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筱晴是個開明的女性,曾經和許偉宏在一起時也多少有過些見識,哭了一陣就恢復過來了,到也沒出現讓人心酸的場面,眾人隨便圍在一張方形的木制桌子上坐了下來,林雨欣已經把飯做好了,薛珍珍負責端了上來。許飛先介紹了楊風和林雨欣,楊風很自然的見了禮,許飛老媽就等于是他老媽,沒什麼分別。
林雨欣臉紅紅的叫了聲︰「伯母!」楚筱晴見到了早以為死了的兒子,心情自然暢快,又見林雨欣出眾的容貌,心里早把二十年來受過的苦忘了個一干二淨,扯著林雨欣坐在旁邊東問西問問個不停。剛開始很緊張,聊了一會,林雨欣也慢慢適應了。
只有薛珍珍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多了個哥哥,那個王嬸不知道楚筱晴怎麼會多出一個兒子來。
吃飯的時候,楚筱晴講出了她後來的經過。
當年他被許國民親自出面‘訓’了一頓,自覺和許偉民無望,離開後回到家鄉,也就是現在這里,不過是隔壁的一個村子。跟父母生活了幾年,父母因為嫌她未婚生子,給家里人丟臉,所以也不認她這個女兒。楚筱晴含淚出走,遇到了妻子跑路的薛正剛,那時許偉宏已經結婚,楚筱晴也已經死了心,又和薛正剛同病相憐,就這麼生活到了一起。
楚筱晴因為心力憔悴,直到四年後才生下了薛珍珍,但是,楚筱晴未婚生子臭名卻在各村中流傳著,要知道在這種落後的地方,當時還有著一定的封建思想,這對楚筱晴來說卻是一條擺月兌不了的枷鎖,村里人那種帶有鄙視的目光自然避免不了,唯有對門的那個王嬸一家還算不錯,經常幫楚筱晴干點田間農活。值得慶幸的是薛正剛對她很好,日子過得到也快活,可就是在薛珍珍2歲的時候,薛正剛患上的食道癌,一家三口生活困難,靠一畝三分地為生,哪里有錢治病,再加上二十年前還沒有菲爾公司,就是有錢也醫治不好。不久之後,薛正剛死了,只留下了這院房子。楚筱晴承擔起了整個家務,一邊要干農活,一邊還要撫養女兒,其間付出的汗水根本是別人所無法想象的。
薛珍珍大了要上學了,楚筱晴的負擔更重,每年都要承擔女兒的學費,還好一直以前莊家地里的收成還不錯,雖然受苦受累,卻還是能勉勉強強讓女兒念書,再加上薛珍珍受環境的影響,也很能體諒母親的苦處,楚筱晴心里面到也苦的踏實,只是,歲月不留人,二十年過了,楚筱晴臉上卻爬滿了皺紋,雙手上更是生了厚厚的繭,許飛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依舊是一副笑容,心里卻似被針扎了一樣似的。楊風也听的心里酸酸的,比起許飛老媽,他老爹老媽到顯的幸福多了。
林雨欣早就在不停的抹眼淚了,薛珍珍也一樣,那個王嬸也在不停的擦眼楮,許飛暗叫一聲︰女人,就是眼淚多。
一頓午飯吃完,幾個女人打到一塊去了,許飛和楊風出了門,迎著凜冽的寒風長長呼了口氣,許飛說︰「晚上給李陽打個電話,我們遲點回去!」
楊風點點頭,說︰「伯母苦了上半輩子,是該享受下半輩子的,要不要回北京了?」
「再看吧,問問媽的意思!」許飛低頭沉思著說︰「去外面轉轉,西北的天氣雖冷,不過空氣卻很清新,好好感觸一下!」
兩人出了院子,外面幾個不超過十五歲的農村小青年圍著那輛奧迪模模這里,踫踫那里,雖然天氣冷,卻沒有走開的意思。
薛珍珍跟了出來,拉了拉許飛袖子說︰「外面太冷,大哥我們進去吧!」憑空多出個大哥來,薛珍珍雖然心里高興,但也不是見面熟,叫大哥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別扭。
許飛望著她笑了笑︰「沒關系,不會冷的!」捉住她小手渡了道暖流進去,薛珍珍登時覺的全身暖洋洋的,一點寒冷都感覺不到了。驚奇的說了聲︰「怎麼不冷了!」
「薛寡婦又要嫁人啦!」前面圍在車旁的幾個小青年中有人叫了一聲,幾個小子也跟著叫了起來。薛珍珍氣的淚珠兒直在眼眶里打轉,母親在村里名聲不好,自她懂事以來一直飽受了臨居家的歧視的目光,而且一些人家的小孩更是在大人的受意下有意無意的亂叫,剛才那聲音薛珍珍听了多少回,也數不過來了,可就沒拿人家沒奈何。在學校,薛珍珍也因為母親不好的名聲受到了班里同學的冷眼,再加上學習一直名列第一,更是遭其他同學的忌妒,受了不好的委屈。
楊風眼里精光一閃,閃過身去一把提起那個亂叫的小子,捏在那小子脖子上陰陰的說了句︰「再叫一聲,我把你個小雜碎剁碎了喂狗!」其他幾個小子一哄而散,許飛拉著薛珍珍走過去,忘了那小子一眼,淡淡的說了句︰「算了,跟這吃糞長大的小屁孩計較個什麼!」
楊風放了那小子,許飛安慰了薛珍珍幾句,三人從村尾走到村頭,前面地勢越來越高,是一大片荒地,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倒也另有一番風景。
許飛回頭笑著問薛珍珍︰「告訴大哥,想去大城市嗎?」
薛珍珍一臉向往,不過隨即眼神又黯淡下來,搖了搖頭︰「不去,我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了帶媽媽一起去!」
許飛和楊風听的鼻子酸酸的,這麼個才剛剛15歲的小姑娘都懂得為媽媽著想了,那些個生在富家的弟呢,只知道吃喝玩樂,哪會去想你父母的錢是哪里來的,反正我只管花就成了。正可謂是什麼樣的環境出什麼樣的人。
楊風在另一邊模模她的手,說︰「有志氣,好好念書,以後有我和你大哥罩著你,你只要好好學習就行,想要什麼,跟哥哥們說一聲,我和你大哥給你買!」
薛珍珍望望許飛,又望望楊風,忍不住問了句︰「你們不上學嗎?」
許飛笑道︰「我和你楊風大哥大學畢業都三年了!」
薛珍珍一臉崇拜︰「你們都上過大學,我也要考大學!」
「會的,珍珍專心學習,以後我送你去北京大學!」對這個異父同母的妹妹,許飛心里可是關愛的不得了,遠遠比對同父異母的許成兄妹要好的多。
隨便轉了會,回到家里,那個王嬸已經走了,楚筱晴望著兒子帶來的這種價值不菲的營養品的衣服,還在一個勁的抹著眼淚,林雨欣在一旁好聲安慰著,看到許飛等進來,站起身來淺笑著招呼了聲︰「你們回來啦!」
許飛點點頭,走過去坐下,遞給楚筱晴一包紙巾,笑著說︰「別哭了,收拾一下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楚筱晴又愣了,茫然說︰「去哪里?」
薛珍珍在一旁說了句︰「媽,大哥很有錢的!」剛才路上楊風告訴薛珍珍,他有1000萬,薛珍珍不信,楊風提到那輛奧迪,薛珍珍才算信了。如果許飛說有幾千億的人民幣,估計非把小姑娘嚇出病來不可。
楚筱晴看過那些營養品和衣服的標價,從那幾百萬的東西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不過她還以為許飛現在在許家,靠得也只是許家而已,搖了搖頭,說︰「你爸爸現在還好嗎?」
許飛也明白了老媽所想,笑了笑︰「媽你誤會了,我和許家沒一點關系,也沒有他那個老子,我的事情,跟他沾不上一點邊,現在如此,以後也會如此,我是師傅養大的,以後,我也只有一個媽,沒有他那個爹!」
楚筱晴愣了愣︰「你師傅?他對你好嗎?」
「還好,不過我上了大學就很少見他了!」許飛事情剛才並沒有提到多少,這會問了開來,為了不把老媽嚇出病來,能說的,許飛都講了一遍,不能說的,都省了。
三天後,許飛做主把薛正剛留下來的房子送給了對門的王叔一家,大概收拾了下,裝了兩個大皮箱的零碎,在王叔一家的相送下,楚筱晴帶著薛珍珍跟著久別了二十三年的兒子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心里多少有些不舍。臨行前,楚筱晴把著那個王嬸哭了一陣子,才被許飛勸上車。
望著絕塵而去的小轎車,王嬸一臉的羨慕︰「楚嫂雖然受了大半輩子苦,但是她生了一個好兒子,下半輩子可以安心的渡過了!」
一旁的王叔說︰「听珍珍丫頭說,他兩個大哥在上海自己開了公司,就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嬸橫了他一眼︰「這還用問,人家開著小汽車過來,而且隨便給了我們20萬,白痴也看得出來這兩個年輕人很有本事的!」
王叔笑了笑,說了聲︰「進屋吧,人家都走遠了!」說完走進了院門,王嬸又望了一眼,也跟了進去。
汽車駛上312一級公路,許飛開車,楊風坐在副駕駛上,三個女的坐在後面話多的說不完。許飛開車比楊風還野,只用了3個半鐘頭就到了蘭州。本來呢,是直接買機票回上海的,但是許飛老媽思量了半天,才征求許飛的意思,能不能先去趟北京,想最後一次當面問許偉宏個問題。許飛也沒什麼意見,欣然同意。
在蘭州住了一晚,第二天的班機,五人直飛北京。
薛珍珍第一次進城,被大城市繁華的景象吸引的暈頭轉向的,楚筱晴也差不多,生下薛珍珍後最多只是去個縣城,哪里見過北京這麼繁華的現代化大城市。沒直接去公司,許飛一行隨便找了家酒店開房住下,打發走了前來接待的蘇經理,許飛讓老媽和妹妹洗了個澡,身上的衣服換了下,開了蘇經理送過來的保時捷和一輛寶馬去了王府井。
楚筱晴驚訝兒子公司的規模,但沒有開口發問,薛珍珍根本就想不到太多,只是看到什麼都感覺新鮮。
五個人,一桌上檔次酒席,楚筱晴母女兩頭都暈了,楚筱晴忍不住小聲對許飛說︰「隨便吃點就行了,這個是不是很貴?」
「不貴的,就幾百塊錢!」許飛可不敢說是幾十萬的,說出來那還不得把老媽的嚇暈過去,只好說是普通那種幾百塊錢的。
楚筱晴稍稍放下了心,不過心里面卻還是認為太奢侈了,薛珍珍一年上學才花1000塊錢,隨便吃個飯就是幾百塊,心里怎麼想也不舒服,到不是為了別的,她在為兒子擔心,不知道兒子到底多有錢,一頓飯就花這麼多,她哪里能夠安心。
吃完飯隨便轉了一會,回到酒店天已經黑了,許飛和楚筱晴聊到十二點才各自睡了,至于林雨欣,早就和薛珍珍睡一起去了。
第二天起來,許飛通過許成把他老爸約了出來,不過僅限他一人,對于許家的人,許飛除了那個弟弟和妹妹,其他一個都不想見。
許偉宏接到許成的電話,一听許飛約他出去,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了出去,正巧張秀清也听到了,許偉宏前腳走,張秀清後腳給二哥張治民打了電話。
許偉宏還以為許飛要認他呢,興沖沖趕到酒店,卻給呆住了,大廳的少發上坐著一個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人,雖然蒼海桑田,楚筱晴已經被生活折磨的年華消退,但臉上那依稀熟悉的影子,許偉宏還是認了出來,心里一個勁的在滴血。比起張秀清,楚晴筱在年輕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惶多讓,但是現在的樣子,楚筱晴卻比張秀清老了十多歲,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桑痕。
許偉宏呆在門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麼和楚筱晴對望著。許飛和薛珍珍坐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
半晌,還是楚筱晴先開口了︰「你過的還好吧!」說著站起了身來,聲音很平靜,听不出一點什麼來,薛珍珍小聲問許飛︰「大哥,這個就是你的爸爸麼?」
許飛按了按她腦袋,站起身來讓坐︰「過來坐!」
許偉宏回過神來,走到楚筱晴對面坐下,垂頭喪氣的說︰「是我對不起你!」
「沒什麼對不起的,都二十年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現在兒女都這麼大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指了指薛珍珍,楚筱晴介紹道︰「這是我女兒薛珍珍!」對薛珍珍說︰「小珍,叫許叔叔!」其實楚筱晴嘴上這麼說,心里卻也在流眼淚,如果沒什麼放不下的,她也不會讓許飛轉道來北京了。
薛珍珍乖巧的叫了聲「許叔叔」,然後就依在許飛旁邊一句話也不說了。
許偉宏心里也在滴血,楚筱晴後來不但結婚了,而且還給別人生了個女兒。但是猛的醒悟過來,這一切都是他老子造成的,要怨也只能怨許國民。勉強朝薛珍珍笑了笑,許偉宏對楚筱晴說︰「你過的還好嗎?」
話里面有另一層意思,楚筱晴听的出來,眼里泛著淚花,說︰「不好又能怎麼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說著眼楮流了出來,許飛在旁邊遞上一塊紙巾安慰道︰「算了,媽,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回上海吧,那里才有你的家!」
許偉宏偷偷擦了把老淚,心里絞的緊緊的,感情雖隨著時間的消逝逐漸淡忘了,但對于楚筱晴,他還是有著一份緬懷之情,如今看到楚筱晴這個樣子,鼻子都有些發酸了。但是,當親生兒子許飛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時候,許偉宏心里才更加難受。
楚筱晴接過許飛遞過的紙巾,擦干眼淚,有些虛弱的說︰「我想睡一會,許飛你送送他吧!」見了一面已經足夠了,楚筱晴已經徹底的把往事從腦海里抹掉,以後,她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許偉宏心里暗嘆了口氣,定定的望著許飛扶著楚筱晴進了臥室。
許飛安慰了老媽幾句,原以為許偉宏可能已經走了,結果他不但沒走,大廳里卻還多了一個中年男人。
許偉宏忙給他介紹︰「這是阿成他舅舅,張治民,華廈科技公司的總經理!」
華廈科技公司?許飛听過,以前國內最大的品牌機電腦代理商,不過在經濟危機中被淘汰了。許飛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走到沙發上坐下,暗暗捉模這姓張的到底是何來路,許成的二舅,那麼他後面的背景也就一目了然,再聯想到華廈的倒斃,多多少少也有了點眉目。
許偉宏和張治民極其不自然的在地面坐下,隨便客套了一番家長,張治民才提出來意,跟飛翔合作。如今國內品牌機市場海爾佔了一小撮,藍天佔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是飛翔的市場,能成為飛翔的代理商,無疑比作海爾和聯想的代理利潤要好的多,而且海爾和藍天現在跟本不歡迎他,所以,他只有靠著許家這層關系找許飛了。
至于那筆欠款,他到不急于一時,上面幾個老的壓著到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現在要緊的是要取得飛翔的支持。
坐在一旁的許偉宏可為難了,張治民來這里他之前並不知道,現在許飛根本就不認許家,更何況是站在楚筱晴的角度看,立場上有些敵對的張家。所以對于張治民的問題,他是半個字也沒吭,不過心里還是希望許飛能幫這個忙,畢竟張治民是張秀清二哥,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