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天涯閣飛碟中,哭娃端著一碗湯藥,一勺一勺地喂給毒老人,她遵照少姬的吩咐,一日三次給毒老人喂藥,此時毒老人尚未恢復記憶,但眼中已有了神采,看來離痊愈的日子不遠了。
哭娃剛喂完藥,忽听身後嗚的一聲,大門升起,哭娃感覺背後有兩道目光如匕首般射過來,不由打了個寒戰,她緩緩轉過身,看到身後的人鐵青著臉,緊捏著拳頭指關節發白,仿佛在忍耐極大的痛苦。」知道我是誰嗎?」來人一步一步邁上前。
哭娃咬著嘴唇,顫聲道︰」知道,你是狼牙,我的哥哥。」」你作戲的本事真的可以同樊大一較高下,在天涯閣那陣,你居然可以裝作一點也不認識我。」狼牙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我當時不知道你叫狼牙,是後來叫你我名字……」」住口!」狼牙暴喝一聲,狠狠盯住哭娃,道︰」我告訴你,我不相信你!你不會是我妹妹,我不相信!」狼牙大聲吼道著」我不相信」時,哭娃的眼中滑下了兩行淚水,道︰」我……我不知道後果這麼嚴重,我只是想把所有人變得同我一樣……」」一樣自私嗎?」狼牙恨聲道︰」還是一樣膽小怕事?我真的懷疑獨角獸是不是選錯人了?你哪里膽小?你居然敢拿全天下人開玩笑!」狼牙大聲質問時,少姬等一行人先後也進了屋,看著這兩兄妹,均是一言不發,哭娃掃視了眾人一眼,擦去淚水,道︰」你……你不是我哥哥……」狼牙心中顫抖了一下,聲色稍緩,道︰」為什麼你要這麼作?」哭娃轉向另一邊,眼中露出恨恨之色︰」我要報仇!」」報仇!向全天下人報仇?」」是的,我恨所有人,恨他們拿我不當人看,恨他們讓我生不如死,我心中從前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恨,只知道逆來順受,可當我拿到金晶石母與霹靂鋼時,我忽然好像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同他們一樣是人,明白了自己這麼多年一直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叫公平!我只要有了這兩件東西,天下人都會變成我,可我卻不再是從前的我,我可以讓那些人像狗一樣趴在我腳下,我要讓他們加倍嘗嘗我吃過的苦頭。我要讓他們明白他們對我作惡後一定會有報應!」哭娃聲音越來越大,面色越發凶狠暴虐。狼牙看在眼中,心中隱痛,他閉上眼,搖了搖頭。」我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個膽小懦弱的知足人。」古空空低聲對少姬道︰」這模樣倒活像個女魔頭。」少姬輕嘆一聲,道︰」物極必返,一個人心中隱忍多年的痛苦突然暴發,肯定是前後判若兩人。獨角獸沒有選錯人。只有一個因太多痛苦而已經心靈扭曲的人才會作出不顧一切的決定。」哭娃回過頭,盯著神情悲苦的狼牙,面色忽又柔和起來,道︰」哥!我找到了你,雖然你恨我,但我還是很高興。哥,咱們一起離開這好嗎?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以後,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一起生活,別再理會這世上的紛爭了。哥,你不是還娶了嫂嫂嗎?你也該退出江湖了不是嗎?」狼牙恍如自言自語道︰」你不是也恨我嗎?」」不!」哭娃道︰」那是我說氣話,我怎麼會恨自己的哥哥呢?你別生氣嗎?你不知道我吃過多少苦,被人打,被人踩,還有人逼著我學狗學雞,灌我喝尿,只為了自己取樂……」哭娃說到傷心處,淚水又滑下來︰」我一次次想自殺,可他們又不讓我死,我每被人救一次,就被打得死去活來,說我的命是他們的,要死也得問問他們……後來我也慣了,就這麼木頭一樣活著,像牲口一樣活著……所以我……」所以你就自暴自棄,自甘墮落。」狼牙低聲申吟道︰」你就變得膽小如鼠,怯懦如羊是嗎?」狼牙仰天一聲長嘆,淚水悄然滑落︰」你命不好,受了這麼多苦,可你為什麼不圖強進取,奮起反抗?你為什麼選擇逆來順受,如行尸走肉一般生存,現在,你有了重新作人的機會,你為什麼不是感激天無絕人之路,反而希望所有人像你一樣爛掉……」狼牙緩緩從腰間抽出長劍︰」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兄長,我沒有資格作你哥哥,只有你死,才救得了天下人……」狼牙的一字一句如陣陣晴天霹靂,振得哭娃雙膝一軟,跪伏在地。她望向狼牙的劍尖,又抬頭望向狼牙,狼牙盯著哭娃不敢相信的表情,更加淚如泉涌。他手持長劍指著哭娃,劍尖不住顫抖。」我……我是你妹妹呀!」哭娃痛聲道︰」你真的……要殺我?」狼牙持劍指向哭娃,久久難以刺下,心中如千萬把小刀亂剜一般,痛得幾乎站立不穩。他只要手一送,哭娃便會喪命,但這把劍有如重逾千斤,也許狼牙與哭娃之間從沒謀面,談不上深情厚意,但那打斷骨頭也連著筋的血肉親情又何須時間來證明。一個聲音在狼牙心頭掙扎呼喊︰」她是你親妹妹呀!她嘗盡萬般苦頭,終于找到了你,你身為兄長,從此後不去照顧她,愛護她,反而一見面就要殺她,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當啷一聲,狼牙長劍墜地,他蹌踉轉過身對少姬等人道︰」我……我下不了手,請你們……你們動手吧……」少姬等人見此情此景,還有誰狠得下這個心呢?何婷婷見眾人均是低頭不語,上前挽住幾欲跌倒的狼牙道︰」大哥!這不還有三個月嗎?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也許能想到辦法。」忽听古空空驚叫一聲︰」不要!」同時曲指一彈,一縷指風射出,正中哭娃手臂,又听當啷一聲,哭娃手中長劍墜地。」她想自盡。」古空空上前一步對狼牙道。狼牙霍地轉身,盯住哭娃。
哭娃面無表情道︰」想我死又為何救我?連我親哥哥都要我殺我,我何必還留在世上。」狼牙蹲下來,望著哭娃面若死灰,心頭又升起一股濃濃歉疚。他嚅囁道︰」妹妹,對不起……」哭娃听到這聲」對不起」,渾身一振,她久久望著狼牙,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同時撲向狼牙,痛呼一聲︰」哥哥!」狼牙緊緊抱住哭娃,二人均是滿面淚水,哭娃撲進狼牙懷抱,縱情大哭,似要將幾十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瀉泄出來,眾人望著這一對苦命的兄妹,同時抵頭,拭去眼角同情的淚水……
夜幕終于來臨了,慕士山本乃高寒之地,但此刻天涯閣閣內卻是溫暖如春。古空空與寇天敵站在一扇透明窗前,望著天上繁星皓月,正在輕聲交談。」若哭娃自盡,不也就省事了。你為何要出手相求呢?」寇天敵轉頭望向古空空,語聲中隱隱有責怪之意。
古空空道︰」都說醫者父母心,你這天下聞名的大夫,心腸可不怎麼樣。」寇天知嘆道︰」有時為了成全大我,犧牲在所難免,這道理古先生不會不明白吧?」古空空道︰」哭娃也是人,是咱們中間一份子,咱們若要救天下,是不是得從身邊作起呢?」」可是時不與我,如此一來,要殺哭娃難上加難,古先生真打算三個月後作個知足人?享受神猴所賜的榮華富貴嗎?」」未到山窮水盡,我真不願再看到多枉死一個人。唉……不知為何?我也算是殺人無數,可如今心腸越來越軟,大概……真是老了。」這時,穆阿林來到二人身後道︰」古先生,寇大夫,少姬前輩請二位正廳用餐。」」多謝姑娘相告,我們稍後便到。」古空空點點頭。
穆阿林施禮退出,寇天敵忽對古空空道︰」這位是穆姑娘,恐怕算得上江湖第一美女。」古空空道︰」是呀!如今狼牙學了神猴所授的奇功,天下第一,所向無敵,這武林第一人的位置非他莫屬,說實在的,他倒和穆姑娘天生一對。」寇天敵道︰」令我不明白的是,這一套武功到底憑什麼來擊敗金鉤蠍王呢?那麼大的金鉤蠍王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對抗的。」古空空道︰」萬物相生相克,金鉤蠍王再厲害,也定有克制之法,這套武功想必是針對金鉤蠍王的弱點所創,我仔細觀察了狼牙與狂龍格斗,我發現狼牙的身形與一個已經死去的武林高手頗為相似。」寇天敵」哦」了一聲,道︰」是哪一個?」古空空道︰」[網]你可能沒有見過,但想必你听過這個人的名字,他就是狂龍的弟子——斷龍。」寇天敵皺眉道︰」听說他在食人一役時被狼牙的離手劍所殺。」古空空點點頭,道︰」我親眼看到斷龍使出一招-龍鎖天關-,斃殺了不死鳥陳坤,當時那身形步法與狼牙在對付狂龍時一無二致,我隱約覺得這其中好像有什麼聯系。」寇天敵道︰」那古先生可看出什麼端倪?」古空空道︰」我總覺得這套離奇的武功不像神猴所創,在五行山下面見神猴,我直覺那神猴好似完全一付孩兒心性,這究竟是大智若愚?還是神猴這些外星異人的頭腦原本就如此?但直覺神猴不像是創出如此精深武功的人。」寇天敵眉頭皺得更緊,道︰」這其中怕是另有玄機。」古空空微笑道︰」咱們還是先去吃飯吧……」當二人步入天涯閣正廳,眾人已團團圍坐一席酒菜,等候二人到來,古空空與寇天敵與眾人見禮入席後,少姬端起一杯酒起身道︰」諸位,雖說如今江湖有大難臨頭,但今日咱們卻是咱們天涯閣雙喜臨門的日子,一喜是狼牙兄妹闊別二十余載,今是得以重逢,咱們當滿飲此杯,恭喜他們兄妹親人相見。」眾人紛紛起身舉杯,向狼牙與哭娃道賀,狼牙與哭娃二人端杯致謝,哭娃想到自己雖兄妹相逢,但隨時有骨肉相殘的可能,心中一酸,又要掉下淚來。」干了它!」少姬當先一飲而盡,眾人也隨之飲下杯中酒,但一想到這兄妹二人前途難測,均不知說什麼好,氣氛甚是沉悶。」至于另一喜嗎?」少姬露出幾分得意之色︰」諸位想必知道,婷婷乃老身義女,如今她嫁了如意郎君,我這作娘對這女婿也是喜歡得緊,可氣的是這兩個小鬼,一沒拜過天地,二沒拜過高堂,我這作娘的連茶水都沒有喝上一口,他們就先行洞房……」眾人聞言一陣轟笑,何婷婷低著頭,臉紅到脖子根,在桌子下不住用腳踢少姬,誰知少姬反而望住何婷婷道︰」踢我作啥?你們江湖兒女,敢作敢當,既然作都作了,還怕別人說什麼?」狼牙尷尬萬分,也是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少姬不依不饒道︰」所以今日,雙方至親均已到場,又有諸多英雄人物駕臨,擇日不如撞日,你們二人就在今晚將拜堂之禮補上,以後用不著再偷偷模模洞房了。」」哈哈哈……」一席人笑得前仰後翻,先前壓抑一掃而空,寇天敵打趣道︰」如此說來,咱們狼牙大俠今日要在大伙面前堂堂正正的洞房了。」又一陣大笑,何婷婷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轉身要跑,卻被少姬一把拉回來,道︰」你跑了?你叫你夫君獨自拜堂不成?」」娘!」何婷婷跺跺腳,慎怪地打了少姬一下,但神情滿是幸福之色,眾人見到這對新人一個英氣勃勃,俊朗挺拔,一個如花似玉,貌似天仙。由衷贊道︰」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古空空起身道︰」今日有如此大喜之事,咱們這些喝喜酒的,可備好賀禮沒有?」」我這有。」寇天敵伸手抓起桌上一對筷子,又從懷中掏出一包紅色藥粉往空中一灑,只見寇天敵騰空躍起,在紅色粉末還未散開之時,雙掌一合,一股和內力將粉末又擰成一團,兩根筷子一伸一攪,只見粉末要半空中沙地分成兩股,寇天敵筷子越攪越快,兩股粉末如逢磁力般吸附在筷子上,眨眼功夫,竟變成兩只紅燭,寇天敵從半空又落回椅子,又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兩只紅燭上飛速雕刻起來,只見他手指運轉如飛,片刻之間,紅燭上獻出一對龍鳳,他又掏出一股黃色粉末一灑,兩支紅燭在手中急速成旋轉,吸咐黃色粉末,那對燭上龍鳳一下變得金光燭燭,寇天敵又長吸一口氣,對準燭頭運起內力,只見燭心緩緩冒出青煙,終于騰地跳出兩道火苗。
寇天敵一揮手,兩支紅燭平平飛出,穩穩當當落在遠處一張鋼桌上,拱手道︰」今日來得倉促,不曾備有厚禮,望這對龍鳳紅燭能為今日婚宴增些喜氣。」這對紅燭燃起,眾人頓覺滿堂異香,沁人心肺,想必這紅燭定是寶貴藥材所制,見寇天敵露了這手絕活,眾人齊聲叫好,紛紛鼓掌。」有了紅燭,沒有了大紅喜字怎麼行?」病書生微笑道。他也探入懷,掏出一塊一尺見方的紅綢。
少姬笑道︰」這點紅綢作小紅喜字還行,作大紅喜字嗎?嘿嘿……」病書生並不答話,微笑端起酒杯,將酒水潑在紅綢上,只見紅綢被酒水一濕,竟飛速延伸,片刻間竟長大到一丈多寬,兩丈多長,眾人均是大為驚訝,目不轉楮望著這神奇的紅綢。
病書生踏上紅綢,俯身以手掌在大紅綢上寫起字來,不久書寫已畢,病書生伸手一提,一對大紅喜字居然從紅綢中月兌離開來,這對喜字寫得龍飛鳳舞,輕靈飄逸,那滿滿喜氣有如要從筆劃之間溢出來一般,病書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眾人轟然叫好,病書生雖武功已失,但他自制的這塊神奇紅綢也令人大開眼界,鬼猴笑道︰」你在訣天門搗騰幾年作的天羅帛就是專程用來寫喜字的,妙極妙極!待我幫你貼上。」鬼猴一個飛身,從病書生手中提過喜字,身體平平飛去,啪地一聲正好將喜字貼在紅燭之間的鋼牆之上,又借鋼牆倒退回來,雙手凌空一攪,地上剩余的紅綢呼啦飛起,被鬼猴內力一振,砰地碎成萬千碎片,鬼猴如凌波仙子一般在半空飛旋一周,忽高忽低,手上的紅綢碎片如天女散花,紛紛揚揚從半空灑下,整個室內頓時落紅飛舞,有如片片蝴蝶,煞是好看。
眾人均是武林高手,論輕身功夫未必輸與鬼猴,但要如鬼猴這般在半空中仍可來回轉折,悠忽如風,卻是自忖難以相及,不由同時鼓掌叫好。
古空空笑道︰」喜字紅燭都有了,這喜聯自不能少,這活兒老朽就當仁不讓了。」古空空長嘯一聲,雙掌一抬,一股大力吸得滿地紅綢碎片飛入掌中,再暴喝一聲,雙掌齊出,只見紅綢碎片如石塊般飛出,打在喜字兩邊牆上,發出啪啪之聲,牢牢粘住,原本碎片各有大小,但在古空空巧力之下,大小不一的紅綢居然剛好拼成一對紅聯,古空空能作到這一點,內勁之渾厚,力道之巧妙當真天下無雙。
古空空將手指深入酒杯,沾些酒水,凌空寫字,他與那對聯相隔七尺有余,隨著他手臂揮舞,那紅聯上現出金黃大字,眨眼之間,一對大紅喜聯頓現眼前︰海枯石爛同心永結,地闊天高比翼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