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裝加身的陳鳳喜,心情十分緊張。
雖然軍人這個職業並不是陳鳳喜所向往的,但是穿上屬于自己的軍裝之後,陳鳳喜卻是不由自主就投入了角色之中。
萬千思緒隨著汽車到達目的地而消失,看著眼前這座被郁郁蔥蔥的山林環繞著的只有區區二十四棟別墅的小區,陳鳳喜的心頭不覺就是一震。
這座乍看上去像是療養院似的小區,實際上卻是一個通訊、制導、防導相當發達的軍事基地。
在小區里活動的人群中既沒有老人也沒有孩子,盡是一些活力無限的青年和當打之年的中年人。他們雖然穿著普通的休閑衣,但是他們臉上的表情卻與休閑兩個字毫不搭邊。
陳鳳喜想問這是哪兒,不過他並沒有問,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他可以知道的話,自然會有人告訴他。
車子行駛過程中,陳鳳喜注意到每棟別墅都被綠草環繞,陳鳳喜一眼就看出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草地,而是類似足球場上的卷式草皮,寬度都是五米,防導系統能夠產生作用的最小面積。
陳鳳喜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他早就听說軍方在一些沿海以及比較敏感的區域設有超現代化的軍事辦公基地,現在看來,這別墅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車子緩緩停在了16號別墅的門前,李澤鋒和白崇國兩人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面色凝重地帶著陳鳳喜沿著草地中間的青石地面走向了別墅大門。
在走的時候,陳鳳喜故意加重著腳步,他想要看看這里到底是不是像自己想得那樣,當那種與普通地面不同的接觸感從腳底傳來的時候,陳鳳喜就知道,他沒有猜錯。這種級別的地方見徐老板那種級別的人,陳鳳喜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心情保持冷靜。
在三人走到那屋檐下面的時候,棕紅色的木門「 」的一聲自動打開。
別墅的客廳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不是那種辦公型別墅的裝修擺設,但也不是普通人家會有的裝飾風格。
簡易又簡約的家具一塵不染,就連上面的裝飾品都像是櫥窗里的擺件,讓人懷疑這里到底是不是有人生活或者工作。
位于一樓的四間房間給了陳鳳喜答案,這里不僅有人,而且還是很多人!每個房間的門把手都是因為長時間的使用而被磨出了不同程度的光亮,這種程度的光澤,可不是人家里的門把手會有的。
「李處長,白主任,好久不見!」一個穿著黑西服、白襯衣、扎著黑色條紋領帶的年輕男人從樓梯走了下來。男人不卑不亢地依次朝著李澤鋒伸出了右手,兩人重重握手見過之後,他這才又將手伸向了白崇國,握手的動作雖然一致,但是這力度明顯小了幾分。這種**型的官階主義握手風格,令陳鳳喜不由就對眼前人感到了好奇。
李澤鋒將手扶在了陳鳳喜的背上,將其推到了他與白崇國的身前,聲音輕緩有力地說道︰「鳳喜,這位是區德明區秘書。區秘書,他就是陳鳳喜。」
「陳上校可別穿成這樣逛街,不然你會被人誤以為假扮軍人的。」區德明面帶微笑地伸出了右手。
陳鳳喜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客氣,連忙用雙手握了上去。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用了雙手區德明竟然也用了雙手。看這意思,分明是把自己和他擺在了同一位置上,這是幾個意思?
「李處主、白主任,兩位到會客室里先歇一會兒,我馬上下來陪你們。陳上校,跟我來吧!」區德明指了指一旁的房間後,便是客氣地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謝。」陳鳳喜相當客氣地道謝之後,這才跟著區德明走上了樓梯。
走上二樓之後,看到的是一個穿著女式西服的靚麗女孩。正在二樓的小客廳倒水的女孩看到區德明的時候連忙停下了動作,畢恭畢敬地向他點頭示意。
「老板正在和林司令他們開會,你先在這個房間里等一會兒。有什麼需要就跟她說!」區德明朝著女孩微笑示意後,便是將陳鳳喜領進了寬敞的會客室里。
「你隨便坐,一會兒老板應該就開完會了。我就先下去陪李處主和白主任了。」
「謝謝。」
陳鳳喜依舊在道謝的時候沒有用任何稱謂來稱呼區秘書,因為以他的級別,恐怕直接稱呼對方為「秘書」的話,稍顯不敬。索性,只用謝謝二字來表達自己的敬意。
寬敞的會客室里只有區區八椅兩凳,其中兩把椅子臨窗而擺,那兩把凳子則是擺在椅子的旁邊。其余的六把椅子則是一米一個相對著擺成了兩排,在椅子的中間是那擺著干果盤和水杯的小桌。
不難猜測這些椅子上分別應該坐什麼人,陳鳳喜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站著,就連那屬于翻譯的凳子他都沒敢坐。
緊張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平靜下來,從區德明離開到現在至少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在這過去的兩個小時里,陳鳳喜始終筆直地站在門口。
百無聊賴之際,陳鳳喜打量起了這牆上的字畫。
字是岳飛的《滿江紅》,本就雄壯悲烈的詞在莊重的漢隸作用下盡顯壓抑與悲涼。很難想象,這副字的作者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寫出的這副字。仿佛讓人看到了作者咬牙切齒地立于案前用那顫抖的右手努力一筆一畫寫作的場景,令人有一種莫名的無奈與無助感。字沒有落款,但是很顯然,這種意境的字不是文人和政客能夠寫出來的。
陳鳳喜又將視線移到了一旁牆壁的畫上,畫工上乘的《清明上河圖》,雖非真跡但應該是古跡。
一邊是太平盛世的《清明上河圖》,一邊是雄壯悲烈的《滿江紅》,通過這特色鮮明的字與畫,就可以看出這房間主人的矛盾心理。
「字好還是畫好?」渾厚的男聲驀然響起,扭頭看去,只見那只是在電視上見到過幾次的徐老板慢步走進了房內。
「首長好!」陳鳳喜不假思索地敬了一個軍禮。
徐老板不動聲色地還以軍禮,意味深長地看著字說道︰「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將。岳飛是這種將,只可惜……只憑這猛將是無法打造太平盛世的。」
話落之時,徐老板一臉向往地看向了另一邊的《清明上河圖》。
站在徐老板身旁的陳鳳喜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王者之威,徐老板所說得每一個字都令他感到汗毛直豎,別說是去接徐老板的話了,他現在連呼吸都沒辦法保持正常。
「坐!」徐老板大手一揮,大步坐到了窗前的主人椅上。
坐,哪敢?陳鳳喜畢恭畢敬地站在了離徐老板一米半的地方,這個距離既不算遠又能體現出他對徐老板的尊重。
徐老板饒有深意地看著陳鳳喜說道︰「年輕人有沖勁固然好,但是凡事都得掌握個度。大了是浮夸,小了是做作,只有合適才是穩重。你覺著,自己怎麼樣?」
「這是夸我還是損我?還是在敲打我?」陳鳳喜的腦袋明顯不夠用了,別看這徐老板說話客客氣氣的,但是憑陳鳳喜那點察言觀色的本領,很難看清楚徐老板的本意到底是什麼。
「當當!」
小劉的敲門聲替陳鳳喜解了圍,徐老板點了點頭後站在門口的小劉這才端著水盤走了進來,半蹲在地上將水盤上面的兩杯茶和水壺放到主椅與副椅中間的桌子上後,便是慢慢倒退著離開了房間。
徐老板端起了茶杯,一邊用杯蓋刮了刮上面的茶葉,一邊淡淡地說道︰「你覺著她剛剛的表現算是什麼?」
陳鳳喜心中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敢繼續說出,因為面對這種級別的大佬時不假思索的回答肯定不會給對方留下好印象,過了五秒鐘之後,陳鳳喜才畢恭畢敬地說道︰「專業。」
「專業?」徐老板顯然沒有想到陳鳳喜會用到這個詞,一雙劍眉微緊地望著陳鳳喜。
陳鳳喜平靜地說道︰「她進門的時候走了十六步,出去的時候退了二十二步。所以,專業。」
徐老板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坐下說吧。」
「謝首長。」第一次不坐是為了顯示尊重,第二次還不坐那就是徐老板所說的做作了。
徐老板不緊不慢地問道︰「小陳,你覺著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是政府重要還是軍隊重要?」
徐老板是軍人,如果想要拍馬屁的話應該說軍隊最重要。可是如果要說事實的話,那最重要的絕非是軍隊。縱觀世界各國,搞軍事獨裁的國家沒有一個是發展的好的。所以這個問題,陳鳳喜的選擇是不回答。
徐老板似乎看出了陳鳳喜心中的顧慮,緩聲說道︰「大膽說!」
「政良方可軍強。」陳鳳喜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簡明扼要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徐老板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後慢慢放下了水杯,悠然起身︰「說得很好,希望你能做得更好。」
說罷,徐老板便是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房間。
「什麼意思?」確定徐老板不會再回來的時候,陳鳳喜的臉上不由就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這自己等了兩個小時,換回來的就是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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