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蓓這看似不經意間冒出來的話,如同平靜的湖面投進了一顆石子,攪亂了兩個人的思緒,連她自己都被嚇到了……「天啊,我是糊涂了嗎,我剛才說了什麼?」蓓蓓心中哀嚎,圓溜溜的眸子瞪著乾廷,眼皮都忘記眨了。
空氣里似乎氤氳著絲絲異樣的因子,蓓蓓真想抽自己耳光,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這丫頭緊張得臉都漲紅了,她只听見自己心跳如雷的聲音。
乾廷的手就這麼頓在半空,距離蓓蓓的臉蛋有幾厘米的距離,手里拿著一張紙巾是準備要為她擦眼淚的,突地被她這句話被閃了一下……這男人瞳眸一縮,怔忡的神情只是短短幾秒鐘就恢復常態,邪魅惑人的俊臉上勾起漫不經心的笑意︰「怎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呢,你今年才二十七歲,還不算是黃金剩斗士。」
「……」
這貨算是在安慰人嗎?或者,他是在借著安慰來逃避正面回答蓓蓓的問題?
蓓蓓一愕,隨即夸張地大笑︰「哈哈……小乾子,被我嚇到了吧?」蓓蓓調皮地拍著乾廷的肩膀說︰「放心好了,我怎麼忍心毒害你呢,我們是哥們兒嘛,要真是成了夫妻,指不定你以後還會對我不好,做朋友多好啊,可以一輩子幾十年都不變。呵呵……呵呵……」
蓓蓓邊說邊笑,臥室里的氣氛頓時輕松不少,只是她心底在泛著酸澀,言不由衷地說著違心的話。暗戀他的時候,她何嘗不想跟他成為戀人呢,現在,她已經從暗戀的泥沼里走出來,她不戀了,她在答應與洪珂交往時就決心要收回對乾廷的感情,她認為自己很成功。嗯……剛才一定是腦子短路才會說錯話,那不是我的心里話,一定不是的……這丫頭又在開始自我催眠了。
蓓蓓先前還在哭,現在卻笑得很歡,眼楮都笑彎了,甜甜的,明媚的笑,眼楮還是腫的,臉上淚痕未干,這樣的笑容,讓乾廷竟然一時間晃神……一抹心疼在蔓延,卻也禁不住在想,她真的不再暗戀他了,想通了甘願做一輩子的朋友?
乾廷一下子被蓓蓓的笑容所迷惑了,不能確定她心中所想是不是如她所說。呵呵……什麼時候自己的判斷力也出問題了,就這點小事還看不透了?
乾廷自嘲的笑笑,站起身來,溫熱的大手在蓓蓓腦袋上揉揉︰「知道笑了就好,今天的事,不算什麼,起碼你也有點戀愛經驗了,不是壞事。說不定你以後的男朋友會是一個絕世好男人呢,別灰心,繼續努力。」
「……」
乾廷走了,蓓蓓坐在床上呆呆地望著他消失在門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最終還是只把她當朋友看的吧,不然也不會鼓勵她找男朋友,絕世好男人?有嗎?即使有,又怎會輪到她周蓓蓓身上呢?就算遇到絕世好男人,她就會幸福了嗎?對方不是自己深藏在心底那一個,也沒關系嗎?
乾廷走得真瀟灑,他就不能再陪她一會兒嗎?是了,她不是他愛的女人,如何能得到他全部的關心呢。他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為她解圍,她應該感激,興慶,可為什麼此刻,她只感到無邊無際的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來,心髒的位置在抽痛,如同有一只大手在翻攪,撕扯……這痛,絕不同于面對洪珂和他母親時那種隱隱作痛。
為什麼會這樣?蓓蓓好像想到了什麼……難道說,一直以來,她都是在欺騙自己?難道她並沒有對乾廷徹底死心嗎?如果不是這樣,她現在怎會痛得難以自制?
蓓蓓倒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氣在一秒間被抽干,心底的苦楚緊緊扼住她的呼吸……洪珂帶給她的痛,竟然遠遠比不上乾廷的態度來得傷人。「如果我三十歲還嫁不出去,你會娶我嗎?」蓓蓓多希望乾廷能像開玩笑一樣地回答「會」,可是她失望了,他連玩笑都舍不得給她。電視里不是經常演,大凡有女人這麼問自己的藍顏時,對方都會干脆地說「會」,可偏偏乾廷卻連個玩笑的回答都吝嗇給予,可見,他是有多麼地清醒,理智。
繞了一大圈,卻還是沒有斬斷情絲。不是蓓蓓沒努力控制感情,而是在努力之後才發覺,白費了一場功夫,她的單戀,依舊沒有真正結束。她如何會知道,愛情的本質就是沒有邏輯可言,沒道理可講,沒程序可設。越是想遠離,卻越是靠得近,想抓住卻無跡可尋……
蓓蓓陷入了痛苦的無奈中,頭蒙在被子里,不知該何去何從。
蓓蓓當然不會知道,乾廷之所以那麼快走,裝作一副很淡定得樣子,不回答她的那句話,只是安慰幾句就走,他確實在逃避,可他不是逃避蓓蓓,他是逃避自己。
對文菁的愛,已經深入骨髓,想要他敞開心扉去接受另一個女人,不是不能,而是需要足夠的時間。蓓蓓在乾廷心里是有地位的,即使是朋友的成份居多,但剛才她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乾廷卻不能隨意地回答她。因為他知道,蓓蓓暗戀他。不知現在是不是還在戀著,總之就算是曾經暗戀過,他也不會以玩笑的方式去回答她,除非……除非他真的心里有了答案。
乾廷的潛意識里有種懼意,他想將文菁藏在心底某個角落,安放在那里,只有他一個人可以靜靜思念。那地方就好比是一座房子,如果蓓蓓想要走進去,他的第一反應會是抗拒,然後,猶豫著要不要開門?那地方很小,只能容納一個人,蓓蓓進去了,文菁就要出去,而現在乾廷還沒決定要這麼做,他只是站在心門背後,窺探蓓蓓,窺探他自己……
蓓蓓自然不知道乾廷心里的掙扎,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不可自拔。
今天發生的事,對她沖擊很大,正如乾廷所說,洪珂不介意蓓蓓沒錢,但是他無法不去介意蓓蓓曾在精神病院待過幾年,並且她父母還坐過牢……對于有些人來說,錢,可以不是第一重要,但是名聲卻不能不顧及。洪珂就是這一類人,他沒有為了蓓蓓而愛到義無反顧的地步,所以,他退卻了。
蓓蓓想起乾廷最後對洪母說的那幾句話,再想想那女人當時一副吃癟的表情……其實,蓓蓓心里還是有那麼幾分快意的。說間如冒。
蓓蓓軟軟地趴在床上,心里喜憂參半。洪珂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可就在一小時之前,分手了。她雖為這段半途夭折的感情而失落,但有一點值得她興慶的是,她有乾廷這個朋友,他的及時出現,讓她在最難熬的時刻有了一個能依靠的肩膀,他在洪珂母子面前說的每句話都能讓蓓蓓感受到他是在維護她。這才是真正的朋友,無論有人怎樣詆毀她,污蔑她,他始終站在她的一邊,信任他,支持她。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她一直想有這樣一個男人存在她的生活里,雖然乾廷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但那也彌足珍貴了。
愛情,她也許真的不夠幸運,可是如果能退一步想想,她還有一個男性知己,這是否算是另一種安慰?如果注定她想要得到的溫暖只能從好朋友身上獲取,那麼,她真的願意一輩子都做他的朋友。直到頭發花白,牙齒掉落,面容蒼老……
蓓蓓想得入神,驀地,電話響了。
蓓蓓心里一喜,忙不迭地接起來……原來不是乾廷啊。
「徐導,您好。」雖然不是乾廷,蓓蓓還是打起了精神。
「蓓蓓,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徐導的語氣跟平時有點不一樣,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蓓蓓,蓓蓓不由得有點納悶了。
蓓蓓很認真地听徐導說話,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好像是听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並且是讓人高興的事。
當然高興了,徐導告訴蓓蓓,現在這部戲馬上就要殺青了,結束之後她會回京城去。徐導說她很看好蓓蓓的潛力,認為蓓蓓是一個有演戲天份的好苗子,想要請蓓蓓當她下一部戲的女主角,但是徐導也說了,一旦簽約成為正式演員,蓓蓓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成天待在這座城市,她會因為工作需要而離開這里,如果她的前途發展良好,她會很忙,到處飛,回家的時間將會很少。就拿那部戲來說,除了在國內拍,還要去國外。徐導預計一個星期後回京城,讓蓓蓓考慮幾天,如果同意簽約,徐導會帶上蓓蓓一起走。
天上掉餡餅了?
這是蓓蓓腦子里冒出的想法,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當上女主角,並且還是徐導的電視劇,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蓓蓓一直覺得自己在有些方面是特別不走運的,沒想到居然會有好運突然間降臨在她身上。如果她當了女主角,家里的一百萬債務就還清了,她還能給爸媽買房子,他們不用再為生活而操勞……
徐導所說的話,讓蓓蓓大為心動,但她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她會慎重考慮後才答復徐導。
從接到這電話之後的幾天,蓓蓓想得最多的一個問題是,如果離開這座城市,也許是一個契機,能讓她在距離乾廷遙遠的地方,慢慢地,忘記他……
最近這幾天,蓓蓓除了安撫父母的情緒,最揪心的就是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答應徐導。︰劇組的拍攝工作已經完成,蓓蓓不用再去當臨時演員了,領到的酬勞雖不多,但比起擺地攤兒的收入要好些。
蓓蓓的父母最開始是不同意的,他們擔心蓓蓓踏進演藝圈之後會被那個大染缸所影響,但是蓓蓓顯然在這件事上立場十分清晰,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借這次當上女主角的機會來償還家里的債務,改善家里的生活條件,讓父母能夠有個幸福的晚年,加上徐導在邀請她時,已經許諾了她將會成為女主角,不像有些人是因為得不到演出的機會而不得不靠著潛規則來上位。這難得的機遇,錯過了實在可惜。一百萬的債務,要靠蓓蓓一家人擺地攤兒來償還,那該等到何年何月啊。蓓蓓一直都希望靠自己的努力來改變自己的生存現狀,如今,機會出現了卻要放棄嗎?不……或許這將會是她人生的轉折點,新的起點。
蓓蓓的父母最後還是同意,蓓蓓接下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跟文菁和于曉冉道別。
文菁和于曉冉是支持蓓蓓的,她們都為蓓蓓感到高興,這個堅強的女人,終于是找到了屬于她自己的定位,兩個好姐妹已經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電視上看到蓓蓓了。不僅如此,就連翁岳天也表態,讓蓓蓓放心去拍戲,如果今後在圈子里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他和文菁會為她撐腰的。
撐腰……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翁岳天雖然是在州市開創了自己的事業,但翁家在京城里的根基尚存,依舊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如果蓓蓓將來在圈中受欺負,甚至是面臨著被潛的危險時,翁家這塊招牌就太管用了,誰會傻到去招惹翁家這塊鐵板啊……
家鄉,有太多讓蓓蓓舍不得的人,她向大家道別了,可就是沒有去找乾廷。不是她不想去找,而是她怕自己會動搖決心。離開這里,對于蓓蓓來說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從小在這里出生,成長,這里有她熟悉的點點滴滴,她猶豫再三才能下決心,而她害怕自己見到乾廷之後就會腦子不清醒。
徐導返京的那一天,蓓蓓也跟在她身邊。蓓蓓沒讓家人和朋友來送行,她最怕的就是離別的時候見到有人哭。
蓓蓓硬是忍住了在臨走之前沒有見乾廷,可她忍不住連一個電話都不打。一聲不響的走掉嗎?蓓蓓終究還是做不到。
一會兒就要出發了,蓓蓓感到有些煩悶,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心上,有一句話,蓓蓓藏了很久,雖然明知道答案也許是令人感傷和失望的,但在這一刻,即將離開的時候,她想讓自己安心地走,不問出來,她始終不會死心的。
蓓蓓忐忑不已,撥通了乾廷的電話。
「小乾子……」
「嗯……」男人慵懶沙啞的聲音格外性感,似乎是剛睡醒。
听見他的聲音,蓓蓓積壓在心里的思念像洪水般涌來,一發不可收拾,滿漲的淚水忽然間奪眶而出……
蓓蓓仰起臉,抑制著不讓自己的哭出聲,顫顫巍巍地說︰「小乾子……我……我想問你,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是,一點點……」
「……」
靜……蓓蓓摒住了呼吸,猶如胸口的大石頭落地了,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麼,至少她可以對自己有個交代。
乾廷不知道蓓蓓要走,他本來還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現在听蓓蓓這麼一問,頓時睡意全無,一時間腦子有點懵……
女人有時候寧願听到明確的拒絕也不願男人沉默不語。蓓蓓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就像是氣球,一旦被戳破就難以再聚。
每一秒等待的時間都是最煎熬的折磨,只是半分鐘,蓓蓓的背心已經在冒汗了。
掛下電話之前,蓓蓓依舊沒有听到乾廷的回答。或許,他的沉默就是已經是答案了。
她也並沒指望真的能得到什麼答案,現在,她可以一身輕松地離開,將所有的失望和苦澀都卸下,這一次,再不對他抱一絲絲的希望,今後,她要朝著自己的方向去飛……
電話里傳來忙音,乾廷這才回過神來,蓓蓓掛電話了。緊接著,他收到一條短信︰小乾子,我要離開這里了,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你多保重。
蓓蓓走了?她去哪里?為什麼會這麼說?
乾廷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將電話回撥過去……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冰冷的人工智能聲音傳來,一遍一遍,都是如此。
難怪蓓蓓會問他有沒有喜歡過她,認識這麼久的時間了,她都沒有問,今天突然冒出來,原來是因為她要離開了。
乾廷心里沒來由地感到了一股心慌和失落,猶如塞了棉花一樣堵著胸口……他腦子里還在回蕩著她問的那一句,他也在不停地問自己,是否真的不喜歡蓓蓓?是否喜歡蓓蓓?如果說,他一點都不心動,為何現在會感到隱約的心痛?如果說,他喜歡,為何又不想對她挽留?
乾廷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心頭一抹淡淡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若有如無。
或許,他對蓓蓓是有那麼一點意動的,只是還沒有沖動到要讓她成朋友變成他的女朋友。或許她的離開是件好事,可以讓彼此產生距離,隔得遠,有些感受反而會更加清晰。假如有一天他想去找她,那就說明,他真的想要開始那一段未知的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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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盛夏,天氣炎熱,太陽火辣辣地烘烤著大地,人們像是在蒸籠里過活一樣。好些天沒下雨了,院子里的植物都顯得很沒精神,好在有人憐惜它們,忙過完了之後還不忘給它們澆水。
一個清瘦高挑的身影在教堂的後院里,手拿灑水壺,悠閑地澆灌著這些花花草草。他純美無雙的面容上,黑亮的眼眸里閃動著攝人心魄的光彩,帶著一絲很淺的笑意,時不時還會伸出手指去模一模幽綠的葉子和鮮艷的花瓣,溫柔的神情,專注,溫潤,仿佛在他眼里,這些不是植物,而是他最親密的伙伴。
他有種清麗月兌俗的美,純淨無暇,讓人難以生出褻瀆之心。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賞心悅目,即使一個蹙眉,一個淺笑,也能輕易牽動人的心魂。你會覺得,就這麼遠遠地靜靜的看著他,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只是太過美好的事物往往是蘊含著揮之不去的傷感,這年輕人身上就是會隱隱透著一股莫名的落寞和憂傷。
華櫻每一天都在算著日子,自從那一天他發燒,文菁一家來看他,走了之後,到現在已經有24天了,他沒有接到文菁和小元寶的電話,沒有再見過他們。
沒人知道華櫻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天天煎熬,渴望,每晚抱著小元寶送他的「泰迪熊」入睡,在夢里,小元寶和文菁都是他的親人,朋友,關心著他,愛著他,像一家人不分彼此。
華櫻當然不知道,那天文菁一家在離開時,羅神父曾告誡過,除非是真心願意接受華櫻這個人,否則不要給予他希望。文菁和小元寶都陷入了糾結中。雖然華櫻生病那時候,他們有去探望,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真能下定決心從今後把華櫻當成真正的朋友般對待。畢竟華櫻曾是7311的組長,曾把文菁劫持到太陽國軟/禁,這些事都是難以抹去的痕跡。即使知道華櫻已經被洗/腦,可要做到完全「接受他」,依然是不易。酬了情安。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從指縫中溜走,華櫻終于是按捺不住,他向羅神父詢問了小元寶的學校在哪里,他想要去看看他的朋友,雖然說,他覺得小元寶或許不想將他當成朋友,但在他心里,小元寶就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朋友。
華櫻到學校的時候,剛好是遇上放學,他不知道小元寶是否已經走了,他站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旁邊,望著從校門走出來的小朋友,有些是家長來接,有些是小朋友們結伴而行,他們大都不是孤身一人。華櫻心里隱隱有些羨慕,這些孩子真幸福,起碼,他們有伴。
當視線里出現小元寶的身影,華櫻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小家伙還是那麼可愛,這麼多的學生,華櫻一下子就看見小元寶了。想不注意都不行啊,小元寶太出眾了,人雖小,卻是遺傳到了翁岳天的諸多優勢,如同一個小小的發光體,走到哪里都是鶴立雞群。
華櫻目送著小元寶被一個男人接走,看樣子是翁家的保鏢吧。華櫻一直看著小元寶上的那輛車消失在視線了,他才肯移動腳步。
華櫻的心情很復雜,見到小元寶,他是高興的,可是小元寶並不知道他來過,而且,也不知道小元寶什麼時候會打電話給他,有可能以後都不會……華櫻的心在抽搐,疼痛又加深了幾分。
有些人擁有很多,所以會變得麻木,冷淡,對周邊的人都不甚在意,而有些人擁有的太少,哪怕是一點點的溫暖和希冀出現,都想要牢牢地抓住……華櫻就是如此。他他的靈魂孤立于這個世界,他沒有親人和朋友,他現在的生活圈子單純至極,認識的人少之又少,他心里時時刻刻都想著小元寶和文菁,他想著六一兒童節那一天在孤兒院里,遇到小元寶的情景,他不會忘記,小元寶曾說過要跟他一起玩電腦游戲,說過會打電話……華櫻還記得,那天見到小元寶的母親時,他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她的眼神她的反應,那麼奇怪。華櫻還記得,文菁來教堂探望生病的他,那時,她的親切溫暖,讓他想起了兩個字家人。
華櫻是極度渴望著能被小元寶和文菁接受,等了20多天沒有等到他們主動找他,他忍得很辛苦,他知道小元寶的電話號碼,可他始終忍著沒有打過去。華櫻也有自己的小驕傲,也有恐懼,他不能確定對方的態度,所以不敢打電話。
真的要這樣等下去嗎?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小元寶和文菁知道他是真心想靠近他們?華櫻想了很久,最後決定要努力爭取,讓小元寶和文菁看到他的誠心誠意,至于結果會如何,他無法預料,但起碼他已經盡力了。
有了明確的想法,華櫻從這天開始就每天都會去小元寶的學校門口等著他放學。雖然羅神父告訴華櫻,過幾天學校就要放假了,但華櫻還是執拗的堅持那麼做。
華櫻不再躲到小賣部背後偷窺,他站在能被人看到的地方,他想讓小元寶知道他來過。
而他也確實如願了,小元寶放學時看到了華櫻,一連三天都是如此。
今天是暑假前最後一天來學校,小元寶在放學時特別糾結,保鏢牽著他的手朝車子走去,他卻在東張西望……華櫻是不是沒來?是不是因為太失望?
小元寶磨磨蹭蹭地上了車,粉嘟嘟的小臉蛋皺成了一塊兒,撅著小嘴,蹙著眉頭,忍不住從車窗望出去……
小元寶這幾天雖然知道華櫻在學校門口看他,可是他卻像是害怕什麼似的,在躲著華櫻,每次他都是跟保鏢匆匆離去。今天是第四天,沒見著華櫻來,不知怎的,小元寶反而有點失落。
不是這小家伙狠心,他只是個孩子,就算異常聰明,可他心里對媽咪是依賴的愛,是天生就存在的,如果媽咪還沒有答應認下華櫻這個弟弟,小元寶就不能安心地跟華櫻做朋友,他會覺得自己不是個听話的乖孩子。只有文菁先邁出那一步,小元寶才可能跟華櫻做朋友……
小元寶願以為今天看不到華櫻了,可是當車子啟動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這邊跑來……
華櫻今天來晚了些,路上堵車,他下車跑了一段距離才到了學校門口,但已經看見翁家的車在開動。
小元寶貼在車窗上,一直望著華櫻的身影越來越遠,那小家伙感到很難過,他心里早就接受華櫻了,他只是因為不知道媽咪會怎麼做,所以在行動上,他只能這樣。
華櫻站在路邊,滿頭大汗,臉都漲紅了,他朝著車里的小元寶揮手,純美無暇的俊面上綻放出溫暖的笑容,他知道,明天開始,小元寶就放暑假了,要想再來學校看小元寶,要等到開學之後……
車子緩緩消失在華櫻的視線,呆立良久,他才滿懷失落地走了。他知道小元寶剛才有從車窗里張望,這對于華櫻來說,是一種小小的鼓勵,至少他看到了希望……接下來,他還需要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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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啟漢」總裁辦公室。
明亮的落地窗前,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埋頭在一堆文件中,她看起來有些心煩意亂,一只手撐著額頭,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塊兒,緊緊抿著櫻唇,清麗月兌俗的面容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面對這麼大一間公司的各種事務,誰都會感到頭疼,何況文菁以前沒有學過任何關于商業管理之類的課程,現在接手公司之後,多虧了翁岳天像老師一般教導,指點,以及乾廷的支持,否則她會更加惱火。
文菁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坐了兩個小時都沒動過,辦公室里異常安靜,盡管她每次看著文件和報表都會頭昏腦脹,但她明白這是她的責任,必須要扛起來。
當羅神父到來的時候,文菁感到有點意外,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華櫻……難道說華櫻有事嗎?該不會又生病了吧?
羅神父不是空著手來的,他一進辦公室的門,文菁就留意到了他手里提著東西。
羅神父紅光滿面,一臉慈祥,此刻表現得竟是比平時多了幾分親切,與文菁寒暄幾句之後,羅神父絲毫沒提到華櫻,這到是讓文菁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華櫻有事,他也沒生病,那就好。
羅神父很是熱情地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文菁面前……
「羅神父,您這是……」文菁略感詫異,羅神父是要送什麼給她嗎?
羅神父呵呵一笑︰「這是教堂後院兒種的水果,我們自產的,綠色健康食物……我今天正巧路過這里,順便帶過來給你嘗嘗。」
文菁愕然,擺在她面前的是一顆顆新鮮的葡萄,上邊還有水珠,顯然是剛洗過的。
「這是……羅神父您自己種的嗎?」文菁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
羅神父笑而不答,趁文菁失神之際,他已經走出了辦公室。
「羅神父,謝謝您……」文菁才剛抬起頭,眼前哪里還有羅神父的身影。
走了?文菁納悶兒了,羅神父來去匆匆,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真是湊巧路過的?怎麼有點感覺像是特意送葡萄來的?
文菁對著一堆葡萄發愣,好半晌才吞了吞口水……真是誘人啊,尤其是在這夏天,看見這麼水靈靈的葡萄,誰不會垂涎欲滴呢。
文菁伸出手,將一顆葡萄輕輕捏起,去掉皮,放進口中……
唔……好甜。
一股清甜的涼意流進喉嚨,仿佛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一顆葡萄就勾起了文菁的讒癮,她原本是喜歡吃葡萄的,沒想到坐在辦公室里竟然還能有人送到嘴邊,實在是太……太美妙了。
先前還覺得腦袋又暈又脹,現在吃著葡萄,浮躁的心情似是有所緩解,文菁不得不承認,羅神父果然「神」,這葡萄來得太及時了。
只是,文菁始終覺得哪里不對勁呢……
教堂後院兒?自產的葡萄?教堂後院兒住著誰?
文菁腦子里驀地靈光一閃……記得曾經在文家宅子里,華櫻在花園里種了葡萄,當時的文菁並不知道他的身份,與他在葡萄架下飲茶,聊天……她想嘗嘗他種的葡萄,結果他卻說,那些葡萄不是種來吃的,只是為給他做伴。
就是這句話,讓文菁對華櫻產生了憐惜和心疼……一個人究竟要孤獨到何種程度才會想要種點什麼東西來為自己做伴?。
而今,時隔一年,此時此刻,她吃著這自產的綠色健康水果,清潤可口,她腦海里不禁幻化出一幅美麗的畫卷……綠瑩瑩的葡萄架下,那絕美的少年穿著一身白衣,露出白雪似的頸脖,蓮藕般的手臂伸展,墊著腳尖,縴縴玉手將那一顆顆的葡萄摘取,他的額頭浸透著細汗,他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他深邃清透的瞳眸比寶石還要明亮……
文菁不知不覺間又塞了幾顆在嘴里,只是這一次,味道卻是多了幾分酸澀,眼眶也莫名地濕潤了……不用問,這葡萄定然不是羅神父種的,也不是他順道捎來的。一定是華櫻!是華櫻種的!
這個念頭在文菁心里噴薄而出,震得她心神俱裂……華櫻啊華櫻,你將葡萄看成是你的朋友,你不是曾經拒絕將葡萄摘給我吃嗎,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卻要讓羅神父送過來?他以冷會。
文菁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抽搐,她吃的哪里是葡萄,她吃進去的是華櫻那一顆赤果果的血淋淋的心!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摘下這些葡萄的?每摘一顆,他都會感到痛苦,感到不舍,然而他卻為了討好她,親自種下了葡萄,還給她送來,他該是有多心痛呢?
文菁胸口泛堵,眼里的酸意更甚,心疼的感覺一波一波在蔓延。第一次在心里產生了罪惡感……華櫻,你這是何苦?
可是,華櫻不是已經被洗/腦了嗎?他怎會還記得以前的事,怎會還記得她曾說要吃他種的葡萄?文菁忽然間想到這一點,渾身一個激靈,背脊在發寒……
啟漢公司樓下,羅神父正在向一個年輕小伙子招手……
看著羅神父空手走出來,華櫻很開心,他猜想啊,文菁姐姐一定已經吃過他種的葡萄了,不枉費他一片苦心,他還會再來的!
一顆顆的葡萄勾起了文菁的心緒,這些日子以來,文菁都在刻意壓迫著自己,不去想關于華櫻的事。人在理智的時候能控制,但不能左右自己的夢……文菁有時會夢到華櫻在一聲聲地喊她「姐姐」。
姐姐……姐姐……這親切的稱呼,成了文菁難以承受之重。
翁岳天勸慰過文菁,讓她放下心結,她也確實做到了。她早就不怪華櫻了,不再因他曾劫走她而心懷恨意,但要說到認華櫻做弟弟,仿佛心里總是會有道坎兒跨不過去。
文菁從公司回到家,情緒明顯有些低落,翁岳天也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料想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了。
晚飯過後,文菁和翁岳天在花園里散步,他還端來了自己親手做的甜品。他的體貼細心,讓文菁的心情緩和了一些,能有這樣好的男人成為她的丈夫,她似乎是不該有什麼煩惱的,可偏偏,在她的生活圈子邊緣,還有一個讓人揪心的華櫻。
翁岳天牽著文菁的手,坐在花園的長椅上,他俊美無匹的臉孔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就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貝一樣,輕輕地將碗里的西米露喂進文菁的嘴里。
「老婆,你忙得累了,吃點這個潤潤心。」男人低沉醇厚的聲線縈繞在她周圍的空氣里,甜滋滋的,比嘴里的西米露還甜。
文菁感動得一塌糊涂,這大熱天的,從外邊回到家里能吃上老公做的甜品,是一件多麼幸福溫馨的事啊,一整天的疲勞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了,只剩下滿足。
其實翁岳天只比文菁早到家一會兒,他也是從公司回來的,只是他心疼文菁,他處處地方都能為她著想得周到。
文菁略帶羞澀,痴痴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濃密的睫毛輕顫,晶亮的大眼楮眨巴眨巴,仿佛在說︰你真好!
翁岳天超有耐心的,看著心愛的女人將他的一片心意都吃進肚子里,他也會覺得有種滿足感。帶給她快樂,他就會快樂。
一碗西米露吃光了,文菁唇角還留著一點殘跡,剛想要伸手擦擦,只覺得眼前一暗,男人的俊顏在她面前放大……文菁唇邊一熱,原來是他親了她一下,正好將那點殘漬吞進肚里了。
「唔……」文菁心里暖烘烘的,他的寵溺讓人心悸。
翁岳天長臂一伸,將這嬌小的身子攬在懷里,擁著她,垂眸凝視著她清澈動人的美目,一抹攝人心魂的笑意在他嘴角︰「老婆,看我對你這麼好,你忍心讓我擔心你嗎?還不快點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心神不寧。」
文菁一怔,眼里露出詫異,隨即釋然了,他是那麼了解她啊,怎會看不出她的異常呢。
文菁軟軟地靠在他懷里,這熟悉的懷抱,溫暖而結實,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鼻子里充斥著獨屬于他的男子氣息,她的心神在一點一點的沉靜,是他的愛讓她得到了撫慰,他的關心讓她的情緒被梳理著,有什麼煩躁不安的,也都在慢慢地緩和下來。
「老公,今天羅神父送了些葡萄來公司,他說是教堂後院兒種的,自產的葡萄。可是我……我老覺得那不是他會做的事。」文菁軟糯的聲音柔柔地從他胸膛處飄起,生生地惹人愛憐。
翁岳天微微一蹙眉,褐眸中掠過一道光亮……他想起來了,文宅里不是有葡萄架嗎,據說那是華櫻種的葡萄。翁岳天還听文菁說起過那天的事……
這男人精明得緊,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問題出在哪里了。
「老婆,你是不是覺得那葡萄很可能是華櫻種的,也是他讓神父送來的?」翁岳天一句話就到位了,果真是目光如炬。
文菁微微嘟著嘴,點點頭,茫然又迷惑地看著他。
翁岳天呼吸一緊,暗暗叫苦……這小女人的魅力越來越難以抵抗了,她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神激蕩,真想現在就將她抱回臥室去……但他只是想想,沒這麼做,他不想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勉強做點什麼,此刻對他來說,安撫她的情緒才是最重要的,晚上還有大把的時間呢。
文菁仰著小臉,額頭貼著他的頸脖,小手抱著他的要,糯糯地說︰「老公……華櫻他不是被洗/腦了嗎?為什麼還會種葡萄?為什麼還要送葡萄給我吃呢?他會不會根本就沒接受洗/腦?」
翁岳天深眸一暗,輕拍著文菁的肩膀,示意她放心︰「不要胡思亂想了,7311的人,即使是一般的成員,想要離開那里也必須經過洗/腦,更何況,華櫻曾是組長,他會受到更為殘酷的對待。不被洗/腦就離開,這樣的機率幾乎是零。至于葡萄……華櫻雖然被洗/腦,但不會洗去他本身的性格和潛意識中的某些感覺。他以前種葡萄是因為孤單,現在也可能是因為這樣。之所以會送給你吃,可能是巧合吧,你想想,他是在討好你,期待你能認他做弟弟,而一個人要討好另一個人,總是會把自己擁有的東西拿出來,華櫻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他自己親手種的葡萄吧,所以,他把葡萄送去討好你,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翁岳天的這一番分析,讓文菁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心里一塊石頭放下了,並且對自己的男人大為佩服,近乎崇拜的眼神望著他︰「老公啊,你真厲害,什麼都看得這樣透徹,你什麼時候成心理專家了?」
翁岳天莞爾一笑,文菁的驚訝和贊美,他很受用,淡淡地說︰「你不知道嗎,在你被華櫻劫走的日子里,我看了不少關于心理學方面的資料,想要對華櫻那個人多一些了解,希望能為救你而派上用場。現在嘛……專家是不敢當,只能說是入門吧,不過我覺得心理學挺有趣的。」
文菁的心在抽搐,小手爬上了男人的俊顏,悵然道︰「老公,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事……」
「沒什麼,以前那些煎熬的日子都過去了,不過嘛,如果你想彌補我的苦,今晚你就……」男人沉靜的目光倏然變得炙熱起來。
「你呀,就是沒個正經!」
「老婆,我要是太正經了,你怎麼還會有幸福呢……」
「……」
暮色中,兩個依偎的身影如膠似漆,如一對鴛鴦般令人艷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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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羅神父這天給文菁送過葡萄之後,公司前台的人也就知道了這位是總裁的熟人,如此一來,下一次,華櫻要將葡萄再送到文菁手里也就容易多了。
前台的小姐是見過羅神父和華櫻一起來的,像華櫻那樣出眾的人物,美若謫仙,見過一次之後就會讓人難以忘卻。這到是方便了他今後可以自己一個人來送葡萄了。
每一次,華櫻不會送來太多,有時只是一串而已,可就是這樣簡單的不起眼的東西,卻顯得那樣的可貴。如今的社會,送錢送貴重物品的酒不少,但是在這麼炎熱的天氣里還時常冒著酷暑來公司,只為她一串自己種的葡萄,這一份小小的心思,如同紅塵俗世里的一泓清泉,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殷切得令人心疼。
文菁沒有給予華櫻任何回應,但華櫻依舊樂此不疲,隔三岔五地就來公司送葡萄。盡管他只是由羅神父帶著來過一次而已,但他已經熟記了從教堂到文菁公司的路線,他不會迷路了。
華櫻來過好幾次了,一次都沒能見著文菁,他有些沮喪,甚至想過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沒用,他想過要放棄,可是最終還是忍不住,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他都想要去嘗試。
華櫻不知道,他這麼做,並非一點用都沒有,文菁收下了葡萄,其實就已經說明她在心軟了。
今天是周末,下午公司有個會議要開,文菁正忙著準備呢。乾繽蘭到時候也會出席。雖然乾繽蘭最近在家休養身體,但是她放心不下文菁,這幾天她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好些了,想要來公司看看,剛好今天有會議,乾繽蘭又是公司的高層骨干,她能來,當然是文菁樂于見到的。
會議將會在四點鐘開始,等會議結束就能下班了。
文菁辦公桌上放著一串葡萄,是華櫻剛才送來的。
最近吃這葡萄都快吃上癮了,文菁雖然沒見華櫻,可是他的心意,她卻能真切地體會到。
文菁不是個鐵石心腸的心,她已經動搖了,有時會想,如果真的收下華櫻當弟弟之後,她的生活將會有怎樣的改變呢?華櫻又會有什麼改變呢?真的可以嗎?。
華櫻送完葡萄就從公司的後門處繞過去,這里到公車站有段距離,附近都是高級寫字樓,下了公車也要走一截才能到公司。
這一段路上的行人不多,華櫻獨自一人慢悠悠地走著,太陽依舊很毒,他會選擇靠邊的位置,陰涼的地方走。
「別跑!抓小偷啊!」
當耳朵里傳來一陣尖銳高亢的疾呼,華櫻下意識地隨著聲音的方向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又矮又瘦的男人手里攥著一個包包,飛快地跑過來,他後邊追著一個中年女人,顯然是體力不如前邊那小偷,兩人之間已經拉開好一段距離了。
華櫻來不及多想,沒有猶豫地沖著那小偷跑去……
小偷萬萬想不到半路殺出個人來將自己攔住,並且力氣奇大。
「媽的,放開老子!」小偷惡狠狠地沖著華櫻咆哮。
華櫻冷冷瞥著這小偷,不為所動。
這時候,失主趕過來了,氣喘吁吁地捂著胸口……
「把包還給我!」女人怒吼一聲,將小偷手里的包奪過來。
華櫻見那女人的包已拿回去,他手上的力道卻沒松,隨意問了一聲︰「你看看包里的東西有沒有不見?」
女人嘴里一邊道謝,一邊檢查著自己的包包,她和華櫻都沒留意到那小偷的眼神此刻有多歹毒。
這小偷眼里露出凶光,他是個癮君子,剛才還在高興自己今天有收獲了,現在,煮熟的鴨子都飛了,他如何能不瘋狂!
小偷的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手,大吼一聲︰「老子捅死你!」
「……」
華櫻想要阻止,但已經慢了一拍,他抓住小偷那只手的時候,刀子已經捅進去了一半……如果不是華櫻手快,那就不止一半,而是全捅進去了!
女人瞬間僵立不動,包包掉落在地上,瞪大了眼楮,手捂著自己的腰側……
「哈哈哈哈……老娘們,你活該!」小偷猙獰的笑容讓人頭皮發麻,不但沒有懼怕,還狂笑起來。
女人的傷口流出殷紅的血,華櫻被那觸目驚心的血跡給刺激到了,骨子里潛伏著的某種因子在頃刻間爆/發!
小偷剛一放開手,華櫻一腳踢在小偷的月復部,連哼都沒哼一聲,小偷縮著身體倒在地上……
華櫻在那女人倒下之前接住了她的身體,急切地呼喚著︰「你怎麼樣?喂……喂……大嬸!」
女人慘白如紙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電話……送我去醫院……救……救護車……」
電話?
華櫻慌忙從女人包里模出手機,撥通了120。
好在華櫻來這里一段時間了,還知道一些起碼的常識,急救電話120
剛打完電話,手機又響了起來,大大的屏幕上赫然出現兩個字文菁。
華櫻來不及多想,立刻接听了電話,果然,是文菁的聲音!
「媽……您現在是到哪兒了?還有幾分鐘就要開會了,您如果……」文菁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聲了些文。
「姐姐,你媽媽受傷了。」
「什麼?受傷?」文菁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華櫻,怎麼會是你?乾繽蘭呢?她是我老公的母親,她現在跟你在一起嗎,你們在哪里?」文菁急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恨不得能立刻飛去乾繽蘭身邊!
乾繽蘭遇襲,送往醫院,此刻正在急救。‘。
是冥冥中的注定嗎,乾繽蘭本該是開車直接到「啟漢」的,但由于她下午先去了一趟蕭氏拍賣行,所以才會步行到「啟漢」。
蕭氏拍賣行距離「啟漢」不遠,走路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乾繽蘭是去找蕭奪的,兩人談了一些事情,乾繽蘭惦記著「啟漢」公司的會議,她打算過去開完會再返回拍賣行。這麼短的距離,她沒想到會在半路遇上小偷。
其實乾繽蘭從蕭氏拍賣行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小偷盯上了,那小偷見乾繽蘭一身貴氣,料想是有錢人了,加上又是從蕭氏出來的,越發肯定這一定是一只「肥羊」。
乾繽蘭以前也沒那麼大意的,她的警覺性以及她自己身手不錯,向來沒吃過這種暗虧。但是人總有失神的時候,尤其是最近,乾繽蘭時常都會精神恍惚,想到翁岳天,想到文啟華,想到曾經一出世就夭折的孩子……
剛才她要不是因為分心了,注意力被華櫻吸引了,她也不會躲不開小偷的暗算。
如果不是華櫻在最後關頭握住了小偷的手腕,導致那刀子只進去了一半,乾繽蘭恐怕現在就不只是在急救室了,很可能已經……
手術室外,文菁和華櫻坐在椅子上,兩人都沒說話,只是緊張地望著門口的紅燈,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文菁緊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她心里已經罵了自己千百遍,恨自己怎麼會答應乾繽蘭讓她來參加公司會議呢,如果不是這樣,乾繽蘭就不會遇險!
文菁那雙大眼楮里氤氳著霧氣,身子在輕輕顫抖著,蒼白的臉頰沒有血色,痛苦地擰著眉,她身上那種悲憫的氣息感染了華櫻。
華櫻呆呆地靠在椅背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終于是見到文菁姐姐了,可是為什麼他卻開心不起來呢?
因為手術室里躺著的中年女人是姐姐的親人,是她丈夫的媽媽,也就是姐姐的……婆婆。因為看見文菁難過的樣子……
華櫻的心沉甸甸的,相見的喜悅被沖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痛。
不知怎的,華櫻一想到剛才那女人所流的血,他心里就會一陣陣地發怵,有點不舒服,像是被什麼東西刺著。奇怪了,那女人又不是他的親人,他為何會心痛呢?在他眼里,重要的人只有文菁和小元寶……還有羅神父。可為什麼現在他卻為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而感到了心疼。
華櫻偷偷瞄著文菁,她的神情都落進他眼里,看著她哭,他也鼻頭酸酸的,心里泛堵,難受。
華櫻去外邊買了一瓶水,坐下來,遞到文菁面前,柔女敕的聲音說︰「姐姐,喝水。」
文菁二話不說,接過水,咕嚕咕嚕地灌進去,一喝就是一半瓶。
「姐姐,你不要擔心,那個人,她會沒事的。」華櫻不懂安慰人,他只能說著這麼簡單的語言。
華櫻在喊「姐姐」時,他的心忐忑不安,生怕文菁會反感,華櫻睜大了眼楮,緊張地望著她。
文菁紅腫的雙眼凝視著華櫻,他純淨的瞳眸里盡是關切和真誠,還有懼怕……這孩子,又一次觸動了文菁心里的柔軟。
良久,幽幽的一聲嘆息︰「你呀……」
後邊的話,還沒說出來,手術室里跑出來一個護士。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護士一臉焦急地問。
文菁趕緊迎上去,慌亂地說︰「我是,我是她兒媳婦!」。
護士聞言,搖搖頭︰「傷著需要輸血,她的情況十分危急……她的血型,我們醫院的血庫里所剩的血液不夠她手術用的,有直系親屬在嗎?」
「……」文菁雙腳發軟,一陣頭暈目眩,搖搖欲墜的身子晃了晃。
「姐姐!」華櫻驚呼一聲,出自本能一般,伸手將文菁扶住。
「我老公……傷者的兒子現在正趕來,他的血……」文菁驀地想到另一件事,希冀的眼神陡然暗了下去︰「我老公患過白血病,他才手術不到一年的時間。」
「不行,你老公的血不能輸給傷著!」護士也是一臉的無奈。
文菁不死心地問︰「我的血能行嗎?」
「你什麼血型?」
「a型。」
「傷者是ab型……」
文菁不太明白輸血原則,但是既然護士都說了她的血如果輸給乾繽蘭,很可能起引起輸血反應,所以,她的血也不行。這麼緊急的情況下,如何是好?
文菁急得團團轉,眼淚汪汪的,華櫻如何能看得下去。
華櫻澄澈的眼眸望著護士,很是認真地說︰「我不知道我是什麼血型,不過可以測試一下,也許我能行呢。」
護士差點被這少年超萌的神情給閃了舌頭,忙不迭地說︰「好,你跟我來!」
華櫻被護士領走了,文菁呆滯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打翻了五味雜瓶。
華櫻啊,你這是為了我嗎?如果是跟我毫不相干的人,你還會想要輸血嗎?
文菁心酸得要命,跌坐在椅子上,終是忍不住泣不成聲……
謝謝。這兩個字,文菁在心里呼喚了千萬遍,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是華櫻在場,乾繽蘭說不定已經……
現在,華櫻不但沒走,還陪著她在這里等,還主動要求獻血。
文菁在心痛之余也有一絲欣喜……她沒有看錯,華櫻的本質是好的,他天生就該是一個善良乖巧懂事的孩子。
文菁縮在椅子上哭泣,身前一道暗影出現,下一秒,她已經靠在男人溫熱的懷里。
「老婆……」翁岳天的心都要碎了,一來就看見文菁的眼楮腫成了桃子。
文菁癱軟在他的胸膛,禁不住嚎啕大哭︰「嗚嗚嗚……老公……媽在手術室還沒出來,醫生說要輸血,血庫的存血不夠……嗚嗚嗚……我和你的血都不行,護士帶華櫻去驗血了……嗚嗚嗚……也不知道華櫻的血可不可以輸給媽……我好怕……」
華櫻去獻血了?翁岳天心里沒來由地跳了跳。
文菁傷心極了,她早就將乾繽蘭當成自己的親人,她失去母愛多年,乾繽蘭又是她的婆婆,待她不薄,她還想著要好好孝順乾繽蘭,要努力恢復翁岳天和乾繽蘭的關系……可現在,如果乾繽蘭真的有事,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嗚嗚嗚……老公,都怪我不好,你罵我吧,你打我都行啊……如果不是我同意媽來公司開會,她就不會遇到小偷,現在就不會躺在手術室……老公啊……我好恨自己啊……」文菁的眼淚像開閘的洪水,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她不需要壓抑什麼,她要統統哭出來,她憋得難受,她寧願被狠狠罵一頓。
翁岳天劍眉深鎖,他怎會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呢,是乾繽蘭自己主動提出要來公司開會,況且,誰會想到她竟然從蕭氏步行來公司,就那短短幾分鐘的路程里就被小偷盯上了……真應了那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翁岳天攬著文菁肩膀的手緊了緊,深眸里翻卷著隱怒︰「這不能怪你……是那個小偷太殘忍了。」
翁岳天雖然表面上不如文菁那麼激動,可他心里也在作痛,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乾繽蘭遇險,他也害怕,他也擔心,他也恨小偷……
翁岳天不由得煩躁,他討厭自己這樣的心情,可是母子間血脈相連,親情是割舍不斷的。即使他和乾繽蘭兩人好像隔著冰山,但現在她生命垂危,他隱隱能听到心底有個聲音在說︰我不想她死!
翁岳天褐色的眸子變得赤紅,沉聲道︰「我不信她會死……她怎能就這麼死了呢,她還要償還曾經犯下的錯,她還要彌補我童年缺失的母愛……她還要……還要陪我玩游戲機,她不能輕易就撒手不管了,她已經丟棄我二十多年,這一次……她要是再丟下我,我一定不會原諒她,到死都會恨她!」男人在說到這最後兩句話時,聲音禁不住微微顫抖,略顯哽咽。
這看似是責備的狠話,但卻是另一種心痛和不舍。文菁心疼地抱著他,她多想沖進手術室去把翁岳天說的話告訴乾繽蘭啊……
護士的身影急匆匆跑來,手里拿著一袋血漿……
「護士……護士!」文菁焦急地大喊。
「行了,剛才那個小伙子的血能用!」
「……」會醫急院。
能用?
文菁驚了,緊接著是一陣狂喜,哭笑著說︰「華櫻的血能用,老公,你听見了嗎?媽有救了!」
翁岳天當然听見了,他緊緊擁著文菁,劇烈跳動的心髒稍稍緩和一點,燃起了希望……既然輸血的問題解決,乾繽蘭能活下去的機率就大多了!
躲在角落里的華櫻,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听著文菁的聲音,看著她的笑容,華櫻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臂……
華櫻先前還是精神抖擻的,此刻只覺得腳步虛浮,虛弱的身子像隨時都會倒下一樣。他沒有再走過去,盡管這是一個博得文菁好感的機會,哪怕是他現在提出要她認他做弟弟,她也不會拒絕的吧。但華櫻不想這麼做,他不想文菁將他輸血看成是交換條件。遠遠看著她和丈夫,多甜蜜多幸福的一對,華櫻悄悄地轉過身,扶著牆壁一步一步,艱難地移動著腳步……
華櫻回到教堂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之後,羅神父因為擔心他,焦急地等在他房間門口。見華櫻回來了,可是他整個人都沒了精神,臉s 格外蒼白,嘴沒有血色,晶亮的眸子也變得暗淡無神……
羅神父猜想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听華櫻說完事情的經過,羅神父也不禁暗暗嘆息,這孩子,讓人如何不心疼呢。現在這世道,好人多都漸漸變得冷漠,麻木,像華櫻這樣在街上幫陌生人抓小偷的行為已經不多見了,而他不但這麼做,還跟著人去了醫院,為人家輸血,抽了500cc的血,難怪現在的他這麼虛弱了。一般人獻一次血也就200cc300cc,華櫻卻主動要求chou了500cc,他是怕少了不夠用。
羅神父能理解華櫻為什麼抽完血不去找文菁了,這孩子也有他自己的原則和做事的方法,他的內心不但善良而且光明磊落,不願文菁因為覺得欠他人情而勉強認他當弟弟。其實如果換做別人,怎會像華櫻這麼悄悄走掉,要知道,即使不認作弟弟,就憑華櫻救了乾繽蘭,他也能從中得到意想不到的許多好處,可他偏偏因為自己的耿直而放過了這個絕好的機會。
羅神父讓華櫻先休息,給他煮了兩個雞蛋,沖了一杯牛女乃,這就是最簡單的補充體力的辦法了。
醫院里,乾繽蘭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月兌離的生命危險,從手術室出來就進了病房,只是人還沒醒來,預計要等到明天了。
文菁和翁岳天總算可以放下心來,但看著躺在病g上的乾繽蘭,氣若游絲,面如死灰,著實讓人的心都會揪緊。
文菁有些坐立不安,腦海里是不是躥出一個清瘦的身影。
華櫻去輸血之後就沒再出現,他是不是已經走了?他還好吧?
文菁不由自主地分神了,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目光望向窗外,胸口的位置像被塞進了什麼東西一樣堵得難受。
驀地,身後一暖,翁岳天輕輕攬著文菁的腰,頭擱在她肩膀上,低啞的聲音問︰「在想什麼呢,剛才我喊你都沒听見。」
呃?他有喊她嗎?
文菁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個……我……」
「擔心華櫻?」
「嗯。」文菁沒有隱瞞,很老實地點點頭。
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她,白里透紅的臉蛋粉嘟嘟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他心里一動,輕輕地在她臉頰上啄了啄,柔聲說︰「這次的事,我們應該感謝華櫻。如果你擔心他,可以打個電話問問,我不想看見你矛盾的樣子。其實你心里已經接受他這個嘀嘀嘀了,只是你還沒想好要口頭上對他親口說出來。」
翁岳天一句中的,文菁的身子微微一顫,在他面前,她就像是透明的,他對她的了解甚至超過她自己。
心底有淡淡的暖流在縈繞,文菁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背,糯糯地說︰「老公,謝謝你。」
翁岳天深眸一暗,佯裝生氣地捏捏她的小鼻子︰「竟敢跟我說謝謝,嗯?」
文菁調皮地吐吐小舌頭︰「我不敢了……」
「……」
晚上,文菁先回家去了,她要照顧孩子,而翁岳天就在醫院守著。
文菁洗完澡就給孩子喂女乃,她今天耗費了太多心神,整個人都顯得很疲倦,等小女乃娃睡著之後,文菁也撐不住了,躺在上,一踫到枕頭就越發感到困意。
可是有一件事沒做,她始終不能安心睡去……
文菁拿著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
會是誰來接電話呢?會不會剛好是華櫻?
正想著,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羅神父。
「羅神父,我是文菁。」
「文菁啊……你還在醫院嗎,你婆婆沒事了吧?」羅神父顯然對文菁的電話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嗯,她已經月兌離危險了。」
「那就好……文菁,你是想找華櫻嗎?」
文菁一怔,隨即也很干脆地說︰「是的,今天多虧了華櫻,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謝謝,他輸血之後就不見人了……他現在,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他回來就睡下了,沒有吃飯,只是吃了兩個雞蛋和一杯牛女乃。」
文菁心里一疼,華櫻睡了,沒能和他通話,她略感失望,不過想想也是,他輸了500cc的血,想必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文菁和羅神父簡單又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知道華櫻平安回到教堂,她也就放心了。只是,她真的打算認下這個弟弟嗎?或許,真如翁岳天所說,她心里認下了,她需要一點時間或一個契機去表達出來。
第二天。
翁岳天在病房的沙發上過了一晚,整夜都是半夢半醒的,早上起來有些頭暈,進去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稍微清醒一點。
從洗手間出來,翁岳天驀地發現乾繽蘭睜開了眼楮正望著他。
這個大男人陡然間就像是害羞的小孩般,臉一熱……
「我也剛來了幾分鐘。」翁岳天這話說得僵硬,不想讓乾繽蘭知道他在這里守了一夜。
乾繽蘭剛動完手術,人還很虛弱,慘白的面容沒有半點血色,呼吸輕淺若有若無,但這不代表她的腦子也不好使啊。她有留意到翁岳天下巴冒出了一層淺淺的青色胡茬,他的頭發凌亂,襯衣的紐扣有兩顆沒扣好……這些都說明他很可能是一也沒回家……
乾繽蘭什麼都沒說,復又閉上了眼楮,好半晌,眼角流淌下幾滴晶瑩的淚滴……她只覺得這是多年來她最幸福的時刻了,能在大難不死之後,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她的兒子。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翁岳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略顯得手足無措,坐在沙發上,心里就在琢磨著,文菁怎麼還不來呢?有她在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尷尬啊。
夫妻間真有心靈感應嗎,就在翁岳天這念頭剛起之時,病房門開了……
文菁提著保溫桶進來,一見她的身影,翁岳天頓時感到送了一口氣,壓抑的感覺減少了大半。
文菁沖著翁岳天會心的一笑,坐在他身邊,溫柔地依偎著他︰「老公,你在這兒守了一夜,一定沒睡好吧,吃點東西就回家去休息,這兒有我看著行了。」
翁岳天臉都綠了,這可好,文菁不知乾繽蘭已經醒了,這麼一來,就等于是戳穿了翁岳天說的他「剛來幾分鐘」。
文菁不明就里,緊張地伸手去模他的額頭,水汪汪的大眼楮里滿是關切︰「老公,你怎麼了,臉s 這麼難看,哪里不舒服嗎?」
翁岳天哭笑不得,黑著臉,僵硬地吐出幾個字︰「我……沒事。」
「真的沒事?」文菁一臉探究地望著他。
「咳咳咳……」上傳來一陣咳嗽聲。
文菁一愕,雖然驚喜地竄上去……
「媽,您醒了!」文菁這一聲「媽」,讓乾繽蘭大感安慰,想要說話,無奈喉嚨難受得緊。
文菁立刻倒了一杯水,想要喂乾繽蘭,可是……
「老公,過來幫一下忙……」文菁朝翁岳天眨眨眼楮,招招手,可愛的模樣,讓人如何忍心拒絕。
翁岳天很不自在地走過來,悶悶地說︰「幫什麼忙。」
文菁瞪了他一眼︰「你沒見媽要喝水嗎,你把媽扶起來,我來喂。」
「……」
翁岳天臉一僵,嘴角抽了抽,想要說點什麼,但是一接觸到文菁那「凶狠」的眼神,他就只能垂下頭,老老實實照做。
「嗯……這才對嘛。」文菁滿意地點頭,小心翼翼地喂乾繽蘭喝水。
乾繽蘭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概萬千……兒子啊,看來你這輩子是被文菁吃定了,頗有「妻管嚴」的跡象啊!
翁岳天像牙膏,文菁擠一下他動一下,喂完水就是喂飯。
一碗粥喂進乾繽蘭月復中,清甜可口,香滑細軟,固然是好味道,但最讓乾繽蘭感到安慰的是,兒子和兒媳婦都在身邊,一起喂她吃飯,還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嗎。
乾繽蘭忽然間有點興慶自己遇險了,否則,如何能跟兒子有這麼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呢。
翁岳天別扭極了,明明他在乾繽蘭還沒處手術室的時候還在擔心呢,那是出自親情的天性使然,可現在他就不願意被乾繽蘭知道了。只是這麼喂飯他都會不好意思,生怕被偷窺到內心那一點真實的情緒。
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我們永遠都是孩子。
乾繽蘭吃完粥,精神略好一點,腦子也越發清醒,回想起昨天的事,她最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個幫她攔住小偷,後來又幫她叫救護車的少年……如果不是他及時抓住小偷的手,恐怕那一刀全刺進她sh nti,她這條命就沒了。
那個少年,她怎會不記得呢,就是翁岳天和文菁結婚當日,在教堂外面看見那個長得與文啟華有幾分相似的孩子。想不到還能遇到他……
乾繽蘭嘶啞的喉嚨里艱澀地擠出聲音︰「文菁……那個孩子呢?救我的那個孩子,他……他在哪里?」
靜謐的病房里,文菁輕柔低緩的聲音在訴說著關于華櫻的事,從她第一次見到他,到她被他劫走,在太陽國與他相處四個月,前些日子再見到華櫻的蹤跡,以及昨天他還為乾繽蘭輸血……
文菁認為乾繽蘭有權力知道救她的是誰,而華櫻的事又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乾繽蘭一言不發地听文菁說著,就像在听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她的神情多變,即為華櫻的身份而感到震驚,同時也為華櫻的遭遇感到疼惜。或許是因為華櫻與文啟華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相似,所以乾繽蘭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對華櫻有深刻的印象和好感,經過昨天的事,乾繽蘭更是感概萬千,想不到,一個曾是7311組長的人,現在竟然會變得這麼善良。
翁岳天對于文菁所說的一切都是一早就知道的,但此刻听她娓娓道來,他不僅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是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觸,心還是會隱隱作疼。
文菁剛開始還是很清醒的,說著說著就被自己帶進去了,投入了情緒,心也跟著被牽動,一波一波的酸意在蔓延……如果她是一個老師,華櫻就是她教導出來的最成功的例子。他能做到見義勇為,為陌生人挺身而出,這不正是時下很多人身上都缺失的嗎?他終于棄惡從善了,他將會變得比天使還要美麗。
華櫻當然不會知道自己正被人談起,他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獨自一個人坐在教堂後院兒發呆……
早晨空氣清爽,華櫻穿著他最愛的白色襯衣,那片綠蔭將他整個人襯托得越發夢幻,他只是靜靜地,不說話,不動作,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純淨聖潔的氣息卻能讓人舍不得將目光移開。就這麼遠遠凝望著他,也是一件難得的美事。如同欣賞一幅自然優美的畫卷,想要去細細品味。
葡萄架上所剩下的葡萄不多了,因為最近華櫻已經給文菁送過好幾次。畢竟教堂後院的地勢有限,種葡萄也是這麼點,華櫻從不會吃一顆葡萄,這些葡萄幾乎都是摘下送給文菁了。
華櫻亮晶晶的眸子里流露出絲絲痛惜和難過,怔怔地發愣,自言自語︰「葡萄啊葡萄……我對不起你們,為了讓文菁姐姐開心,我把你們都摘下來給她送去了……我是不是很自私呢?葡萄啊,看著你們越來越少,我好舍不得,只剩下幾串了,過不了多少,這架子上就不會有葡萄了……」
華櫻就像是在對人說話,在他眼里,這仿佛不是葡萄,而是懂靈性的生物。他眼里充滿了濃濃的歉意和不舍,他心里不舒服,眼看著葡萄就要吃完,他是該再弄一些來種還是等明年呢?
這晶瑩剔透的人兒,眉宇間隱隱透著淡淡的憂郁,讓人不由得會為他而揪心。
羅神父在遠處望了半晌,還是慢慢地走了過來。
羅神父sh n上的衣服有著一股很淡的清香,這是他剛收下來的。華櫻洗衣服很仔細,並且能將衣服洗得香香的,g ng n淨淨的。盡管羅神父說他刻意自己洗,但華櫻覺得自己在這里zuo的活兒太少,心里過意不去,總是會趁羅神父不注意的時候就把他的衣服拿去洗。
這麼乖巧得孩子,仁慈的羅神父哪里忍心苛刻他。
「咳咳……華櫻啊。」
華櫻一驚,驀地回頭,眼中的憂郁之色已不見,明亮的眼神依舊清澈無比。
羅神父將一疊紅紅的東西塞進華櫻手里,看著他一臉迷惑,羅神父親切地笑笑說︰「孩子,這是給你的。」
華櫻茫然地望著手里一張張紅通通的鈔票,他並沒有表現出十分興奮,黑寶石般的瞳眸里泛著好奇的光,不解地問︰「為什麼要給我錢呢?你收留我,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這錢,我不能要。」
「……」
羅神父一時語塞,華櫻這孩子,太過單純了,哪有人會這樣到手的錢都不要?何況華櫻他平時也需要用錢的,他就不能為自己想想?
羅神父佯裝不悅,沉聲說︰「華櫻,如果你當真想感謝我,就不要拒絕,把這錢收下。以後你想買什麼東西也方便些。其實這不是我白給你的,你這段時間在教堂里做清潔,幫我洗衣服,還跟我一起去孤兒院做義工,這些都是你付出的勞動,我給你一點微薄的報酬是應該的。如果你不收下,我會不高興的,你自己看著辦法。」
羅神父這一招挺管用,吃準了華櫻的脾氣。
果然,華櫻听羅神父這麼一說,他心里一慌,急忙抬眸說︰「羅神父不要生氣,我收下就是。」
華櫻見羅神父笑了,他也跟著笑,憨憨的樣子實在太萌太可愛了,羅神父禁不住在想啊……華櫻這麼招人愛的孩子,他父母要是能在他身邊,那該有多疼他啊……
華櫻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筆收入,雖然才一千塊錢,但他感覺很驚喜,滿足。神父說,這是他的勞動所得。付出了有回報,這就是最簡單的例子吧。
羅神父算是對華櫻不錯了,在這里包吃包住,還能想得這麼周到,給華櫻一些零花錢,不得不說,華櫻遇到羅神父,也是一種幸運。
華櫻手里握著一把鈔票,腦瓜子在不停地轉……這個錢要怎麼花呢?仔細想想啊,好像沒什麼東西是他特別需要的,那麼,就暫時留著吧,等想到了再說……或者,他是否應該去給文菁姐姐買點什麼禮物呢?這可是他收獲的第一筆收入呢,他當然想要給他自己認為最親最重要的人買東西。
文菁這幾天除了去公司,還會到醫院去探望乾繽蘭,翁岳天有時也會去看看,但都是來去匆匆。他好像很不好意思與乾繽蘭說話,也害怕她跟他說話。
乾繽蘭的意思是,等她出院之後要親自去教堂里找華櫻,當面感謝他。文菁贊成這麼做,她也想感謝華櫻,只是,她一想起華櫻那期盼的眼神,就會感到一陣心疼……如果她去教堂看華櫻,是否就等于是要下決心認他這個弟弟了?
從華櫻救乾繽蘭的事就能看出來,他已經真正地重生了,他不再是7311的機器,他是一個正直善良的孩子。
華櫻還是照舊給文菁送葡萄來,每次他都是送到前台就走了。他習慣了這樣,漸漸地也就接受了現狀。只是他希望能在葡萄摘光之前,能有機會好好地跟文菁姐姐說上幾句話。
文菁原本是想過不再接受華櫻的葡萄,她擔心葡萄被摘光之後華櫻會難過,但是她經過考慮還是沒說出口……華櫻現在很脆弱,她如果拒絕他的葡萄,他一定會以為她討厭他。
今天是華櫻最後一次來送葡萄了,因為這是最後一串,葡萄架上被摘光了。
華櫻將葡萄送去之後,心里無比失落……葡萄總是會有吃完的時候,人與人之間是不是也這樣,終究是會散場的。沒了葡萄,他就沒有理由再來文菁姐姐的公司,他和她之間這一絲聯系也斷了……
華櫻心情低落,眼神黯淡無光,精神有些恍惚,只覺得胸口處空蕩蕩的,人好像失去了什麼寄托似的。華櫻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沒有坐車,他沒想過這是要走向哪里,就只是單純地想走一走,排解一下心中的郁結。
華櫻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意,盡管他低調,盡管他只是穿著最普通的衣服,但他就是那種天生帶著光環出生的人,無論走在哪里都會吸引人的目光。
大馬路上很熱鬧,華櫻卻覺得這所有的繁華景象都與自己無關。他到底來這里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睡了好長好長的時間,一覺醒來就在州市了,是誰將他送來的,他不知道……
留在這里是為尋找郵箱里那個叫文菁的女人,如今,找到了,她卻不肯認他當弟弟。他已經很努力地靠近她,表現出十二萬分的誠意,可是她為什麼還不肯接受他呢?是不是他做得還不夠多,不夠好?他到底還要做什麼才可以讓她真心實意地認他當弟弟呢?
華櫻不由得蹙起眉頭,想得入神了……
華櫻不知道,他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的視線。就在距離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跟著三個男人。一眼看去那就不是什麼好人,一個個都有紋身,穿得稀奇古怪,嘴里叼著香煙,歪眉斜眼的,從他們嘴里吐出的也不是什麼好話。
「水牛啊,你確定自己沒看錯?」
一個五大三粗的光頭,一臉橫肉,眼里冒著狠毒的光芒︰「我當然能確定了,那天就是這小子攔住了老四,當時我本來是準備沖上去的,但是我看見老四拿出了刀,我就知道要出事,躲在一邊瞅著動靜,果然老四沉不住氣,捅了那娘們兒一刀,現在可好,老四蹲號子去了。要不是前邊兒那小子半路殺出來,老四那天就不會失手!」
原來這倆男人跟搶劫乾繽蘭的人,是一伙的。以菁音輕。
「媽的,那天我犯人犯得厲害,還等著老四搞點錢回來救命呢,想不到就是因為那小子!」
那叫「水牛」的男人惡狠狠地笑著︰「那臭小子今天踫到我們,算他倒霉!咱們把他先收拾一頓再扔到大哥的洗浴中心去,讓這小子去當男公關,瞧他細皮女敕肉的,比女人還好看,d 哥鐵定喜歡!」
「啊」一聲驚叫,華櫻已經被人拖進了路邊的巷子里!甩已了經。
華櫻的嘴被死死捂住,身子被人使勁往後拽,他這單薄的身板兒,一下子就被兩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制住了。
水牛狠狠地一甩膀子,華櫻被摔到牆角,悶哼一聲,強忍著背上傳來的疼痛,死死盯著眼前這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華櫻知道自己遇到惡人了……
「臭小子,真他媽欠揍!」
「去你m的,讓你多管閑事!」
「……」
隨著這罵聲,華櫻臉上挨了幾巴掌,雪白的襯衫留下了鞋印。被人拳打腳踢,一頓狠揍,華櫻痛苦地縮在地上,全身都像在抽筋一樣,痛得他瑟瑟發抖……
即使是這樣,華櫻也硬是扛著沒求饒,沒有喊痛,垂著頭,緊緊握著雙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哈哈,活該!」水牛說著就一腳揣在華櫻背上,得意又凶狠的樣子,十足的惡棍。
一頓拳腳相向,華櫻卻始終不肯開口說出一句求饒的話,這不僅更讓兩個混混感到窩火,他們平時欺善怕惡,打人的時候還就喜歡听別人邊哭邊求饒,那會讓他們更加得意。但眼前這看似柔弱的少年卻偏偏不肯服軟,他清亮的眼神讓人不敢逼視,明明他是在挨打,可骨子里卻透著倔 ,冷冷的目光里流露出冷傲,不屑,輕視,仿佛在他眼前的不過是兩只生物而已。
水牛和同伙都不禁同時一愣……一個被他們打的人竟敢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們,竟敢看不起他們?豈有此理!
接下來,華櫻身上落下的拳頭更加凶猛了……
「敢瞪老子!讓你瞪,讓你瞪!」水牛狠狠踹了幾腳,窮凶極惡的樣子格外猙獰。
另外一個男人也是掄起手臂大力捶下,他手都打得發麻了可還是不見華櫻喊痛。
華櫻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將他臉上那一抹嘲笑暈染得倍加淒美,他不鬧不喊,咬緊牙關承受,他的眼楮泛著猩紅,天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忍下來的,他拼命握緊拳頭,任憑身體里狂暴的因子在肆虐,泛濫,每當他想要還手的時候,他腦子里就會浮現出最近反復做的一個夢……
「打人是不對的。」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這麼對他說。熟悉的話語一遍一遍地縈繞在他耳邊,奇跡般地讓他控制住了內心的狂暴因子。
華櫻總有個感覺,仿佛只要他一還手,這兩個人就會死在他手里。不……不可以,他不可以殺人,如果文菁姐姐知道他傷人甚至殺人,那麼,這輩子都別指望她會認他了!
華櫻終于是受不住,被打得近乎昏厥,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的身子一輕……他被人抬了起來。
華櫻只知道自己從陽光底下被轉移到了一個陰暗的地方,他的意識混沌,全身都在痛,但就是這疼痛使得他能保持著一絲清醒……他好像被關起來了。
是的,水牛和他同伙將華櫻暴打了一頓還不解氣,果真是將華櫻擄了去,丟進了某洗浴中心。
這里是水牛的大哥經營的,不少人都知道這是黑道上的混混開設的場子。水牛的大哥外號「鱷魚」,比水牛更加凶殘沒人性,最可怕的是,鱷魚對長相俊美的男生特別有興趣,所以水牛才會想到把華櫻獻給他大哥。
這黑漆漆的屋子里,連個窗戶都沒有,華櫻被扔在角落,手腳被捆綁起來,無聲無息地蜷縮著,如果不開燈,幾乎察覺不到這里邊還有個人。華櫻身上傳來陣陣劇痛,掙扎著想起來,動一下都會痛得像拆骨一樣。無奈他現在被拇指粗的繩子綁著,要掙月兌,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必須要休息一下,等自己的體力恢復。
水牛此刻正忙著向大哥炫耀,邀功。
鱷魚靠著椅背,一只粗壯的腿高高擱在桌子上,嘴里叼著半截香煙,一邊听著水牛的匯報,露出邪惡的目光。
鱷魚比水牛年長幾歲,皮膚又黑又粗,整個臉就像是砂石滾過的,塌鼻,大嘴,招風耳,腆著啤酒肚,背上整個一塊皮膚全是密密麻麻的紋身,額頭正中還有一道刀疤……這形象適合演電影里的反派丑角。
「大哥,不是小弟我自夸,這次,我的眼光準沒錯,保管大哥會喜歡的,大哥以前那些……簡直沒法比!」水牛眉飛色舞地描述著抓到華櫻的過程。
鱷魚雖然也有些意動,但是由于之前水牛也不時會送來些人,每次水牛都吹捧得很夸張,鱷魚已經見怪不怪了,對水牛的話還有幾分不確定。
「你個混小子,你不該叫水牛,你叫吹牛得了!」
「大哥,我這次真沒吹牛,那小子長得比娘們兒還好看,細皮女敕肉的,我活了三十年也沒見過這種極品,比電視里的明星還帥!」水牛極力辯解,生怕大哥不信。
鱷魚順手拿起一根牙簽兒塞進嘴里一挑一挑的,慢吞吞地說︰「有沒有吹牛,我過會兒去看看就知道了。到是你,這幾天別亂跑,我听說最近風聲緊,有幾間洗浴桑拿已經被條/子查了,咱們這兒暫時沒事,但是也不能大意。」
水牛獻媚地堆起笑︰「知道了大哥,放心吧,我會盯著的!」
「嗯,下去場子里看/看吧,我去見見你說的小帥哥。」
「……」
這包廂是「仙瑤」洗浴中心里的其中一間,是鱷魚專用的。這幫混混欺男霸女,鱷魚之所以不在這房間里設窗戶,就是為防止人逃跑。小小的包廂里曾讓無數人飲恨。
鱷魚開了燈,一眼就看見縮在角落被捆綁的人。
關門的聲音听起來格外陰森,鱷魚懷著半信半疑的心情走過來,心想啊,水牛這次吹得天花亂墜,真有他說的那麼好嗎?
「小帥哥,抬起頭來,讓我瞧瞧。」鱷魚散漫的語氣里充滿了輕浮的意味。
華櫻低著頭,一言不發,更別說乖乖地抬頭了。
鱷魚見眼前的人很不識趣,心里頓時來氣了︰「喲……在我鱷魚面前裝什麼啊裝,待會兒有你嚎的時候,抬起頭來!」
鱷魚粗魯地捏著華櫻的下巴,迫使他的臉抬起來,整個呈現在眼前。
剛才還是凶狠的架勢,但這一刻,鱷魚驚呆了,一對小眼兒瞪得大大的,像是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這花兒一般的少年,眉目如畫,秀氣挺直的鼻梁有著鬼斧神工似的完美輪廓,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溪水,小巧的臉型和精致的五官,細膩白希的象羊女乃一樣的皮膚,晶瑩剔透,唇邊有一縷血跡,不但沒有讓人感覺嫌惡,反而增添了幾分別樣的嫵媚。這還是人嗎?就像是畫卷里才存在的人物竟然會活生生在自己眼前!
鱷魚先是震驚,再是一陣狂喜!他有種天上掉餡餅兒的感覺。
「哈哈哈哈……果然是個美人兒!水牛那小子這次沒忽悠我。美……太美了!」鱷魚狂笑,雙眼發著紅光,貪戀而邪惡,死死盯著華櫻不願移開視線。
「美人兒,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了!」鱷魚猥瑣的神情惡心到了極點,渾然沒留意到華櫻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想看死人般的目光。
「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鱷魚的語氣竟顯出幾分柔和,但即使如此,只能讓他那張丑陋至極的臉更加令人作嘔。
華櫻漆黑的眸子如冰魄,冷冷斜視著他,不願吐一個字。
鱷魚眸光一狠,隨即又軟了下去,難得遇見這麼極品的小帥哥,得對人家好點是吧,這樣才能博得小帥哥的好感。
鱷魚嘿嘿一笑,恬不知恥地問︰「小帥哥,如果我把你身上的繩子解開,你會不會感激我?」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種壓根兒沒臉的!
華櫻身上被打得遍體鱗傷,除了臉是好的之外。他此刻正強行忍著身體的痛楚,他強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尤其是現在。
華櫻的沉默,讓鱷魚心頭窩火,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即使華櫻美如天仙,但態度太過冷漠,鱷魚面子上也掛不住。
「m的,老子好言好語跟你說話,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鱷魚狠色一凜,隨之從身上模出一把刀。
鱷魚雖然恨不得馬上就能將人按倒,但是華櫻的倔 使得鱷魚十分不爽,他想要征服這個人,想要徹底讓華櫻低頭,他不喜歡看見華櫻那種冷漠又倔 的眼神,他喜歡听人求他!
鱷魚的心態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剛才熱血沸騰,現在他只想狠狠教訓教訓華櫻,讓華櫻學會什麼是「屈服,听話」!
鱷魚一陣獰笑,明晃晃的匕首在華櫻的臂上緩緩刺進,滑下……鮮血順著傷口流出來,觸目驚心的紅,頓時讓空氣中散出一股血腥味……
「哈哈哈哈……求我啊,只要你肯求我,你肯乖乖地听我的話,乖乖地當我的人,我就放了你,否則……」鱷魚這後邊的話沒說出來,但他邪惡凶殘的眼神足以說明了。匕首沿著華櫻的肩膀往下慢慢移動……
華櫻漆黑的瞳孔在收縮,額頭上冷汗涔涔,慘白的面容上卻不見他有痛苦之色,仿佛那匕首是刺在別人身上一樣。「出身于7311的他,不管是否被洗去記憶,他骨子里始終有著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即使痛,他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讓眼前的男人得意。
他是最美麗純潔的天使,是惡魔最愛的點心,他驚為天人的純美,只會讓某些人內心的邪惡與丑陋不堪越發不可抑制,他的臂上,雪白的肌膚染上刺目的鮮紅,如泣血的杜鵑,淒美得令人心悸,那閃著光的匕首帶著毀滅的氣息……」呵呵……真是倔 啊,想不到你看起來這麼柔弱,骨子里挺硬朗的,或者說,你的外表像娘們兒,內心卻是個爺們兒嗎?「鱷魚的大嘴咧著笑,驀地神色一狠︰」老子今天非讓你求饒不可!「
鱷魚一把抓住了華櫻的肩膀,用他粗糙的手掌將人按在牆上,另一只手卻把匕首湊近了自己的嘴……鱷魚嗜血的目光格外凶殘,陰惻惻地笑著,舌頭沾上匕首的血,更加觸發了他的罪惡,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兩眼放光,活像是聞到了什麼香味似的。
華櫻對鱷魚說的話,充耳不聞,鱷魚也沒有如願地從華櫻眼里看見恐懼,更沒听見他開口求饒。這不禁更激起了鱷魚的征服欲,想著自己如果能徹底征服眼前這倔 的少年,那該是怎樣讓人永生難忘的事情啊。鱷魚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期待過,他要慢慢地磨華櫻的脾氣,直到華櫻屈服那一刻。鱷魚享受的是折磨別人的過程,就像現在,他的匕首刺在華櫻身上,他不會有絲毫憐惜,看著這絕美的少年,鱷魚就想要摧毀他的美,他的純,想要讓白紙染上濃黑!
鱷魚陰森森的目光落在華櫻另一只胳膊上,下一秒,帶血的匕首已刺了進去,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華櫻死寂的眸子盯著鱷魚,他依舊沒有求饒,而是……」呸!「一口唾沫,準確無誤地吐在鱷魚身上!一瞬間,鱷魚凶惡的樣子像極了張牙舞爪的魔鬼。」你,找死!「鱷魚舉起了匕首,卻久久落下去……因為,他看見華櫻笑了。
華櫻輕勾著嘴唇,一抹完美的弧度,攝人心魄的笑容讓鱷魚一時間失神,凶狠的目光漸漸變得柔軟了。鱷魚何曾見到有華櫻這麼曠世絕色美少年的笑容,他痴迷了,咧著嘴竟然流下惡心的口水。
華櫻是在冷笑,在嘲笑,在譏笑……笑鱷魚是白費心機,想要華櫻屈服,比殺了他還難。骨子里天生的傲氣,華櫻即使面臨7311的酷刑時都沒求饒過,何況是現在。
華櫻清冷的眼神里透著不屑,他知道自己遇到什麼人,眼前這丑陋而凶惡的男人,心理有問題,在折磨他的同時還想要像佔有女人那樣對待他,華櫻寧死都不會屈服的!
華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控制自己了,他的意識處在崩裂的邊緣,他能感覺到身體里有一股蠢蠢欲動的念頭,只要他想,眼前這男人就會成為一具尸體!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華櫻對這些的辨識並不十分明確,但他認為,曾經的他,一定是做了什麼讓人無法原諒的事,所以文菁姐姐才會不認他,現在他想要從善,想要當個乖孩子,可一旦出手傷人,殺人,那麼,他的努力就會白費!
華櫻一直這麼告誡自己,忍,忍!先前打他那兩個人,華櫻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在忍,現在也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到何時,但他會盡最大的努力。
鱷魚哪里會知道華櫻在想什麼,他已經從短暫的失神中醒來,他越來越受不了華櫻的沉默。
鱷魚冷哼一聲︰」跟我耗?你這是自討苦吃,乖乖地听老子的話,老子說不定還會憐香惜玉,知道嗎,這屋里以往關的都是不听話的人,一個個進來的時候都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不過……他們最後都變乖了。「」老子最裝討厭清高的人,你越是裝,吃的苦頭越多!「鱷魚說著,匕首已經伸向了華櫻的胸膛︰」呵呵……挺能忍的,我就要看看你能撐多久!「鱷魚這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華櫻的襯衣紐扣被匕首割開了一顆,就在鱷魚的邪笑聲中,他正準備再繼續割第二顆……
華櫻猛地從地上竄起來,險險躲過他的匕首,原來華櫻已經解開了身上的繩子!
但是華櫻先前被人打傷了,即使他能掙月兌繩子,但他體力沒有恢復,身體因這麼一跳,更加劇烈地痛起來,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不住……」m的,敢玩花樣!「鱷魚大吼一聲,揮舞著匕首沖上來,他可不能讓華櫻走,到手的肥肉不能飛了!
華櫻眼疾手快,強忍著劇痛,抬腿朝鱷魚踢去!。
這一腳,不偏不倚正好踢中鱷魚的要害,痛得他慘叫連連,匕首掉在地上,彎著身子直跳……
華櫻不敢戀戰,使出全身僅剩的那點力氣,門口跑去……這時候,正好有人進推門來了。」砰……「一聲悶響,華櫻撞在門上,身體又被反彈了回來。這一撞,華櫻眼冒金星,及時扶住牆才穩住沒倒下去。」大哥!「水牛一聲驚呼,頓時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水牛身邊的兩個手下沖上來抓住華櫻,將他的頭按在桌子上。」大哥,這小子不听話嗎,我來收拾他!「水牛惡狠狠地朝華櫻走過來,令人將華櫻按倒在沙發上︰」嘿嘿……小子,看你往哪里跑!「
華櫻如果不是之前在巷子里被水牛和另外個男人打成重傷,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虛弱,加上他的兩條胳膊還在淌血,此刻被幾個強壯的男人制住,他就是想掙扎都難了。
如果華櫻在事後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還會從一開始就不還手嗎?就為了害怕文菁姐姐把他看成壞人,害怕永遠失去被人認可的機會,所以他要這麼壓制著自己,卻換來這群惡人更加猖狂,凶狠。甚至他有可能被人給……
他是否會後悔?
鱷魚現在沒剛才那麼痛了,直起腰來,神色猙獰得可怕,狠狠地呸了口唾沫。」老子本來不喜歡像你這麼烈的脾氣,不過今天,老子為你破例一次!「鱷魚那令人反胃的表情和笑聲,讓屋子里的空氣都變異了。」哈哈哈哈……大哥,有我水牛在這兒,大哥盡管放心,這小子一會兒就會乖了,以後說不定咱們讓他走他還不想走呢!「水牛狂肆的大笑,低頭對著華櫻吼到︰」老實點兒!「
鱷魚那只又粗又肥的手指伸向華櫻的臉頰︰」嘖嘖……這臉,這皮膚多滑啊……「骨在冷收。
華櫻的身子禁不住在微微顫抖,他是氣的!他最不喜有人觸踫他的肌膚,他寧願被刀刺都不願意被這男人模臉。華櫻胃里在翻騰,臉部的肌膚傳來陣陣寒意,有種殺人的沖動象潮水一樣從腳底涌上來……這熟悉的感覺,他闊別已久。」嘴挺利的,脾氣也不小,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就算是插上翅膀都別想飛出去!「鱷魚用手捏住華櫻的下頜,在目光觸及他那雪白的脖子,眸光一暗,一手扯向華櫻那件染血的襯衣!
華櫻身體里有個聲音在叫囂,他決不允許自己被這群畜生侮辱!就在鱷魚的手才剛踫到華櫻襯衣的時候,華櫻奮力踢出一腳,正踢在鱷魚臉上,趁著鱷魚後退那一霎,華櫻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第二次沖向門口!」敢跑!「一聲怒吼,只听」嘶「的一下,華櫻的襯衣袖子被人扯下來,連帶著背上也被撕了大塊,露出他光滑的肌膚……
身後的怒罵聲響起,只要華櫻再被抓到,等待他的將是慘不忍睹的下場!
說時遲那時快,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包廂門被人踢開,一群男人破門而入!」警察!不準動!「」全都別動,趴下!「」……「
場面只是幾秒的混亂就被制住了,這是一群熟悉的面孔,鱷魚和水牛他們看清楚了,來人竟是以市局的梁警司為首的便衣警察!
除華櫻之外,屋子里的那幾個混混全都蹲在了地上,大氣都不敢出,心里紛紛哀嚎……完蛋了,撞在梁警司的槍口上,這回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梁宇琛不怒而威的雙眼一瞪︰」統統帶走!「」……「
最近全市都在開展嚴打活動,洗浴中心是重點查處的地方,梁宇琛親自帶隊前來這片區域,正好,鱷魚他們擔心什麼就來什麼。
屋子里這麼多男人,可梁宇琛的視線忽然間被門背後那個看起來渾身是傷的人給吸引了……咦,這人是?
梁宇琛狐疑地走過去,仔細一看……
這麼一看不打緊,梁宇琛驚得差點跳起來!天啊,不是眼花吧,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看見……華櫻?!
眼前這張臉,梁宇琛永遠都不會忘記,華櫻的照片,他曾看過無數遍了,這麼絕美而特別的少年,誰見過一次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梁宇琛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華櫻……華櫻啊,那是何等人物,7311的前任組長,要說到殘忍,這幫小混混跟7311簡直沒法比,以華櫻的能力,輕易就能殺人于無形,可是為什麼他卻如此狼狽?
梁宇琛來不及想那麼多,吩咐手下先將其余人帶回局子里,至于華櫻,由他親自處置。
梁宇琛腦子里閃過無數道細微的光亮,心念電轉之間已經想到很多可能,但究竟這是怎麼回事,還需要進一步審問。
能抓到7311的前任組長,梁宇琛應該高興得蹦起來才對,可是,他現在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刀刻般的俊臉上盡是凝重之色……翁少說得一點都不夸張,華櫻這個人,實在讓人難以產生憎恨的念頭,太招人憐惜了,盡管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可梁宇琛依舊忍不住心頭在微微顫動,隱隱泛堵。听說這間洗浴中心的老板」鱷魚「有些異于常人的嗜好,看來並非虛言。如果不是他們及時趕到,華櫻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梁宇琛這麼一想,只覺得頭皮在發麻……
梁宇琛想不通,華櫻為什麼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與此同時,在這座美麗的城市,某個醫院特護病房里。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味,是肉香和玉米的味道。文菁今晚特意熬了瘦肉玉米粥給乾繽蘭送來。
乾繽蘭的傷勢恢復得不錯,加上有人精心地護理著,現在她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等兩天就能出院了。
乾繽蘭這次出事,雖然說差點喪命,但她內心卻是欣喜的。因為她覺得自己和兒子之間的關系或許有轉折的契機了。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她慶幸的呢。每次看到文菁和翁岳天一起來醫院看望她,她就會覺得自己還沒有被人遺忘,哪怕是孤獨一人沒有老伴兒,可至少文菁是孝順她的,翁岳天的態度也比起她受傷之前有了那麼一點轉變了。即使他仍然不會跟她多說話,沒有叫她一聲媽,但她已經看見了曙光。兒子興許是繼承了她的脾氣,某些方面會十分隱忍,不輕易表露情緒,這不要緊,乾繽蘭也想通了,既然能大難不死,她不能再繼續撐什麼面子了,在兒子面前,她還要面子做什麼,她欠他太多,她應該要用余生來補償。等出院之後,她就要像兒童節去翁家別墅那次一樣,主動跟兒子接觸,希望能早日冰釋前嫌,早日獲得兒子的諒解。那是她心中所刻畫出來的幸福生活。
文菁見乾繽蘭在出神,不禁呆了呆,柔美的小臉上露出溫婉的笑意,輕聲說︰」媽,您趁熱再吃一點吧。「
這柔軟如棉絮的聲音,格外悅耳,乾繽蘭的心神被拉回來,發覺自己竟然走神,不由得略帶歉意地說︰」我剛才在想事情……「」媽,我給您再盛半碗?「」嗯,好……「乾繽蘭蒼白的笑容透著親切,她每次听著文菁喊她」媽「,就會感到無比溫暖,窩心,她就會覺得自己沒有因為文菁是阿芸的女兒而討厭,實在是明智的選擇。
阿芸……啟華……一想到文啟華,乾繽蘭不由得又想了那個與文啟華長相有幾份相似的少年。
乾繽蘭心里驀地一動︰」文菁啊,我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教堂看那個叫華櫻的孩子。「
文菁端著碗的手微微一滯,隨即笑著點頭︰」好。「
華櫻麼,文菁最近之所以沒有去找他,一是因為太忙,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需要最後下個決心,是否前去教堂見他就把他認下當弟弟了,她知道那是他一直的願望。文菁心里的念頭一天天清晰,長期以來的掙扎總算是有了撥雲見日的感覺。
文菁和翁岳天是一起來的,現在,那男人在病房外的過道上抽煙呢。其實他能來醫院看望乾繽蘭,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是經過艱難的思想斗爭才做出的行動。這還得歸功于他在乾繽蘭遇襲當天,在手術室外那一番提心吊膽的經歷。
翁岳天時常在想,算算日子,他活到現在,真正享受母愛的時候有多久?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而已。乾繽蘭在搶救時,翁岳天忽然間意識到,她始終是一個人啊,不可能長生不老的,她也會有旦夕禍福,如若她真的死去,他心中,不論是愛還是恨意都無處可寄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翁岳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跨出了關鍵的一步,他和乾繽蘭始終是母子,恢復關系,並不是不可能。
想得入神,翁岳天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拿著煙……」嘶……「翁岳天驚了一下,煙頭燙到手指了。
這一點疼痛原本不算什麼,很快就過去了,但翁岳天不知怎的會感到心緒不寧,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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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公安局。
今天局子里挺熱鬧,晚上了都還不清靜,剛抓回來的一批人正在被警員們問話,尤其是鱷魚和水牛兩兄弟,此刻坐在梁宇琛面前,大氣都不敢出,心里早就哭成一片了……時運不濟啊!平時洗浴中心還算太平的,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事先听到風聲,所以至今為止還沒有像今天這樣被抓包過。
這次對」仙瑤「洗浴中心的突擊檢查,當場抓獲了十幾對正在進行不正當交易的男女,就因為這樣,鱷魚和水牛這次再也輕松不起來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嚴厲的制裁。」梁警官,您老這是……「」閉嘴,我還沒問你話呢!坐好!「梁宇琛兩眼一瞪,威武的氣勢立刻震住了鱷魚。
鱷魚和水牛互相對望一眼,扁扁嘴,縱是不悅也不敢鬧騰。
梁宇琛的視線落在旁邊那清瘦的身影上,暗暗嘆氣……這個華櫻啊,真是讓人頭疼!
梁宇琛何來如此感概呢,那全是因為,他先前想要將華櫻送去醫院,但是華櫻張嘴就咬他一口,到現在他胳膊還留著牙印。
梁宇琛早就听翁岳天說了關于華櫻再次出現的事,當然也知道華櫻被洗去了記憶,知道華櫻救了乾繽蘭,知道文菁在猶豫要不要認下華櫻當弟弟……
這種種,使得梁宇琛暫時將華櫻的事壓下來,沒有向上級匯報。一旦華櫻的身份被揭穿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
梁宇琛一大頭兩個大,深深地吸了幾口煙,凝望著華櫻慘白的面容,沉聲道︰」你……先說說為什麼會在洗浴中心?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華櫻垂著眸子,一言不發,空洞無神的目光沒有焦距,如失魂的木偶般漠然。
梁宇琛心里一凜,氣不打一處來啊,怎麼忘記了,華櫻曾是7311的組長,要想從華櫻嘴里套話,除非是他自己願意說,否則,那得費多大勁啊!
梁宇琛頓時有種無力感,好嘛,華櫻已經傷成這樣了,可他不肯去醫院,現在又不肯說話,完全不配合,這不僅讓人窩火,更讓梁宇琛為難,辦了這麼多的案子,此時此刻就是他最為矛盾的,怎麼處置華櫻,成了一個異常棘手並且刻不容緩的問題。
即使是在警局,鱷魚仍然色膽包天,他在盯著華櫻,目光痴痴地落在華櫻臉蛋上,舍不得移開,那猥瑣而邪惡的眼神,這家伙在想些什麼惡心的東西!
梁宇琛也是男人,對于鱷魚這種人,他心里是一萬個鄙視到底的,就算鱷魚是對華櫻下手,梁宇琛還是極度厭惡鱷魚的做法。
梁宇琛冷冷橫過來一記鋒利的眼刀,森森的語氣說︰」鱷魚,把臉轉過去,面向牆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等一會兒,把你洗浴中心里所有非法的勾當全給我老實交代了。「這看似平淡的幾句,卻是讓鱷魚心頭發毛,哪里敢說半個」不「字,十分不甘地轉過臉去對著牆壁。梁宇琛是出了名的鐵腕,犯罪分子的克星,鱷魚曾被他送進監獄呆過幾年,現在又落在他手上,想不溫順點都不行。
梁宇琛的視線轉回到華櫻身上,見他還是一副雕塑似的樣子,梁宇琛就算再怎麼好的耐心也要被磨光了。華櫻嘴角和雙臂都有血跡,特別刺眼,梁宇琛見過比這血腥n倍的場面,但像現在這麼揪心的感覺卻還是十分少有的。華櫻……華櫻真是天賦異稟嗎,明知道他的背景,可這人活生生在眼前時,卻無法提起對他的恨……到琛忘永。
幾分鐘後,翁岳天的電話響了,是梁宇琛……
翁岳天的臉色越來越沉,褐色的眼眸里醞釀出凝重之色,顯然,梁宇琛帶來的消息太過震撼了,縱然是處變不驚的翁岳天也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華櫻的事,該不該告訴文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