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計生局也是4號上班。舒愨鵡局長興趣廣泛，把別人認為是走形式的特枯燥的計生系統干部考試當成了很有趣味的工作，他個人親自閱卷。閱卷結果是，除了胡屯鎮的李小明外，人人都考98分。惟獨李小明考得100分整，是滿分。考98分的人們是錯在一小道填空題上。這題是︰農村計生協會開展工作的保障是、和。他們的答案全都是依法違章、依章違規、按規辦事。而獨李小明答的是︰依法建章、依章建規、按規辦事。且李小明的答卷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優異的工筆正楷書法。局長暗暗稱奇。
又一天晚上，王志堅李強劉二壯和李小明4人到西馬莊一個生三胎的郭永陽家里坐著不走，一直坐到12點整。那家的男人說是出去借錢，實際是躲出去不回來，家里剩下劉國成的老婆和她二妮兒三妮兒。三妮兒剛生下三個月，還有她婆婆。她婆婆那個老太太，光大聲叫嚷，說家里沒個男人，我丟下這邊不放心，大孫女是個半癱子，在我那邊睡呢，沒人照看，我得兩邊跑，跑過來跑過去，跑過去跑過來，怎麼睡覺啊！求求你們走吧，明天俺把錢給你們送過去。可王志堅有令，不拿錢就是不走。
劉二壯坐不住，光開門去院里走動，又去大門外場院上拜訪王志堅和李強，他倆在車上睡呢。王志堅呲打他，嫌他坐不住。李小明能坐得住，臥薪嘗膽也能睡得香。
12點後老太太去砸開了村支書的門，把支書叫了來。支書來後就罵，還說李小明你真是吃得飽睡得著。支書答應他把事擔起來，明天郭永陽交不了錢他代交，便撤了。
第二天支書果然給了個兩萬塊錢的折子押著。
一天，縣計生局局長來馬屯計生委時夸獎到李小明考試時分數最高，恰巧劉二壯正在計生委領表，便說李小明是挺有文化，我收藏有李小明寫的一首詩呢。局長說我看看。劉二壯從一個筆記本里找來了一張紙。局長很感興趣地去讀，見是︰
鋼筆
在一個偏僻的鄉的一個偏僻的計生站
我掏出黑心肝的鋼筆
同事們如遇地震
鄉親們如見洪水
我興奮地用黑心肝的鋼筆寫字
用美觀工整的鋼筆字為人民服務
如同旱田來了烏雲
鄉親們看我成了最近的親戚
一份獨生子女證申領表
大格小格都空白如旱田
旱得太凶播不上種
無望的絕收真不是滋味
表格經過了好多人的手
至多寫上一個圓珠筆跡的支書名字
我本以為被貶鄉涯鎮角會成恥笑對象
沒想到大可不必有任何顧慮
白天受尊敬
夜晚被想起
男的愛問字
女的盯行書
背後人人指指戳戳
說這是常在報上發表詩歌的那個人
寫的《書》里說枕著書睡覺做個美好夢
《一棵隻果樹》真讓人讀得心里美滋滋
我于是不再為工作失意愁苦郁悶
噩夢醒來是早晨
我要享受這意外的驚喜
我要報答這無意的安慰
我把鋼筆里水打得滿滿的
我半夜睡不著覺起床臨帖練字
我要有求必應地寫
我要上趕著農民書寫
我要二十里土路送字上門
我嫌自己不能象巴爾扎克一樣寫腫了右臂
低頭看我鋼筆我覺越看越好看
它雖沒根卻是能在鄉下栽活的苗樹
它雖窄小卻有大河的美麗浪花與波紋
我這無價之寶僅花了兩元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