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劍揚打完第三發子彈,發現麻子臉中士已經順著那條系在二樓的綁腿,滑到樓下面去了。他在焦急地沖樓上嚷著︰「快!快!鬼子上來了!」
蕭劍揚也趕緊攀著那條綁腿往樓下出溜。等他雙腳剛落到地面上,不遠處已經出現了日本兵土黃色的身影。三八大蓋的子彈「嗖嗖」地從他頭頂飛過。
蕭劍揚推上一發子彈,抬手就是一槍。這麼近的距離,他幾乎都不用瞄準,憑感覺就能射中目標。
沖在前面的一個日本兵,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剩下的日本人繼續呈扇型撲過來。
蕭劍揚急忙又推上一發子彈。在這種緊急的情形下,他感覺到自己手里中正式步槍的一個缺憾——射擊速度太慢了!
麻子臉中士沖著他大喊︰「你先撤!」話音沒落,他就平端起手里的「花機關」,敏捷地開了火。
「花機關」的槍身,在他懷里「突突」地跳躍著,幾個日本兵立刻被打倒在地。短促而猛烈的火力,一下子壓住了沖上來的日本兵。
蕭劍揚趁機跑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沒想到的是,他剛沖進小巷子,迎面就撞上了一個日軍曹長。這名日軍曹長,听到這一帶的槍戰聲,想兜過來截住襲擊者的去路。結果,在這條小巷中,他跟蕭劍揚撞了個滿懷。
兩個人一下子都被撞倒了,日軍曹長手里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槍,蕭劍揚手里的中正式步槍,都掉到小巷的青石板路面上了。
還沒等蕭劍揚爬起來,日軍曹長已經空著手沖他撲過來,把他壓倒在地上。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這名日軍曹長顯然相當精通近身格斗。他把蕭劍揚死死地壓在身子下面,用雙手扼住了對方的咽喉。
蕭劍揚頓時覺得透不過氣來,眼前冒出了一串金星。
危急關頭,他的右手無意中模到了自己那支掉在地上的中正式步槍。他用單手握住步槍的槍把,但是由于槍身太長了,他沒辦法讓步槍槍口對準日軍曹長的身子。
日軍曹長的雙手越來越緊地掐住他的脖子,蕭劍揚開始覺得眼前發黑。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扣動了中正式步槍的扳機……
飛出步槍槍口的子彈,打到對面的一堵石頭牆上。彈頭在堅硬的牆面上跳了一下,改變了方向,形成了一發「跳彈」。它猛地折射回來,飛向壓在蕭劍揚身上的日軍曹長。
這發「跳彈」不偏不斜,正好擊中了日軍曹長的後腦勺,射穿他的枕骨,進入了顱腔。
由于跟石頭牆壁發生了踫撞,這顆彈頭的形狀發生了變化,因此當它射入日本軍官的顱腔之後,開始發生急劇的翻轉、滾動——它變成了一具可怕的袖珍攪拌器,把日本軍官顱腔內那柔軟的腦組織,攪了個七葷八素。
日軍曹長的身子瘋狂地抽搐了一下,向前一撲,倒在蕭劍揚的身上。他那掐住蕭劍揚脖子的兩手,漸漸松軟下來。
蕭劍揚費力地把日本人的身子推開,撐著地面爬起來。他覺得渾身酸軟。
小巷子那頭,又出現了兩個日本兵的身影。蕭劍揚端起中正式步槍,一拉槍栓,這才發現槍膛里沒子彈了——他已經連續打光了五發子彈。
就在這時,從他身後傳來了麻子臉中士的吼聲︰「趴下!」
他趕緊又趴回到青石板路面上。
「噠噠噠……」一連串「花機關」的子彈從他頭頂飛過。巷子那頭的兩個日本兵被利索地打倒了。
麻子臉中士從身後跑過來,一把拉起蕭劍揚。兩個人拐進了另外一條小巷子。
等甩開了日本人的追兵,蕭劍揚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麻子臉中士瞅了他一眼,說道︰「你病剛好,這下把你累的……咱們先找個地方躲躲,讓你緩緩勁兒。」
兩個人躲進了一座民房。進去之後四下打量,發現這是家小鐵匠鋪子。鋪子的主人顯然是去逃難了。房門有被砸開過的跡象,屋子里十分凌亂,牆上還有彈痕,大概日本兵曾經光顧過這里。
進了屋後,麻子臉中士四下尋找,看能不能找點水喝。
蕭劍揚一**坐在屋角的一個大鐵砧上,大口地喘氣。
突然,他听到麻子臉中士在房子後面的院子里叫了一聲,他趕緊端著步槍趕過去。
等到了院子里一看,他猛地停住了腳步——這里躺著四五具尸體。尸體穿著藍灰色的軍裝,從他們的臂章上看,是88師的弟兄。
院子里到處散落著彈殼,血跡斑斑。看來這里有過一場慘烈的戰斗。那四五具尸體上,滿是黑紅黑紅的彈孔。
蕭劍揚和麻子臉中士,默默摘下頭頂的軍帽。呆立了一會,麻子臉說︰「這里大概不保險,咱們換個地方。」
蕭劍揚戴好軍帽,正要轉身離去。突然,一具尸體身子下面露出的某樣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木質的槍把。
他走過去,把尸體挪動了一下。一把可以連發的20響自來得手槍出現在面前。
蕭劍揚看了看尸體軍衣上的領章,原來是一名上尉軍官。看來,他在戰死之前,把自己心愛的自來得手槍壓在了身子下面。
蕭劍揚把這支20響自來得在手里掂了掂,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槍起碼有九成新,槍身的烤藍基本完好如初,遠看是深黑色的,但當拿在手里擺弄的時候,由于光線的變化,整個槍身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黑里透藍的色澤。
對于這種手槍,蕭劍揚是相當熟悉的。當年在東北義勇軍的時候,他爹蕭子林就有兩把。在東北綠林,他們管這種20響的自來得,叫作「大肚匣子」。那時候,他經常背著爹,把爹的大肚匣子拆了又裝,裝了又拆。到後來,他可以蒙著雙眼,在半炷香的工夫內,把整支槍分解成零件,再把零件組裝成原槍。
瞧著這手槍,蕭劍揚想起了剛才在巷戰中的遭遇。剛才的經歷讓他清醒地意識到,在這城市里進行巷戰,不比在野地里的戰斗,免不了經常跟小鬼子短兵相接。在這種倉促的遭遇戰中,少不了一把短小精悍、火力猛烈的連發武器。
想到這兒,他把這支20響自來得掖到懷里,然後從那位上尉軍官的身上解下槍套,還有裝子彈匣的皮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