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有人敲響房門。
極富耐心,節奏規律,敲兩下,停頓。
反復十幾次後小木屋重新恢復寧靜,來訪者似乎離開了。
鮮少有人會踏進這間小木屋,偶爾的探望者也會有特定的敲門節奏。
好比是個暗語,告訴單久,我不是壞人,是你的朋友。
生活在獸人小鎮的庇護之外,這片小森林時不時會有處在狂暴期,或是漂泊的外來者經過,他們的惡意闖入對單久來說都是種威脅。
單久曾經僥幸逃月兌過一次,並且誠懇地祈禱這種事絕對不要有第二次。
單久後背緊貼牆壁,手中緊握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如果來者不善強行破門而入,單久會毫不留情地用木棍砸向他的鼻梁。
或者敵人個頭很高,他會選擇喉嚨。
若是身形太過巨大,攻擊下方的生殖器也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
單久勾勾嘴角,對自己的冷幽默很滿意。
雖然實際上,最大的可能性是單久虛晃一招然後拔腿就逃。
什麼帥氣逼人的突襲自衛……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畢竟在這個世界,單久悲哀的處在食物鏈底端。
在他原本的世界,一米八的高度雖不能說是傲視群雄,但好歹也算半個居高臨下。可自從莫名其妙來到這片獸世大陸,單久黯然承認,原來他也可以用弱小來形容。
單久長相極為抓人眼球。
比起帥,俊美這個詞更適合他。
對一個男人而言,被形容為美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如果氣質稍遜氣場不足,美就是娘娘腔的另一種說法。
還好,單久氣質屬上乘。
氣場……在曾經還是很測漏的。只不過死了又活了一次,又是活在這麼一個不適宜人類居住的世界,單久的氣場不可避免略有萎縮的跡象。
單久屏住呼吸,希望這次不會再出現攻擊力強悍又蠻橫不講理的家伙。他不想惹麻煩,他只想守住自己賴以生存的小木屋。
單久走到窗邊,將厚厚的窗簾掀起一條縫隙向外看去。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照射在木屋前的小菜園里,被精心照料的蔬菜果實們在暖黃色下顯得生機勃勃,可愛極了。
數了數小樹苗上結的果子,一個沒少,看來也不是那幫喜歡惡作劇的蠢小孩。單久把那十幾個果子視若珍寶,它們味道很好,他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果樹移植到自家門前。
噤聲等待很久,直到確定來訪者已經離開,他才走到門邊將房門打開探出上身查看周圍。
單久皺眉,他的小菜園邊緣被踩壞了,整整齊齊方方正正的菜園凹陷了一個小邊角。
走上前查看一番,又忍不住懷疑是那幾個蠢孩子閑得無聊跑來搞破壞了。
其實說孩子不太準確,他們的小腦袋上不是長著角,就是立著耳朵,看上去又蠢又萌很討喜。
可惜他們對單久的態度不太友善。
原因是,這幫可愛的蠢孩子們第一次見到單久時,興奮又好奇的上前示好。可是單久無禮又冷漠的態度,深深傷害了純真孩童們脆弱善良的小心髒。
所以孩子們覺得,這個孤僻的亞獸,活該被欺負。
當然,單久不是亞獸,是人類。
其實單久很無辜,他不孤僻,並且很善于交流……從各個方面。
只是當時初到獸人世界,單久頭昏腦脹地躺在草叢里,對圍在他身邊,瞪大眼楮打量自己的一幫小怪物們感到恐懼而已。
暈暈乎乎的單久覺得這個地方,既不像地獄,也不像天堂。
于是……
總之。
單久真的不是故意去掐他們毛茸茸軟乎乎的獸類耳朵。
他只是想確定那玩意是真是假。
耳朵被粗暴對待的獸人孩子們嘴巴一扁,捂著一抖一抖的小耳朵,邁著兩條小短腿委屈地跑開了。
從此,單久被一幫蠢小孩盯上。
截至目前,單久的外貌和以前相比沒什麼不同。至于身體內部,他肯定自己的武力值沒有獲得任何提升。否則他也不會對那幫欺負起人來異常團結的蠢小孩們都沒轍,以至于忍氣吞聲到現在。
……
單久蹲子,把被踩凹陷的菜地邊角仔仔細細恢復原狀,單久滿意地拍掉手里的泥土,夠方,夠正。
上面是松松垮垮衣袍,下面是肥大短褲,一身標準老頭裝扮的單久懶洋洋拖著腳步一搖一擺回到小木屋。
吱呀——
砰。
來不及慢慢關門,單久的手還保持著握住門把的姿勢,就被一股大力扯了進去。心髒猛烈一縮,後背撞上一個*的胸膛,嘴巴被人緊緊捂住,濃烈的血腥味鑽入口鼻,男人低沉冷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安靜,我不會傷害你。」
單久︰「……」
他僵硬得就像只被提起後頸的貓。
「不吵鬧,就放開你。」
單久點頭,努力往上方瞥,顫抖濃密的睫毛外加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勾人異常。
「別害怕,我是好人。」聲線磁性悅耳,就是說話內容的違和感較強。
單久聞言,視線瞥得太狠,一不小心直接變成翻白眼。
好人?
好人先生,能先把你的手指從我嘴巴上拿開嗎?
請不要再用你那灰撲撲手指頭往我嘴里擠,髒!
單久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想法,可惜男人根本沒有領悟。
對方勒住單久的力道加重,算是種警告。
其實就算不捂住單久嘴巴也沒關系,這里距離獸人村落有很長一段距離。就算單久在這喊破了喉嚨,也根本沒人能听見。更何況,即便有人經過,世界上見義勇為的英雄能有多少?
單久只是想看看對方長什麼樣子而已。
好歹……出了意外,死得瞑目。
嘖,又死一次。
男人並沒有為難單久,當感覺到單久的身體不再過分僵硬時,便緩緩松手。
他彎腰悶悶的咳嗽起來,往後退了兩步。
溫熱的吐息讓單久脖子一縮,立刻躲避瘟神一樣跳得遠遠的。
瞄了一眼擱在小餐桌上的小刀,剛想做小動作的前一秒,一聲槍響,一枚子彈從單久耳邊擦過。
摩擦劃破空氣,深深瓖嵌在牆壁里。
單久立刻老實了。
牆上有個他閑來無事畫的小人,腦袋只有指甲蓋那麼大,此刻子彈瓖嵌腦袋正中央,分毫不差。
房間里陷入死寂。
半晌。
回頭,努力扯出友善的微笑,「先生,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一張床。」他需要休息。
「當然。」單久看向木屋里靠在角落空蕩蕩的床板,「可能會有點硬。」
「沒關系。」頓了頓,又用平板的聲音補充,「謝謝你。」
男人緩緩走向沒有床單,沒有棉被,沒有枕頭,光禿禿的小床鋪。
撲通。
一聲悶響。
男人昏倒在了半路。高大的身軀就這麼直直地砸向地面,以別扭又不舒適的姿勢倒地不起。
從小沙發上抱過一床薄毯的單久剛轉身就看到這一幕,手指不由自主緊了緊。
猶豫一下,走到男人身邊。
「你還好吧?」
沒反應。
用腳背抵了抵,男人依舊不動。
單久立刻蹲下去拔出對方別在腰間的手槍,研究半天才弄開彈夾……里面空空如也。
把槍丟到一邊,嘆口氣。
將面朝大地倒下的人給翻過來。
單久一愣。
剛才太緊張一直沒注意看,嘖,這家伙的五官真不錯。就是沾了太多泥土灰塵,染了不少暗紅血跡,也不知道是本人的,還是別人的。
陷入昏迷的男人一動不動,安安靜靜,就像只陷入沉睡的大型動物,看上去溫馴無害。
單久在心里抱怨起這個不請自來的麻煩家伙,身體卻還是選擇架起這個傷口未愈狼狽不堪的男人。一路搖搖擺擺跌跌撞撞,終于氣喘吁吁的把他丟到了*的床板上。
真重。
單久一邊嫌棄男人過于高大的體型,一邊活動酸痛的手臂。
將對方髒兮兮的軍裝月兌下,單久注意到男人肩章上,兩杠三星。
勾勾嘴角,年紀輕輕的居然還是個上校。
瞧瞧這副慘淡的模樣……那句話叫什麼來著,虎落平陽被犬欺。
歪頭想想,這個比喻好像不太對。
把髒衣服扔到地上,單久掀開他被血液浸濕的白襯衣看了看傷口,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
應該,是死不了吧。
聳聳肩,就算要死他也沒轍,自己又不是醫生。
攤開薄毯蓋在男人身上。
「祝你好運。」單久真誠道,雖然陷入昏迷的男人根本听不見。
當然,促使單久願意暫時收留這麼一個大麻煩的理由,並不是男人足夠英俊,並且一再重申他沒有惡意,或者是那把也沒有子彈不再具備威脅能力的空槍。
單久只是想起了他自己。
既然上輩子沒人拯救自己,那麼就換他伸出一次援助之手吧。
單久想起了自己瀕死之時,求生*強烈膨脹到爆裂,卻終究孤立無援,那種獨自在絕望無助中掙扎,悔恨到極限卻只能在漫長折磨中等待死亡來臨的痛苦。
人活著就該有*。
在重生到這個世界後,單久的*是活下去。
然後活的好一點,再好一點,直到過上能用‘幸福’來形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