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世間自有情痴
「那抓宋神醫他們呢,是為了什麼?」
「因為宗主體內的毒發生了變化,毒功尚未煉成,反而走火入魔,讓毒藥深入五髒。自兩年前,宗主的毒功便練成了,也徹底地擺月兌了藥池的浸浴。不會武功的人,只要宗主暗暗發動內力,手掌輕輕貼在你的背上,那人便會化為血水而亡。而武功高強之人,不消片刻,也會死在宗主的毒功之下。」
「只有久經藥性的大夫,才能抵抗神明宮藥池的毒性。宗主不但要治好自己體內的毒傷,煉成毒功,更要煉成控制人心性的毒藥。那些大夫雖然不具有攻擊性,卻能成為宗主煉毒用毒的宿體。別看你們救回了宋神醫他們,但只要宗主想,他們會自動回到神明宮。他們體內的毒一旦進化完成,每次取他們的一滴血,就能源源不斷地煉出控制他人心神的藥丸。」
「那宋神醫他們的毒,是否只有宗主能解?」
孫玉心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除了宗主,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人能解神明宮特制的毒。加上宋神醫他們的毒不同于以往,是毒中之毒,恐怕要解此毒,只有宗主親自出馬。」
許久沒出聲的金鐘樓,沉吟一聲,忽然開了口。
「溫姑娘的體內,並未有毒功的跡象。即便用盡全力擊打對手,那人也完好無缺。」單憑這一點,說溫書是神明宮的宗主便也說不通。
「體內巨變,讓宗主面臨著一個兩難的選擇。要麼化去毒功。多年的經營付諸流水,她會成為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廢人。若不化去毒功。任由全身的毒素在經脈運行,她遲早會死在自己的毒功之下。況且這種毒。在身體呆一刻也不啻于要了她的命。一開始,她還能憑借自己對藥物的了解加以壓制,漸漸的,越來越有心無力。」
「所以她才服下忘憂草?」
「不錯。服下忘憂草,斷絕七情六欲,便可以延緩體內的毒藥發作。但忘憂草的藥性太過難測,可能連她的野心和狠辣都一並除去,她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中和藥性,與其他藥物合用。這本來是沒什麼問題的。但不知是誰在她的藥物中動了手腳,以至于發展成連她都完全未意識到的局面。」
「你是說,在神明宮中還存在著一人,動了你們宗主所用的藥物?」
「這目前只是我的猜測,但除了這個理由,沒其他的解釋。只怪這個女人得罪的人太多,暗地里恨著她的人數不勝數,她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瘋子。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如果真如他們所說,溫書真的忘記了全部的事,那她又何必在乎她是誰?她那一身的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她會死得很慘,不需要她動手。至于神明宮,沒有了那些記憶。她還是那個誰也不放在眼里令人聞風喪膽的宗主?
孫玉心想通這一點,人也冷靜下來了。
付出這麼多的代價。她終會得到報應,老天還是有公道的。這樣的人就不該讓她活在世上。
「孫姑娘,若你們的宗主再不出現,那你身上的毒會如何?」公孫極樂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他不希望孫玉心死,盡管方才她臉上的猙獰和怨恨令公孫極樂覺得很陌生,但這是因為在這一年里,這可憐的姑娘經受的磨難實在是太多了。他還記得初識她時,她那自信而樂觀的樣子。
明晃的笑容還印在他的腦海,盈盈笑語哪怕正說著對他用刑的話,公孫極樂依然覺著動听極了。
那是發生在大半年前,她此時正遭逢厄運,但並未失去自由。可見在那時,她仍未放棄希望。
然這一切,終歸太過湊巧。令公孫極樂不禁想著,孫姑娘當時暗中助他離開天牢,除了不想殺他,還是因為她早已算到了今天。放了他也未免沒有通過他結交謝小跡金鐘樓之意,也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夠助她一臂之力。
公孫極樂不願這樣想孫玉心,可這種想法就像是一顆毒草,扎根在他的心底,瘋狂滋長,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我是一個毒偶,毒偶有毒偶的歸宿。只要能鏟除神明宮,讓他們不再害人,玉心死不足惜。謝大俠、金大俠、公孫大哥,你們或許還不知道,作為一個毒偶,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的事情,是因為我與宗主的性命是共生的。」
「我是宗主專屬的毒偶,由我為她試毒,忘憂草的毒起先便在我體內種下。我比宗主幸運的是,我的藥沒有被人動手腳,忘憂草綜合藥性,讓我喪失了部分記憶。也失去了一個人該有的七情六欲,並不徹底,至少我還記得神明宮里的事,忘不掉這段仇恨,還有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
是什麼樣的毒讓一個年輕自信的女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又是什麼支撐著她一直活到今天?
孫玉心雖然恨著宗主,但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恨。對宗主,孫玉心和她的師兄一般,曾經發自內心的喜歡著她、佩服著她。宗主對他們師兄妹的影響,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遠。
這份恨里面,還有一份被欺騙的憤怒與受傷。她眷戀著那兩年的日子,如果宗主能一直那般美好,該有多好。
「這麼多的人,若等他們毒發消亡,未免太過殘忍。何況,尚劇毒,不知有否明天,到時不知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弄不好,會引發武林浩劫,百姓生靈涂炭。」
「金鐘樓的顧慮不無道理,先不論神明宮是個什麼樣的組織,就算神明宮內部已有問題顯現,也不能任其發展下去。我們必須要找出真正的神明宮宗主,因為只有她能穩住神明宮那一群人,也只有通過她的手,才能真正解散神明宮。」
幾人都看向孫玉心,孫玉心在眾人的目光下,終于點了點頭。
謝小跡說得沒錯,需從大局出發,她不能只記著自己的仇恨。反正這個女人也活不了多久,她活著會比死還慘,又何需她出手?
她也無意去爭溫書到底是不是宗主,事實勝于雄辯,一旦她體內的毒不可控制,成了一個真正殺人奪命的魔頭,他們自然就知道她說的話是真的了。只不過真到了這一天,事情就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
「公孫大哥,你在想什麼?」
公孫極樂自出了房間後,便再也沒有開過口。他甚至沒有看孫玉心,就像是存心在躲避著她的目光似的。
「孫姑娘,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公孫大哥請問。」
「你當初為什麼要放了我?」
「……」孫玉心頓了頓,過了許久才有些低落的道︰「公孫大哥,你想到了。」
「為什麼會這樣,孫姑娘?」他多麼希望孫玉心不要承認這件事,只要她告訴他不是,他便相信她,以後再也不問這件事。
「對不起,公孫大哥。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對付不了宗主,放了你,可能有一天能夠借助到你們的力量。江湖上人都知道,公孫極樂是謝小跡的好朋友,而謝小跡,還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所以,我當時才不顧師兄的命令,暗中放了你。」
孫玉心真的很直接,直接得近乎殘忍。
「公孫大哥,你怪我吧,我利用了你,不值得你原諒。」
「我不怪你,孫姑娘。」他知道孫玉心的苦衷,也知道她這麼做有她自己的理由,他沒法怪他。但站在他個人的角度來說,他終究沒法釋懷。
「公孫大哥,你是個好人。」
公孫極樂苦笑。
「公孫大哥,我知道很對不起你,但我當時已沒有辦法。」
「我知道,孫姑娘,你不用再說了。」公孫極樂向來是最開心的,從來不會為感情所困。沒想到頭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卻是以這種結局收場。罷了,孫姑娘終歸幫過她,不管是為了什麼,這份恩情,他公孫極樂不會忘記的。
「追風劍歸曠剛送得一壇美酒,謝小跡那家伙,這會兒肯定在武當太虛峰喝酒。我得快些趕過去,去晚了,連口毛都喝不到了。」
公孫極樂說著就要縱身飛去,卻被孫玉心喊住了。
「公孫大哥,你是不是生玉心的氣了?」
「沒沒有,怎麼會呢?」
「沒有就好,公孫大哥,在玉心的心里,是真的很感激你,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我信沒用,最重要的是謝小跡和金鐘樓願意信你。」
「不,在玉心心里,公孫大哥的信任比什麼都重要。」孫玉心的一席話讓公孫極樂回過頭來,孫玉心揚起嘴角,對他露出了一個再次相逢後最真摯的笑容。
「你師兄知道你的情況嗎?」。
「師兄他不知道。」孫玉心抬起頭,望著京城的方向,「若師兄知道宗主在這里,就算再忙,他也會趕到武當山的吧。師兄找了宗主,已經整整一年了。」
「想不到,鐵面無私的嚴無風嚴神捕,也是一個痴情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