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干涸的,有新鮮的。
混雜在一起,凝聚成了一股濃重的冰涼。
「小墨,你別嚇媽媽。听見了麼?」韓母趔趄著跑過去,斑白的頭發在風中飄了飄,開始顫栗,她挽著兒子的手臂,被他的冰冷震懾。
「墨,人已經走了,你要像個男人,別讓你媽擔心韓父在一旁,走了過來,筆挺的西服透著嚴肅,站在妻子的身邊,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每個人,都肅穆,都沉寂,卻都不安然。
死。
有各種不同的死法。
而,最讓活著的人難過的,是殘忍的死亡。
溺水身亡,毫無理由,半夜三更,在離家很遠的郊區大橋上,失足落水。
誰都不會信。
蘇言柒站在一旁,她靜默著,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麼,只是看著他渾身散發出的凜然漸漸地凝結。
「媽,我沒事
她愣住,看著他彎了彎嘴角,伸手覆上他母親的手背,輕輕地握住,似給了無比的力量一般,笑著一步步往出口走去。
背影,那麼寬厚,卻在朦朧的燈光下,顯得十分的冷漠。
「小七,你去看一下她韓父不放心,扶著有些癱軟的妻子,朝一旁站著的蘇言柒說道。
「恩蘇言柒點了點頭,「爸媽,你們放心
鎮定地跟上他的腳步,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跟,就像月光之下繁衍的影子,那麼黑,那麼剔透,那麼純淨。
一夜之間,她成了他的妻子,而這個位置,原本只屬于那個溫柔的女子,一個如同水一樣溫柔的女子——榮若萱。
她的心,是最復雜的。
握著手機,她的手心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在夜風之中,更顯得涼薄,摁亮屏幕,清晰的幾個字赫然可見︰「今晚十一點在郊區碼頭見
發信人︰榮若萱。
一股莫名的慌亂,從心底一直滲,滲入她的嘴角,顫栗著,牙齒拼湊在一起,發出「 吱 吱」的嘈雜。
咬咬牙,她走上前,拉住了一步步往前方走的他,手指冰涼,聲音卻很鎮定︰「哥,這是若萱姐昨天發給我的消息
韓訾墨停住了腳步。
轉過身來,一雙墨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在月華之下,修長的手接過手機,一字一句,靜默地看著。
而。
此刻的安靜,卻是他們從未意料到的風暴,開始之際。
尸檢報告。
死因並非只是失足溺水。
所有人都震驚,看著白紙黑字上一筆一劃,心開始更加顫栗。
在逝者的體內,檢測出了含有多名不同男子的體液分子,事實推測,逝者在死亡之前,曾被多名男子強迫發生過關系。
警方的話,還句句猶存。
「據目擊者稱,死者在十二點三十左右曾被一輛無牌照面包車強行載走,目的地不明。在郊區附近的一座廢棄工廠後,發現了死者被撕碎的衣服布料,經過比對,核實是死者所有。同時,也發現了大量的搏斗掙扎痕跡,應該是死者反抗時所致
在一家人听見這些時,蘇言柒正獨自在別墅里。
她坐在窗台的竹椅上,就這麼呆坐著,抬頭看著漆黑的夜幕。
只有幾顆小小的星,掛在零星的夜幕上,發出微弱的光,顯得十分的渺小。
門板,是被用力地踹開的。
她怔愣地望向門邊,卻只看見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大步朝她走過來,臉上是一片冰冷的表情。
「哥,怎麼……」
了。
她想說,哥,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但,一股掌風猛地朝她傾襲而來,她還來不及躲,只听見「啪」的一聲,重重地在她的耳邊響起,嘴角被狠狠地捶了一拳,火辣辣的刺痛。
身子,被重重地扔向了堅硬的白牆。
頭,重重地磕了上去,發出「硿」的一聲巨響。
她扶著牆,想要站起來,身上疼,頭疼,連左臉也是火辣辣地刺痛。
但,衣領猛地被人揪了起來,一個使勁,她的後背重重地被抵在了窗台的欄桿上,半個身子已然懸在了空中。
而,做這一切的,是他。
她睜開眼,就那麼看著他,熟悉的臉龐卻如冰刀一般,沒有絲毫的溫暖,他的眼里滿是狠戾的光。
「蘇言柒,你太蛇蠍了,她把你當親妹妹,你就這麼對待她,為了自己,不擇手段!」
莫須有。
都是莫須有。
她想開口,但身子被懸在半空中,她的嗓子在寒風中被扼住了一般,只發得出嘶啞的響聲。
「你就這麼不要臉,沒有一點點的良知。她把真心剖出來掏給你,你呢?你利用她的善良,把她逼上了絕路,把她給活生生地殺死!」
掐在脖子上的手,漸漸地收緊。
逆著光,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楮,卻只在一片模糊之中,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靜。
醒過來時,蘇言柒無聲地看著四周冰冷的白牆,鼻翼間濃郁的藥水味將她的思緒漸漸地拉了回來。
撐著手,坐起身,她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簡單平淡的四壁上,繼而落在了手背上插著的針頭。
原來,這是醫院。
四周,沒有人。
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一直過了好久,她有些遲緩地抬起頭,看了看正在輸液的針頭,伸手一把拔掉。
穿著藍白相間的病服,她扶著暈眩的腦袋,走出了醫院,沒有一個人上前問一句,也沒有人阻止。
看著四周陌生的臉,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被這個世界漠視的日子,沒有笑,沒有人記得。
浮木,在荒海中不停地被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沖擊,翻滾著,不斷地在日積月累之中漸漸枯萎,凋零。
身上,是冰涼的。
即使,頭頂正掛著驕陽。
那種,從骨子里發出的寒冷,像一條蟒蛇,一圈又一圈地將她纏繞,撥不開,也無法掙月兌。
累。
真的好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