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盛開
翌日,溫書回了郡公府。
她想去看看那盆夢中依蘭,花開半月,待她去之時,花兒可能都謝了。
除了這件事,她還想去問問娘。在莫小仙的父親每次出去決戰之時,那些日子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佟秋雨當然是擔心的,每一次的決斗,都是以命相搏。比之今日的情況,娘憂慮更甚。在一日日的等待中,佟秋雨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磨練得比其她的妻子還要強悍得多。
在回郡公府之前,溫書去見了大嫂林景知。六哥要去沙石王國的事在大嫂的追問下,溫書只得直言相告。
「六妹一定很擔心六弟吧?」比起溫書的擔憂,大嫂的臉上倒是雲淡風輕。
溫書點點頭,說不擔心是假的,她昨夜一宿沒睡,一遍一遍磨搓著那封書信,想象著六哥寫下這封信時的心情和樣子。
溫書很高興,金鐘樓沒有瞞著她。她也知道,金鐘樓寫這封信,字斟句酌,為的是不想讓她為他擔心。那些再精細的修辭和柔軟的筆調,都無法讓溫書安下心。
她整副心思,都放在金鐘樓他們要前往沙石王國這件事上。
「回去和親家母聊聊天也好,書兒有好陣子沒回去,親家母也應該想你了。遺憾的是,六弟未能陪六妹一塊回去。」
「沒關系,大嫂。我並不會怪六哥,娘也不會說什麼。」
「這一點。我自是知道的。」大嫂說著,朝溫書走了過來。「親家母喜歡的東西,我已經讓丫頭準備好了。六妹回去的時候別忘了帶上。」
「大嫂怎麼知道我……」
「六妹,我也是女人,也曾為人妻,當然明白六妹的心情。金家幾個兄弟,一年到頭,有大部分的時間奔波在外。或許不似六弟那般危險重重,但常年在外奔波。哪能確保安然無恙。」
「是啊。」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他們,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一年里有八九個月都不在明月堡。留在親人和妻子身邊的時間就更少。而四哥,朝堂洶涌,旦夕禍福,更是不容輕松小覷的地方。
大嫂說得沒錯。作為金家的兒。從一開始嫁入明月堡,就得做好與丈夫聚少離多的準備。
「回去陪親家母坐坐,和她談談心,親家母是過來人,許多事比嫂嫂我看得明白。」
「謝謝大嫂。」
「早點回來,晚上咱們還得陪爹用膳呢。」
「我知道了,大嫂。」
溫書走出了明月堡,車夫已經在外面等候。見到溫書過來。忙為她掀開車簾,溫書坐了進去。
明月堡離郡公府並沒有多少的路程。坐在馬車上,閉上眼,渾渾噩噩地听著馬蹄滴答著,等溫書睜開眼時,馬車已經在郡公府前停下來了。
溫書回來時,郡公府正熱鬧著。
春兒直接將她帶到了佟秋雨的居處,已經嫁人了,難得回一趟娘家,不想再讓她攙和進郡公府的那些事。跟在溫書身後這麼長時間,春兒也是知道他們的三最不喜歡的就是管府內的這些閑事了。
佟秋雨听到女兒回來了,忙丟下前面的事,趕來見女兒。
舒兒回來,她比誰都要高興。但舒兒現在已經嫁了人,不同以往,回娘家也不能那麼隨便,不知事先問過親家沒有。
明白娘的顧慮,溫書握著佟秋雨的手,笑道︰「娘,我事先有問過大嫂的,大嫂點頭了我才回來。你看,這些東西就是大嫂特地為娘準備的。」
「你大嫂倒是有心。」
「大嫂他們對我都很好的,明月堡里的每一個人,都很照顧我。」
「那樣就好。」佟秋雨很欣慰,明月堡並不比郡公府小,來往人士更多,但卻擁有郡公府所沒有的和睦還有融洽。
「咦?姑爺呢,他沒有陪你回來?」佟秋雨皺眉,對這一點,顯然有些不悅。但以姑爺對舒兒的感情,他為何沒有陪舒兒一起回來呢?佟秋雨想不通。
「六哥此時並不在明月堡中。」
「這是怎麼回事?」
溫書並沒想著要隱瞞佟秋雨,她今日回來,也就是要和娘說六哥的事。于是便將金鐘樓和謝小跡公孫極樂一齊離開的事說了,包括前往沙石王國。她,娘會理解六哥的,就像理解她這個女兒一般。
不管是哪個母親,在听到自己的在新婚期間便離開自己的女兒,去做這等危險的事時都不會高興,佟秋雨也不例外。
但更多的,是嘆氣。
「傻丫頭,他說要去,你就乖乖讓他去?」
「娘,出嫁從夫,這是你說的。」溫書偷偷看了一眼她,嘟著嘴巴回嘴道。她錯估了娘的接受力,听到娘埋怨六哥,溫書不禁生出幾分緊張。
娘要是因此不喜歡六哥了怎麼辦?這樣的事她絕不允許發生。要真是如此,溫書咬唇,她可就把六哥害慘了。
佟秋雨看她這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樣,戳了戳她的腦袋。
「你啊,這麼依著他,什麼都听他的,以後吃虧的是你自己。」
溫書笑笑。
只要和金六哥在一起,就是吃一輩子的虧她也不怕。
「瞧你這點出息,以前不是挺聰明的,這一嫁人,就變成傻瓜了?」
溫書除了傻笑,什麼都做不了。
佟秋雨連連撫額,她這個傻女兒啊,注定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既然你心里只有金家小子,還來看娘做什麼?」佟秋雨本來就有些小性子,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丈夫,華麗麗地吃醋了。
「娘,你不要這麼說嘛,書兒可是每日都念著你……」
「念著我?哼,念著我還在娘面前維護那金家小子?」在新婚期間離她這個妻子而去,還這麼維護他,她這個做岳母的說他兩句都舍不得,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還真讓她這個做娘的傷心。
「娘,你不要這樣麼,像個小孩子一樣,也不知道當時爹是怎麼看上你的。」爹一個赫赫刀客,竟然看上了娘這等小孩兒心性的人,想必爹當年為了哄娘高興,一定費了不少腦筋。
「不孝的丫頭,你娘我當年可是美艷無雙的大美人,性情又溫柔可愛,你爹看上我是他的福氣。」
「娘,你的臉皮好像越來越厚了誒——」
「打你!——」佟秋雨作勢欲打,溫書跳到了一邊。爾後又狗腿地跑了過來,抱著佟秋雨的胳膊蹭蹭。
佟秋雨哪里再舍得逗她,模模女兒的腦袋,心想著這丫頭一段時間不見,撒嬌的功力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短時間內能有這麼大的進步,是從姑爺那里歷練的吧?
「對了娘,六哥送你的那盆花呢,我想看看。」
「舒兒,你不要告訴娘,你回來不是為了看娘,而是看那盆花的。」
「沒有,我主要是看娘,順帶看看那盆花的。」
這個回答,佟秋雨還比較滿意,盡管知道那丫頭有些口不對心。不過小女兒家的心事,她是過來人,也很了解。
「那盆花自從姑爺搬過來,每日娘親自伺候著,但在三日前,還是開敗了。」佟秋雨的話中滿是遺憾。
等待七年才盛開的夢中依蘭,恍如曇花一現,在她們的生命中留下淡淡卻難以磨滅的痕跡,轉瞬之間便消逝無痕。
溫書也看到了那盆夢中依蘭,花朵已經凋謝,只留下光禿禿的枝干。無端的,溫書覺得有些落寞。
這盆象征著她和金六哥感情的夢中依蘭,如果能一如之前那般盛放,該有多好。
「傻丫頭,這有什麼好落寞的,這次的開敗,是為了下一次的盛開。」
「可還要等很久……」七年啊,人生中又有幾個七年。而在最美好的年華里,七年更是一去不復返。即使再度盛開,境況或許全然不同。
「有時候,等待也是一件很美好的東西。」佟秋雨輕輕撫模著夢中依蘭光禿禿的枝干,嘴角帶著一抹神秘的幸福道。
溫書愣住了,這樣的佟秋雨,她從未見過。
若汪大和金鐘樓謝小跡等人在場,一定不陌生。因為佟秋雨在回憶那段與丈夫相處的時光時,她的臉上就是這樣的神情。
「夢中依蘭,花開花敗,雖然短暫,卻懷揣著希望。它只需要等待七年,在七年後便可以再次倏然綻放。它擁有許多女人夢寐以求都無法企及的美好年華,每次的等待,都是圓滿,只不過是過程波折時日長了些而已。」
有多少人,耗盡一生去等待,也得不到所謂的圓滿。它至少還有花開半月的機會,而許多的女人,尚未開放,便已經徹底枯萎。
「娘——」為什麼她覺得娘的話中,帶著無盡的心酸。
「傻舒兒,娘沒事,娘只是高興罷了。在姑爺將這盆夢中依蘭搬來給娘,讓我放心將我的舒兒交給他之後,我就知道,我的舒兒絕不會像娘一樣。姑爺他會用愛心和信心精心維護著他心中的夢中依蘭,用一生的時間,一次次地等待著她開放,見證她每一次盛開的美好。你們這一輩子還長著,開得太過熱烈,就像這夢中依蘭,很快便會凋謝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