那是很殘忍的事情。對于文菁來說,她就該狠狠地哭,狠狠地發泄一通。只是她的傷悲,讓翁岳天和乾廷格外揪心,呼吸都不順暢了,多想能將這小女人擁在懷里好好安慰憐惜一番,但礙于今天這特殊情況,翁岳天和乾廷兩人愣是顯示出了驚人的默契。即使心痛得要命,還是沒有做出太過于親昵的動作。
乾廷呆了好半晌,精美無匹的俊臉上,眼眶隱隱泛紅,終于還是蹲子,一只手攬在文菁肩膀上,雖然不是抱在懷里,但這樣的舉動已經足夠讓現場氣氛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亞森第一個沖上去,臉色陰沉,手一抬就準備要把乾廷的手推開,在亞森心里,只有自家少爺才能踫文菁。
翁岳天猛地抓住了亞森的胳膊,眼色顯得有幾分痛苦,沖著亞森搖搖頭,那意思是讓他別沖動。亞森很不服氣地咬咬牙,退到翁岳天身後,但眼神依舊鋒利如刀一樣刺在乾廷身上。
梁宇琛冷眼旁觀,不禁暗暗嘆氣,翁少啊翁少,明明你那兩只眼里都寫著吃醋呢,還這麼憋著,那該是有多難受?
多難受?除了翁岳天自己,無人可明白,無人可體會。他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高大的身軀有著不易察覺的戰栗,心如刀割,卻還是能擠出一絲不經意的笑容,只是這笑,隱含著殘忍的意味……心痛得快死掉,卻強迫自己不要發火,要保持自然的笑容,這是對他自己的殘忍。
文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紅腫的雙眼望了望乾廷,茫然無助的神情,刺痛了乾廷的心……她本該是人人羨慕的小公主,可她的命運卻十分坎坷,她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怎麼能不讓人痛惜呢。
文菁吸吸鼻子,哽咽著,轉頭繼續燒著冥幣,嘴里還在低喃著,忘我地向母親傾訴著她這些年來的苦痛。
乾廷在大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這是在鼓勵她,安慰她。很快他就站到一邊,與翁岳天一起默默燒著冥幣,他們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各懷心事,一是為文菁以及雙親的遭遇感到惋惜,同時更擔心的是挖墳之後會是什麼結果?翁岳天和乾廷心里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隱憂……祈禱那該死的太陽國人別出現。
拜祭完之後,周圍的空氣都還暖呼呼的,冥幣燒得很旺盛,老一輩的人會說,火燒得越旺就代表逝去的親人很高興。
在冥幣燒起的火焰逐漸消失時,梁宇琛率先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
「差不多就可以開始了。」梁宇琛手里拿著鐵鏟,亞森也拿了一把,準備著挖墳。
文菁聞聲,呆了一會兒才從沉重的哀悼中醒來,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她剛才已經向母親禱告過了,她堅信母親在天之靈是會諒解的。
沒有破壞到阿芸的墳,只要能從旁邊挖出一個洞,人能夠下去就成。沒過一會兒,驀地听山坡下,飛刀大喊了一聲︰「村民來了!」
隨著這一聲呼喚,文菁等人紛紛抬頭一看……果然,山坡下出現了一群村民,手里還拿著鏟子耙子之類的東西,正氣勢洶洶地往這趕來……
這一幕,是翁岳天等人來此之前就預料到的,大家都商量過對策了,這里的村民是老實本分的人,替文啟華照看薰衣草田,也是有功勞的,除非是萬不得已,當然不能對村民們動粗,最好的辦法就是……
文菁臉上的淚水,被山風這麼一吹,很快就干了一些,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她是哭過了,當村民們叫嚷著沖上來,一個個手里拿著鏟子耙子,打算教訓這群人一頓。
「你們敢挖俺們村兒的墳,來了就別想走!」
「俺們村這麼多年都沒人來挖墳,你們是不是窮瘋了,不是孤墳,有什麼好挖的!抓住他們,打一頓!」
「對對對,狠狠地打!前幾天夜里來的人肯定就是這些人!」二娃一手牽著狗,一手還拿著一根棍子,正值年少,精神頭可足了。
「汪汪汪!汪汪!」大黑十分激奮,恨不得掙月兌主人的鏈子沖上來。
「……」
男男女女一共二十來個村民,各自手里都拿著「武器」,凶巴巴地沖著翁岳天等人咆哮,叫喊,群情激憤,一時間,這山坡上格外熱鬧。
翁岳天一群人,黑著臉,隱忍的表情,看上去頗為無奈,瞧著架勢,他們解釋是沒用的,只有看文菁的了。
為首的是一個強壯的中年男人,扛著鐵鏟,狠狠往地上一戳……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俺們村兒挖墳!這里埋的都是俺們兒的人,是我們的祖墳!」這是村長,他一說話,場面沒那麼鬧騰了,村民們全听這村長的指揮。
文菁先是被這群人吼得七葷八素,現在總算是回過神來了,這場面她沒遇到過,緊張得臉都紅了,連忙朝村民們擺擺手說︰「大家誤會了,我們不是來盜墓的,這塊無字碑,是我母親的墳,我是……是打算重新修葺一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放p!」村長立刻爆出這麼一句,直勾勾地瞪著文菁︰「這塊無字碑埋的什麼人,我很清楚,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爸,甭跟他們廢話,拖回去打,不怕他們不說!」二娃是村長的兒子,人才十幾歲,脾氣還挺急。
翁岳天和乾廷同時站在了文菁身前,一左一右,形成保護的姿勢。乾廷和他手上都有槍,村民們是傷不到他們的,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對著村民開槍啊。
文菁緊緊盯著那村長看了好一陣,像是想起了什麼,心頭一喜,抬高了聲音說︰「牛叔叔,這無字碑真是我母親的墳墓,您好好想想,二十二年前,在你們家隔壁的那間房子里,有一個村外來的女人,生下一個小女孩,是你老婆,牛大嬸兒叫村里衛生所的人來替那個女人接生,您還記得嗎?」
蠢蠢欲動的村民們,正要往前湊過來,忽听文菁這麼一說,不由得全都停下腳步,看向村長。
村長一呆,臉上的憤怒頓時減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思考的神色,他在回憶……
「大牛……大牛!」村長的老婆來了,正巧也听見了文菁說的話,當下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村長夫婦端詳著文菁,一眾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文菁身上……
先前沒留意,現在仔細看看,這個年輕女子,清新婉約,天然的靈秀之氣,最難得是她給人一種溫柔親切的感覺,清澈誠摯的目光,讓你不得不去考慮她說的話。
「咳咳……大家安靜點兒,我再問問。」村長面相憨實,圓圓的臉很有肉感,不凶的話,還是比較慈祥的。
村長的老婆觀察了文菁好一會兒了,不等村長發話,她就迫不及待地說︰「你除了剛才說的,還有什麼可以證明你是她的女兒?」
文菁一愕,腦子被逼著快速運轉,趕緊地快回想回想。
「我母親是在我六歲的時候去世的,那天……牛大嬸還連夜為我母親做了一雙壽鞋……我母親去世後兩天,我就被父……被我親戚帶走了,時隔這麼多年,我回來就是想要盡盡孝道,為母親修葺墳墓。」文菁說著說著眼眶又濕潤了,母親,是她難以言喻的痛,提一次就傷一次。
文菁的真情流露,加上她所說的都讓村長夫婦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確實有那麼回事,一場誤會就這麼化解了,只是剩下嘆息,唏噓。如果文菁的母親還活著,也該是和村長夫婦一般年紀了……
「孩子,原來是你呀,這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跟你母親當年一樣的美……好孩子,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得好好為你母親修葺墳墓,她在天有靈一定會感受到你的孝心。」村長看向文菁的眼神變成了長輩看晚輩那種慈愛。
村長老婆拉著丈夫的手,朝文菁揮揮︰「孩子,有空來俺家坐坐啊!」
「嗯嗯……」文菁一個勁兒地點頭,她能感受到村民的善意,他們先前那麼凶,也是為了維護這片墳地不被外人入侵,現在他們知道文菁的身份了,一個個都恢復了友好的本色。
文菁證明了自己是阿芸的女兒,村民們散去了,他們並不知道這墳墓與文啟華究竟是何關系,更不會想到文啟華是文菁的父親。
幾個大男人總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氣,亞森更是感嘆道︰「榮順村的人真可愛,樸實,善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人,受到的燻陶就是不一樣啊!」
「……」
「亞森,快干活兒了。」梁宇琛招呼一聲,掄起鐵鏟就挖下去。
亞森和梁宇琛的體力真不錯,沒過多久會兒就挖了有一米深,各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村民們那邊已經解決,不會有問題了。只希望也別有其他牛鬼蛇神來干/擾。
一個兩尺見方的大坑在漸漸形成,文菁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格外厲害,小手攥得緊緊的,呼吸逐漸加重。萬等就人。
翁岳天一直留意著文菁,見她這副表情,心里的憐惜更加難以抑制,湊近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過一會兒我先去打頭陣,你不用擔心,有危險的話,我不會讓你下來的。」
「你……」文菁下意識地側頭看著他,不經意間,她的嘴唇就與他的唇輕輕一擦……如觸電般的感覺,她喉嚨里的話堵住了,縮著脖子,臉蛋紅到了耳根。
有多久沒見過她這羞赧驚慌的小模樣了,翁岳天心里一陣悸動,聲音立刻多了幾分沙啞︰「你這樣……讓我忍不住想吻你。」他不是故意在文菁目前的墓前如此,只是一種感情的流露,順著自己的心意就說了出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味道,做夢都想……
「你……你正經一點。」文菁的聲音細若蚊蠅,胸口如小鹿亂撞,卻又忍不住涌起酸痛的感覺……他都已經結婚了,干嘛還要說這種話,那不是成心捉弄她嗎?
翁岳天笑而不語,很享受這一刻的簡單溫寧,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她臉紅耳赤的可愛模樣,對他來說,什麼時候已變成了奢侈?
乾廷听見了動靜,回頭一看,翁岳天和文菁沒有在交談了。乾廷心細如發,文菁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無可避免的,心髒在抽搐……她很努力地想要放下她和翁岳天的那一段感情,但真的有那麼容易做到嗎?
「快看,到了!」
梁宇琛興奮地喊了一句,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坑,這真是一個坑,站在邊上往下一望,黑壓壓的一片,目力所及,依稀可見是下邊的地面。
他們沒有馬上就下去,而是讓這坑洞里的氣體消散一些再做打算。
常年沒見過天日的墳墓底下,幾乎都會有瘴氣,如果急匆匆地就跳下去,很可能有生命危險。來這之前好歹也做了一點功課,還是排得上用場的。原本阿芸的墳墓因為是火化後埋葬的骨灰,不存在有生物腐爛的情況,但由于這一片墳地里有些墳在下葬時,是按農村的土葬風俗,就算與阿芸的墳墓隔著一定的距離,但底下的瘴氣是會透過土壤的。阿芸的墳墓之下,瘴氣算是比較小了。
懸崖處吹來的風,為地下的瘴氣增加了消散的速度,大家耐心等上了一陣,心里都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他們將會看到文啟華的寶庫嗎?那個讓無數人為之瘋狂的存在,會是怎樣?
「繩子拿來,我先下去。」翁岳天首當其沖,他不是不知道,誰第一個下就會面臨著未知的危險,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蹲在坑洞邊上,先朝下邊扔幾塊石頭。
這是在做試探,這是文啟華親手設置的墳墓,萬一有什麼機關之類的,人貿然下去,那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石頭扔下去,沒動靜,翁岳天腰上的繩子也綁緊了,幾個男人用力拉著繩子,慢慢將他放下去。
「小心點兒!」文菁忍不住喊了一聲。剛落進洞口的翁岳天,抬眸望著她,俊臉上綻放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示意她放心。
怎麼可能會放心呢,眼看著他的身體在往下沉,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