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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姓蘇,原來是鼠!」
寧風目瞪口呆地看著「水淹了」之後混亂一幕。
「吱~」
大灰老鼠驚聲尖叫,妖風席卷,桌椅板凳都在天上飛,一只只小老鼠被妖風卷起,四肢並用地拽住自家老祖宗的毛發。
好家伙,一只大老鼠,身上掛著數十只小老鼠,桌椅板凳下雨般往下掉,蔚為壯觀。
「我也閃!」
寧風看那大浪天都要淹了,哪里還不知道跑?
他飛快地背起書匱,至于板凳什麼的就不要了,箭步就往外沖。
跑不兩步,寧風看到最近的地方,有一只小白鼠好像驚呆了,抓著凳子死不撒手,隨著凳子飛上去,再砸下來,眼楮里都開始冒金星兒。
「蘇听雨,是那個小丫頭。」
寧風腳步頓了頓,想起小丫頭圓圓臉蛋,莫名地親切與熟悉感,本能地伸手一抓連凳子帶小白老鼠一起抓過來。
「還不快跑。」
他伸手一個腦 兒就彈在小白老鼠額頭上,緊接著隨手一抓,將它向著大灰老鼠那里扔過去。
蘇听雨嚇得呆了,一直到被扔出去才驚叫出聲,手忙腳亂一陣抓,四肢並用地拽住了大灰老鼠的尾巴。
她這就算是搭上末班車了。
大灰老鼠猛地一躍,從屋里面沖了出去,過程中撞塌牆壁,開出了豁然大口子那都不算是事。
寧風那麼一耽擱,浪打進來嗆了好大一口水,轉眼間水就淹沒到膝蓋處。
再不出去,就泡水里了。
寧風三步並作兩步走,一邊狂奔一邊還伸手進後面書匱里,不知道在模索著要掏什麼東西。
下一刻,他站在大灰老鼠撞出來的大窟窿前,深吸一口氣,向下一跳。
「呼~~」
狂風,裹挾著暴雨,伴隨著驚雷,鋪天蓋地而來,仿佛一只大手,要將他給生生推回去一樣。
好在下墜之勢那只手明顯力氣更大一點,剛躍了出來,寧風就跟秤砣一樣向下直墜而下。
這當口,他都無暇去想,明明是河邊的莊子,怎麼一跳出來跟懸崖似地往下墜呢?
寧風連回頭看下的功夫都沒有,模索在書匱里的手終于伸出來了,攥著一件東西,迎風用力一兜。
「啪」地一聲,一個大口袋兜風,鼓脹成一人大小。
「噗通」又是一聲,寧風兩只手高高舉起,石頭一樣砸進了水里,又生生咽下了好幾口水。
來不及喊「晦氣」,他手忙腳亂一陣忙活,把兜風大口袋綁得緊緊地,讓它成一個球浮在水面上。
「我上~,我再上……,我我我,我還上~~」
寧風鼓足吃女乃的力氣,頂著大浪一次次翻身,終于狼狽無比地翻上了浮在水面上的球。
狂風暴雨中,一人牢牢抱著一球,隨著浪起浪伏而沉浮,在電閃雷鳴中時隱時現,隨波逐流去。
「……又揀回一條命了。」
「晦氣啊!」
寧風總算是喊出來了,「呸呸呸」地連吐幾口水,回頭望去,看到大灰老鼠逆著方向,死命地向著岸邊游去。
它的背上一窩小老鼠在尖叫,老鼠搬家各種淒惶。
「東翁,小小姐,孩子們,就此一別,後會有期啊~~」
寧風騰出一只手來,高高地搖著,也不管在這風雨聲中,他的聲音一窩老鼠能不能听得到。
別人不知道,大灰老鼠明顯是听到了,百忙中回頭一望,再是一驚,險些就被一口水給嗆了。
「去。」
「火浣布,墨家兜風袋。」
大灰老鼠一頭漿糊,腦子里浮現出它狼奔豕突那會兒眼角余光瞄到的,寧風伸手在書匱里掏模的樣子。
「這什麼書生啊,不帶書,帶那亂七八糟的東西……」
「書匱里到底什麼沒有?」
風急浪大水湍急,轉眼間雙方就看不到彼此了。
寧風自是不知道大灰老鼠搬家呢還有心思吐槽他的書匱,抬頭望向剛剛躍出來的地方。
這回他算是看清楚了。
上游頭頂處,哪里有什麼蘇家莊子,分明是斑駁老舊更勝過城牆年代的河堤。
古河堤上千瘡百孔,不知道多少洞穴,在這暴風雨河水暴漲的當口,更不知有多少蛇蟲鼠蟻往外搬家逃命。
一時半會兒,寧風分辨不出來,他剛剛到底是從哪個洞口往外蹦的?
「怪不得進那莊子就覺得怪怪的?敢情是到那地方做客去了。」
寧風沒能打量多大一會兒,湍急的水流推動著大球及上面的他,順流而下,轉眼間不知道多少里地被拋諸身後。
同樣被拋到身後的還有那夜半延師,老鼠搬家的靈異一夜。
「嘿~」
寧風苦中作樂地想著︰「下次要是還有機會給人當先生,不妨講講這老鼠搬家的故事。話說那蘇老謀變出原形那一瞬間,還真是……好玩兒啊。」
隨著時間推移,寧風不知道漂到了下游幾百里開外去,中間被灌了多少水進去更是讓人不忍言,只有圓滾滾不下孕婦的肚子見證心酸吶。
再大的風雨,也有停歇的時候。
雨過天晴,天邊掛著彩虹,激流到了河道寬敞處平復下來,大球托著上面的寧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向前。
「熬過來了……」
寧風上半身在球上揚起來,打量四周情況,嗯,主要是估量著離岸邊多遠,能不能游得過去,他覺得整個人都要給泡腫了。
「好像有點距離……」
寧風以手搭在眼楮上,勉強看到岸邊景象。
小河堤,垂楊柳,二月風裁剪出好**,看上去是個不錯的地方。
「正常狀況下,游不到就得沉下去喂魚。」
寧風很是自量地放棄了游過去的打算。
「慢慢漂的話,至少要漂個把時辰。」他打量了四周,除了平靜水面什麼也沒有,頗有百無聊賴的感覺,「那也太無聊了。」
寧風想了想,騰出一只手,又伸向了書匱。
天知道浪高浪急的,他是怎麼保住書匱不落水里的。
突然——
「救命啊~~」
「誰來救救我啊~~~」
聲聲呼救入耳,聲音綿軟糯糯,听在耳朵里整個人都酥了。
「嗯?」
寧風耳朵「嗖」地一下就豎了起來,循著聲音眺望過去。
那一頭,水流艱難地推動著一根大樹,進入他的視線範圍。
大樹幾人都難以合抱,上面布滿苔蘚一類東西,枝葉青翠欲滴,難為在水里面還能浮得起來。
樹身最大的樹杈口上,有一個女孩子雙腿並攏側坐,高聲呼救的就是她了。
看到這個女人,寧風的眼楮不由得有點發直。
跟蘇听雨那小丫頭一樣是圓臉,不過沒了稚氣,顯得成熟而嫵媚,其身段更不是黃毛丫頭身段,該凸顯的凸顯,該凹陷的凹陷。
這模樣,儼然是蘇听雨小丫頭的長大版。
水光,天光,映照出她身上粉光致致,眼楮看過去就黏上去,拔都不好拔出來。
這女子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災難,一身衣裳不是鉤掛在樹枝上成布條,就是這一個洞那一個窟窿的,穿還不如不穿。
「書生救救奴家~」
女子顯然也看到寧風了,聲音愈發淒婉,如杜鵑泣血,听得人心肝兒都在顫。
「奴奴,奴奴不會游水……」
「救命啊~~」
遠遠地,女子兩只手就伸出來,上半身前傾,該露的不該露的,一個沒能逃地掉進寧風的眼楮里。
可以想見,只要上前來個書生救美,那就不是掉進眼楮里,直接撲懷里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寧風偏偏就忍了!
他一點過去的意思都沒有,清了清嗓子,大聲喊︰「姑娘,如果你願意把能將深山剛倒的樹挪進河里,又正好讓你抱住的本事教給我,我就過去。」
側著頭想了想,寧風又補充道︰「別說救你,拜師都沒問題。」
「呃~」
凝固!
時間,風,流水,好像一下子全都凝固了。
還有那女子。
只見她雙手將那麼僵在半空,「救命」兩個字卡在喉嚨里死活吐不出來,臉色要多古怪,那就有多古怪。
「看來是不行了……」
寧風無比遺憾,攤了攤手,做無奈狀。
「那後會有期了。」
他剛回過頭,要繼續之前的事兒呢,一個不類人聲的吼叫爆發。
「嚎~~~」
「嚇~」
寧風回頭望,看到女子面露猙獰,整棵深山大樹連帶著上面的嫵媚女子一起破浪而起,躍升到了半空中。
下面,清澈的水面映照出水底下龐大陰影。
「那是什麼?」
寧風眼楮差點沒瞪出來。
答案立刻揭曉。
那赫然是一條碩大無朋的大魚。
大魚從水底下浮了出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張開大嘴沖著寧風流口水,露出上下兩排崢嶸鋒利的三角齒。
在這條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茹素的大魚頭頂,有一根釣魚竿一樣的肉刺。
大魚浮出水面的同時,女子和大樹無比惡心地融化了,包裹在肉刺頂端,形成珠子模樣,即便是大白天都可以看到珠子放出的熒光。
想來要是在晚上,這亮得跟漁火似的,不知道又得騙多少人。
「向來只聞人釣魚,今朝得見魚釣人啊。」
寧風感慨一句,表現一下書生本色,下一刻悚然而驚,「不對,這是琵琶魚——雖然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但就是琵琶魚沒錯啊。」
他怪叫一聲︰「誰來告訴我,海水里的魚怎麼跑河里來的?」
寧風喊完,壓根就沒有等回答的意思,更是看都不看身後一眼,連忙掉頭,同時伸手從書匱里面拽出了兩根前臂長短的竹竿。
「 ~ ~~~」
寧風不用回頭,也足夠他腦補出身後正在發生的景象。
那條大魚滴著涎水,躍出水面,再重重地砸入水里,再躍出來,如是反復,卷起的水浪都撲在他身後,哇涼哇涼的。
「跑!」
寧風兩只手各持一根竹竿,用力猛地一甩。
「 嚓」數聲,竹竿瞬間從前臂長短,變成比一人還要高。他手上部分最粗,後面縴細如兒臂。
說穿了不值一文錢,無法是竹竿一筒套著一筒,靠著設計精巧,手工精細弄出來的便攜式撐桿而已。
「嘩啦嘩啦~嘩啦啦~~」
寧風頭也不回,吃女乃力氣用盡,在球的兩側帶起浪花朵朵,噌噌噌地就往岸邊去。
身後有一條明顯是吃人的大魚妖怪追著,他顯然是超常發揮了,琵琶魚雖然越追越近,但總還差著口氣。
近了,近了,又近了!
琵琶魚眼中露出凶光,嘴巴張到最大,尖銳的牙齒反射著陽光,沖著寧風的背影,狠狠地一口咬過去。
「 嚓~」
琵琶魚咬了一個空,上下兩排牙齒來了個大力親密接觸,龐大的身軀擱淺在岸上。
差一點,就差一點啊!
「好險~」
寧風從已經沖上岸的球上滾落下來,拍著胸脯站起來。
他看著不停地掙扎,上前不能,後退不甘的琵琶魚妖,施施然地道︰
「我們再來說說你怎麼從海里面跑到這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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