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烈見關子昂疾奔而去,吁了一口氣,問古空空道︰」古先生,沒事吧?」古空空搖搖頭,他們護身真氣令關子昂劍鋒偏差,沒能刺中要害,但關子昂畢竟一代高手,出于甚重,所以也是傷得不輕,但傷口之痛也當不了內心之痛,古空空閉上雙眼,腦中亂成一團。
齊天烈見古空空無性命之憂,斥責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重責在肩,還為了幾十年前的兒女私情枉顧性命,虧你還一代大俠呢?我說你簡直是一代草包!」古空空苦笑了一下,道︰」唐掌門呢?」齊天烈道︰」他在泰山派大門口等著咱們。」原來,關子昂剛得知真相,齊天烈與唐冀中便同時到訪,二人一听關子昂要找古空空報仇,大驚之下極力勸阻,他二人與古空空私交甚篤,對此事知之甚詳,將原委一一相告,勸關子昂不要意氣用事,誰知這時阿邁。育知碧上來,說古空空已到山下,關子昂便一道煙沖下尋找古空空,齊天烈見狀讓唐冀中留守大門,若見到古空空便讓其暫避,自己追下來阻止關子昂,誰知還是晚到了一步。
齊天烈見古空空傷勢不輕,便道︰」你躺好莫動,我下山去找些藥,馬上回來。」言畢急匆匆下山找大夫傷藥去了,古空空靠在墓碑上,沉思了一陣,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舉動,畢竟大事未了,自己如此輕賤性命,委實缺乏理智。不過如今錯已鑄成,他遙望齊天烈與剛跑來的阿邁。育知碧分頭下山找藥,不由自責起來。古空空坐直身體,運氣療傷,他本身也頗通醫術,又內力高強,自療傷勢又駕輕就熟,不久傷情大好,已不再流血,真氣也暢行無阻了。
忽然古空空听到一聲巨響,他一驚眨眼,只見泰山劍派大院中冒出滾滾濃煙,心道︰」不好!」拔足向山腰泰山劍派飛奔。
他剛一到泰山派外牆下,只听里面一陣獰笑,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唐冀中,你同古空空不是一向秤不離砣的嗎?他人呢?」又听唐冀中道︰」古先生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只是偶爾與他同行,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說!」那尖細聲音道︰」看你總算一派掌門,怎麼就甘心讓這老頭兒將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呢?他給你什麼好處?」唐冀中道︰」古先生一代高人,所作所為無不是俠義之事,我自願助他在江湖上扶危濟困,不像你們這些鼠輩為非作歹只為了貪名圖利。」那聲音道︰」嘿嘿……你是自願給人作牛作馬,可惜江湖上人人知道你唐冀中只不過是古空空的跟屁蟲而已。自己沒有本事,只好跟著古空空後面,撿些人空的殘羹冷飯,也虧你還能在江湖上混出個臉來!」唐冀中氣得渾身打戰︰」你……你休要胡說八道。」古空空在牆外听了這句話,心知不妙,正要翻牆入內,又听那聲音道︰」怎麼?不服氣?你看看現在,古空空不在了,你就只能趴在這兒任人宰割。」唐冀中語聲戰抖︰」我行走江湖,靠我一身本領,士可殺不可辱,你……你若再要胡說下去,我……我……」」你便如何?」那聲音怪笑幾聲道︰」跟屁蟲就是跟屁蟲,只會跟人**後面打轉,如今**沒了,這蟲子只好空口說大話了,哈哈哈……」唐冀中氣得面容慘白,怒吼一聲」住嘴!」古空空听到唐冀中大喝一聲後又傳來唐冀中騰身撲上的聲音,他沒來得及躍牆而入,砰的一聲,只听唐冀中慘叫一聲,撲通倒地。
古空空知道對方手中定是有火器,他斷定這發聲的人定是樊大手下,而且身份不低。古空空听聲辨位,縱身飛入高牆,如蒼鷹搏兔一手抓住那發聲之人,另一手劈手奪下這人手中火器,砰地一槍將最近另一白衣人打倒在地。
古空空這才看清這發聲的白衣人獐頭鼠目,形貌猥瑣,他槍指這人額頭喝道︰」跪下!」又環視四周見有七八名白衣人手持火器環伺,泰山派莊園內已是一片狼籍,地上橫七豎八盡是劍派弟子與僕人的尸體,知道泰山劍派已慘遭滅門了。」叫他們放下火器!否則我打爛你的頭。」古空空手指發力,這白衣人骨胳啪啪作響,痛得慘叫不止。這個白衣人頭領絲毫沒有狼牙見到的那個郭峰那麼有膽識有骨氣,立時求饒道︰」饒命!你們快放下槍!快呀……哎呀!痛死我了。」那些另外的白衣人不敢抗命,紛紛將火器放在地上。古空空喝道︰」全部把槍踢過來!」白衣人全都將槍踢了過來。古空空一手抓住白衣人頭領,一邊向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唐冀中喊道︰」唐老弟!唐老弟!」唐冀一動也不動,古空空一手用槍指住白衣人,一手扶起唐冀中躺在懷中,叫道︰」唐老弟!唐老弟!醒醒!」唐冀中胸口有一個碗口大的血洞,古空空一見便知現在就算大羅神仙趕來,唐冀中也回天乏術了。唐冀中勉強睜開眼,看著古空空,口中申吟道︰」你……告訴我……我……是……跟屁蟲嗎?」古空空大聲道︰」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你不要听那些小人胡說!」」我……不會听他們說。」唐冀中氣若游絲︰」我……只是恨我自己……沒有用,始終不如……你……你的……哪怕一半……他們沒錯……我是……跟……屁……蟲……」唐冀中頭重重垂下,氣絕身亡。古空空心中一緊,大聲叫了幾聲,但唐冀中已然僵硬,再也叫不回來了。
古空空緩緩將唐冀中的尸體放在地上,沒人能理解古空空有多麼痛苦,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含恨而終,到死雙眼也沒閉上。古空空寧願自己手足全斷,也不願意唐冀中就此離去,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早一點出手,恨自己從沒問過唐冀中心中的感受,他更恨這個猥瑣的白衣人頭領,哪怕將這人碎尸萬段也難消他心底之恨。
古空轉過來,所有白衣人都嚇了一跳,他們從沒見過一張因憤恨而扭曲得如此不成人形的臉,也沒感到過強勁得這般如鋼挫一樣的殺氣。每個白衣人都開始發抖,面前這個眼含淚水目歧盡裂,青筋暴突須發皆張的老人,傾刻就要將滿腔怒火傾泄到他們身上,他們不敢想像那會是如何一個恐怖的結果,」士可殺不可辱,你為什麼要污辱他?讓他死不瞑目!你為什麼要逼他,讓他到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瞧不起自己?他本可以死得很英雄?可你們……為什麼……為什麼……」古空空一個字一個字地咬牙切齒吐出來,手上勁力越來越大,那白衣人頭領喀啦一下被捏斷了鎖骨,可是劇痛下他沒有慘叫,他已被古空空嚇傻了,眼淚鼻涕一把把地求饒。」饒命……饒命……」」我要你粉身碎骨!永不超生!」古空空一聲厲吼,滿頭白發上指,整個人身上殺氣炸開。雙手一錯,砰砰兩聲,竟穿過白衣人胸膛,又猛力一撕,嘩啦一聲,白衣人五髒六腑都被扒了出來。所有白衣人一片驚呼,嚇得如泥塑的一般一動不動,既不逃跑也不懂撿槍!
古空空仍不罷休,砰地一拳,這白衣人腦血飛賤,如一只砸爛的柿子。古空空一下將他甩到地上,哇呀一聲騰空而起,兩只血淋淋的手抓向其他白衣人,只听七八聲慘嚎接連不斷。所有白衣人同時被重手打倒在地,有幾人還被當場擊斃。古空空沒有停手,他狂吼著,一遍又一遍向地上每一具尸體狂劈狂踩。如此鞭尸了半個時辰,每一個白衣人最後都已看不出來人樣,幾乎全成了血肉渣滓,凝血在地上一層層疊起來,足有三寸多厚,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只有一個頭顱滾到牆角幸免于難還算完好,頭顱上,一雙眼楮瞪得很大,還在以那驚恐的眼神,盯著仍在發狂虐尸的古空空……
同樣听到巨響的齊天烈與關子昂,阿邁。育知碧這時已奔了回來,一推門進來,立時被院內慘狀嚇了一跳,繼而看到一身血污呆立在一片模糊血肉中的古空空,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才安靜下來,但心中的恨,仍一口一口噬咬著他的心,他又流下兩道淚水,慢慢沖開臉上的鮮血,與地上的殘肢血肉凝在一起。
關子昂心驚肉跳之余,發現內院還有幾個受傷未死的弟子,顧不得古空空,跑去那兒救治傷員,詢問經過,如果不是這幾名弟子作證,他怕要以為古空空是他泰山劍派的滅門禍首了。
齊天烈環看到處是鮮血,牆上地上沒有一塊干淨的地方,不由出聲相詢︰」這些人……是你殺的……」語音有些顫抖,饒是他一生闖過大風大浪,也被這慘酷場面嚇得心里發毛,繼而齊天烈看到地上的唐冀中,大驚道︰」這……這唐老弟……死了……」古空空一言不發,上前抱起唐冀中,向門外走去,齊天烈與阿邁。育知碧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眼睜睜看著古空空漸去漸遠。」誰人?」阿邁。育知碧忽覺有破風之聲,出口喝道。呼地一聲,一個黑衣人躍上牆頭,齊天烈抬頭一看,竟是狼牙。」狼牙!你怎麼來了?」齊天烈甚至感意外,關子昂聞聲也奔了出來。
狼牙躍進下牆頭,看看院內一片血肉模糊,也是一驚,道︰」我好像來晚了。」遠處行走的古空空的也听到齊天烈的聲音,他回轉身,呆呆看著狼牙……
三天後,泰山劍派的後山上,立起了一排新墳,關子昂伏在這排新墳前,披麻戴孝,失聲痛哭,一夜之間,名震武林的泰山劍派成了一座空城,全派四百多人只剩下三十名弟子與兩個女僕幸免于難,關子昂在墳前立誓,此仇不報,死無全尸,齊天烈與阿邁。育知碧在一邊輕聲勸慰,讓關子昂節哀順便,而大門口,狼牙幫古空空將唐冀中的棺材搬上馬車,古空空執意要親自將棺材送回唐門,狼牙勸解幾句,也只好作罷。
古空空走後,狼牙對齊天烈與關子昂道︰」如今只要是我們的人所到之處,樊大的手下便追殺過來,看來猴子與何婷婷也不安全,在下得先行一步,以防不測,幾位若還願為此事盡力,那麼一個月後,我們在五行山踫頭,但此事諸多凶險,如今已經讓各位痛失親友,是否介入此事,各位詳加考慮吧!」狼牙說完也不待眾人答話,一個縱身,從山崖上躍下,待眾人大吃一驚時,忽然振翅飛起,沒入雲端。
阿邁。育知碧道︰」他……他是人嗎?」齊天烈喃喃道︰」他能對付樊大,一定能!」關子昂道︰」這幾天听狼牙將經過一說,我想已經避無可避了,人家已經殺上門來,咱們得做點什麼了……」齊天烈望向天邊緩緩升起的一輪紅日道︰」是的,咱們……得著手準備了。」狼牙匆匆趕往五行山,也不待齊天烈等人答話,並不是他忘了禮數,而是因為他突然之間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總覺得何婷婷在五行山出了什麼事,這預感如此強烈,以致令到他手心都冒出汗珠。
然而這預感不幸應驗了,猴子與何婷婷此刻已落入了樊大手中,樊大知道猴子等人定會重返陰陽洞,所以親自帶人埋伏在五行山,猴子二人一進五行山地界,便被樊大抓獲,本來古空空在猴子出發前提醒過猴子小心埋伏,但猴子自作聰明以為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樊大一定料不到他們居然敢這麼快重返五行山,眾人見猴子信心滿滿,也就听從了他,如今卻被古空空言中,樊大壓根就沒有出過慕士山。
猴子心中追悔莫及,此刻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死活,他擔心的是何婷婷的性命,只要能救到何婷婷,他可以不惜一切,他一直等待樊大來盤問他,可久久不見問話,只看到樊大在不遠處對自己的手下大發雷霆。
猴子與何婷婷並肩捆在一起,被帶進了陰陽洞鬼猴曾經到過的懸蒲宮飛碟之中,他見這只飛碟比天涯閣那只略小外,其余一模一樣,猜到獨角獸用的那只飛碟定是救生船,猴子暗忖︰」獨角獸能逃出樊大的魔掌,如今我們又該如何是好?」猴子心中在思索逃生之法時,樊大怒罵聲也陣陣傳了過來」……飯桶,全是飯桶,誰讓你們殺死哭娃的?」一名手下辯解道︰」追殺蕭夫人等人乃是郭峰郭堂主所為……」」住嘴!」樊大厲聲怒喝︰」郭峰這人好大喜功,我早叫你看著他,誰讓你私自回宮的?」那手下顫聲道︰」是……是少主人……」樊大一轉頭,望向端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的狂龍,狂龍垂著頭,對樊大的怒罵似乎充耳不聞,在靜靜想著什麼。」全給我滾!」樊大一揮手,白衣人如蒙大赦,全都走個精光,樊大走到狂龍身側,道︰」你在想什麼?」狂龍抬起頭,眼望遠方,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樊大冷笑一聲道︰」想勸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狂龍立起身,長嘆一聲,道︰」爹,一旦金鉤蠍王破土而出,我們也一樣性命難保,為何還想著先鏟除異已,難道你不覺得此時咱們該與狼牙他們合作,先行對付金鉤蠍王嗎?」樊大道︰」我就不信,我能對付得了獨角獸與神猴,現在對付不了區區一只蠍子,只要狼牙一死,我再無抗手,到時就算金鉤蠍王滅了人類,咱們已經殺到了天狼星,到那時再回來對付金鉤蠍王也不遲。」狂龍神情悲苦,道︰」爹,難道殺上九重天對你來說如此重要,以致可以讓你不顧天下人的死活嗎?」樊大按住狂龍肩膀,道︰」你幾時變成這樣婦人之仁?你這般軟弱無能,將來如何擔任這天地之間的霸主?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要殺上天狼星,就是要拿到他們的長命金丹,讓我父子二人長生不死,難道你不想嗎?」狂龍搖搖頭道︰」我不想,為一已私欲便拿萬千百姓的性命作碾腳石,這純粹是逆天而行……」」天在哪里?」樊大打斷狂龍︰」以前我奉獨角獸為神明,可他卻敗在我手上,再往前,我敬我師父毒老人為天人,他不過也只是螻蟻一般,我告訴你,誰強誰就是天,如今我是最強,逆我才是逆天!」狂龍見樊大一臉瘋狂,野心爆蓬,低聲道︰」我一直相信爹是對的,我一直相信這世上沒什麼神靈,只有實力決定成敗,我一直都相信爹說過的公道不在人心,人心在乎實力!可是,當我看到那個叫穆阿林的姑娘毫無懼色地向那油鍋走去,我很奇怪,為什麼我們的實力沒能讓她屈服?為什麼她一點都不在乎我們的實力?最後連上哭娃這樣逆來順受的人,像那漁村里膽小如鼠的百姓居然也敢反抗,我動搖了,我懷疑強大是不是真的能征服一切?我懷疑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如果為了征服天下,就必須連穆阿林這樣美麗的姑娘也要毀掉,一個無情無義丑惡不堪的天下我們要來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