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月的月亮升的早落的也早,午夜剛過不久,月已下落.下半夜悄至,天色更加黑了下來,只有那些風月場所還花天酒地,笙歌不斷。此外的地方靜的跟墳場一樣。
小竹莊不愧是出了名的亂。下半夜剛過不久,就有慘叫聲響起來,那叫一個慘烈啊。
李客天生不是睡覺的命,雖然高度欠缺睡眠,但他的神經,早已被這幾年的逃亡生涯鍛煉的十分敏銳。第一聲慘叫發出,他就從床上滾了下來,模起衣服,三秒鐘不到就套好了,奪門而出,心想︰「官兵追來了麼?」
「殺人啦,殺人啦!」外邊敲鑼打鼓,四處發出通告。
整個小竹莊立刻沸騰起來,想必在此居住的人,一個個的神經都與李客相似,一有風吹草動,隨時都做好了保命的準備。
李客听到有人喊殺人,反倒鎮定了,停下狂奔的腳步,縮在一根柱頭之後,四周觀察情況。不一會兒,小竹莊原本因為這聲殺人而驚起的沸騰,又平靜下去,家家戶戶又把點燃的燈火掐滅掉,繼續睡覺。
一來,油燈需要耗油,而油是要錢去買的,在小竹莊,錢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二來,大家都確定這一場殺人案與己無關,因此還是閑事少管,睡覺第一。
李客雖然不知道這里的規矩,但閑事莫管的道理還是懂的,大致確定此事跟自己無關之後,保命心理壓制住好奇心理,于是也做出回去休息的決定。
在他踏進住房的一瞬間,他聞到一股血腥之味,這血腥味還夾雜著另外一種難以形容的臭味,最重要的是,李客那高度警惕的神經,察覺出一點不對勁。
那是殺氣,從他的住房里傳來一股殺氣。
他差點就要轉身逃走,但他沒有這麼做,多年的逃亡生涯給了他經驗。自己如果這一轉身,整個背面就完全賣給敵人,自己這條小命也就等于丟掉九成九了。
他突然靈機一動,退後一步,扯開喉嚨喊︰「凶手在這里,凶手在這里……」
板門當啷一聲被震開,一股濃重的腥臭撲面襲來。李客哪會半點功夫或者說道法,突然見到眼前一只巨大無比的血爪子向自己當面抓來,嚇的臉色大變,身子頓時僵在當場了。百忙之中,手里那根保命的家伙下意識敲了出去。
那巨大的血爪子自然是長在一個人手里,那人本也沒希望這一抓能抓到李客,見李客這笨拙的一敲,毫無章法可言,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股足以令他一只爪子報銷的暗力在里邊,因此爪子一收,內心狂震,呆呆打量了李客片刻,身子一挪,騰空而去。
李客還在撲簌簌的發抖,他幾曾見過這麼恐怖的血抓啊?那巴掌簡直比尋常人的大上十倍,而且仿佛還滴著血,猙獰恐怖,還攜帶著一股腥臭味兒。
他沒見過世面,自然不知道類似這種血手印的功夫。這種血手印施展的時候,手掌就會突然擴大,倏地伸到對方喉前,直到捏死敵人為止。雖然歹毒,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希奇可言。只不過李客沒見識過,見到駱駝就認為是馬背腫。
李客雖然僥幸逃過這一下黑手,但鼻子聞到的那股腥臭一點都沒有消失。
這時候,他耳鼓傳來一陣尖利的淒嘯,似乎是遠處發來。他猛察覺不好,門內一堆小小的黑影鼓著翅膀奔襲而出,攜著茲茲的聲音,居然是一群蝙蝠。那些蝙蝠比尋常蝙蝠要大上三四倍,牙齒也爪子分外猙獰,還留有血跡在上面呢!
此刻,這群食血蝙蝠正是听到主人那聲尖銳的召喚,才來圍攻李客。一只只雌牙咧嘴,那尖尖的牙齒非常陰森,像兩把鋒利的匕首,瓖在嘴巴上一樣。這種情形在黑夜的襯托下,尤其讓人覺得恐怖。
李客心呼倒霉,但他對蝙蝠倒沒對官兵那麼害怕。顯然,他對這種血蝙蝠還沒有深刻的認識,也不知道血蝙蝠是魔徒的召喚獸,是非常凶狠的怪物,比之官兵,那可要狠上百倍了。
「畜生,滾開!深更半夜跑到老子房里做什麼?」李客保命枝一揮,好比神佛命令一樣,那批凶狠的血蝙蝠居然尖叫退開,有幾只躲閃不及,竟就那樣被掃了下來,落到地上,絲絲幾聲響,就化為灰燼,只留下那種難以形容的惡臭。
李客雖然有尸毒老妖的先例,但他怎麼都沒想到,為什麼蝙蝠被自己打死了,怎麼也會這樣詭異,居然變成了灰燼。
「難道什麼東西死了,都要變成灰燼?」他頭腦一片混亂,呆呆的想,隨即就推翻了這個可笑的觀點,「不能啊……王家那個烏龜甲魚王八孫子,死了埋到地里,還不是好好的麼?要不我怎麼能割掉他的死人頭?」
想到那顆死人頭,他就來勁了,總算是出了口鳥氣,回想對頭王家的人那死魚一樣的臉色,他就非常開心,連一場酣睡被人打攪這樣掃興的事,也不去計較了。
他不計較,並不代表別人也不計較!
正當他要返回房間睡覺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天好象亮了,仔細一分辨,那不是天亮,而是火把的光亮,一群衣著相似,提刀背劍的家伙,一身奴才打扮,由一個胖子帶領,追殺凶手追殺到李客這里來了。
這當然是因為李客那句「凶手在這里……」
「這不是傍晚蹲在門口的那個小子麼?」有人認出他來了。
有人早已提著火把,搜進屋去了。
「哎!那是我的房間,你們深更半夜不要亂闖啊……」李客不悅的道。
為首那個胖子衣裳凌亂,但衣服非常豪華。雖然不是什麼貴族派頭,但爆發戶的嘴臉,倒是裝的有頭有臉,表現的非常生動,一如教科書記載的那麼標準。
李客並不是天生就有仇富心理,見那胖子面白手女敕,脖子腰間,指頭耳朵,都是珍貴的裝飾品,也不禁產生窮人那種難免的自卑心理。
「在這里,在這里……」屋里的人失聲喊道。
那胖子臉上殺氣一閃,沖進屋去,李客身為主人,當然不客氣,也跟著走了進去。
屋里躺著一具尸體!
不,與其說是尸體,還不如說是一副白骨,只因為他身上已經沒有比巴掌更大的血肉存在,那尸體不偏不倚,就躺在李客剛睡過的床上。
「這是你的房間?」胖子冷冷的問李客。
「是!」李客誠實的回答,「我剛剛還睡過!」
「現在呢?」
李客開始流汗,喃喃道︰「現在我想睡也睡不著了,你見過一副白骨睡到你床上麼?」看著一副白骨,血肉模糊的躺在自己床上,而且像是用剔骨刀剛剔過的樣子,他簡直想嘔吐,好在這幾天沒吃啥東西,想吐也吐不出啥名堂。
「你沒的睡了。」胖子冷冷的說,「沒有意外的話,剛才是你的最後一覺。」
李客听出點意思來了,連忙分辨道︰「你有沒有搞錯?剛才還不是我喊你們來的啊?凶手是另外一個家伙,還帶著一群蝙蝠……你們不去追真凶,反而冤枉好人。這樣真是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的啊……」
「證據?」胖子非常冷靜的道。
「要什麼證據,你听不出聲音麼?難道殺了人,把尸體放在自己房間,然後喊著等你們來抓我?有那樣的殺人犯麼?」李客憤怒了,「你看這家伙死的這麼難看,難道是我把他咬成這樣的啊?你們是辦案的麼?拜托用點腦筋好不好?」
「辦你女乃女乃的頭,死的那是我們的兄弟!」奴才甲發言道。
「傍晚的時候還見你跟只狗似的蹲在門口,怎麼到了下半夜就有房子睡了?」奴才乙義憤填膺的問。
「門口那位大姐安排的。」李客理直氣壯的說。
「她?為什麼要給你安排?」
「因為……」李客猶豫了,難道說因為他承諾會殺人?這樣的理由簡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他心里一涼,「難道那老太婆故意坑我來著?」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是被拖入了一個陷阱,算人者反被人算。
十有**,那老太婆是要讓自己做替死鬼了,李客絕望的想。
「因為什麼?」胖子冷笑著問。
「因為老子會殺人!」李客鐵下心來,知道自己被人算,反而不再患得患失。但他實在沒什麼名堂可言,在此情形之下,逃命是完全不可能的了。隨便上一個奴才,都可以在三個照面取他小命。當此情形之下,只有強項到底。
這七個字也不是什麼霹靂驚雷,但硬是震住了胖子這群人。要知道,這句話旁人說說也許還不咋地,在房間里有個死尸,死尸瞬間變成白骨的人口里說出來,卻多少有點分量。
好在看門的大姐及時趕到,在門外牢騷著道︰「哎呀,深更半夜,喊打喊殺,還讓不讓人睡覺啊?朱大戶,你不是說有人要殺你嗎?怎麼帶幫人跑到這里來殺別人啦?」
「如花大姐啊!這白骨是我手下。他剛剛被人殺了,尸體卻躺在這里。這小子來歷不明,我懷疑是他干的啊……」那胖子名叫朱大戶,是有名的暴發戶,因為被人追殺,別處不敢收留他,只好花了近半資產,逃到蜀山派庇佑下的小竹莊來,苟延殘喘活了這麼多年,但殺來殺去的日子,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原來那個老太太有個這麼風雅的名字,竟然叫作如花。
李客心想︰「來了,來了,戲演到這份上,是要到**啦。」
哪知如花面一沉︰「朱大戶,你也不是一天兩天出來混了,怎麼這麼傻?這位小兄弟要是殺了你兄弟,他現在還會在這里等你來抓他?還會把尸體放到自己床上?」
「不錯。我也可以證明,這個小兄弟不是殺人凶手。」一個聲音從門外飄進來。
「多嘴……」胖子不悅道,等看清楚來人,馬上換一幅嘴臉,「啊!是阿倫大師,請問您怎麼證明他不是凶手?」
「凶手確實是一群蝙蝠,被這位小兄弟打跑了。」那個名叫阿倫的人,眉目非常奇特,看上去不像是中土人氏,但听大家叫他阿倫大師,倒像個出家人。
大家似乎不太相信,但阿倫又繼續說下去,把當時的情況描述的一清二楚,竟好象他在旁邊觀賞一樣。
等大家問他為什麼這麼了解時,他居然說,他就住在對面,趴在窗口,看的一清二楚。但他出家人,沒學到什麼本事,加上天生膽子小,所以不敢出來幫忙。
他住在對面,那是在場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況且阿倫大師是有名的智者,在小竹莊有很高的德望,此刻听說的那麼活靈活現,朱大戶當然也就順勢下台,他也不是那種剛出道的毛頭小伙子,當然也推斷的出李客十有**不是凶手。
當尸體清理完畢,一群人都離開之後,李客拉住如花︰「大姐,你看這床鋪……你是不是另外換一間房子啊?這血淋淋的,睡上去會做噩夢的啊!」
如花冷冷說道︰「房屋只有這一間空的了,你不睡床,就打地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