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夢 第四十二章 漩渦

作者 ︰ 青夭

我知道白刑只是迫于血盟和見到已落入我手的白瞳族聖物——曇扇,才對我如此恭敬。然而听了他的話,我還是心中一動。即使相比之下,一個商行與一座城市之間的力量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但這樣至少也多了幾分勝算。我第一次感覺到,退避不是辦法,實力才可以讓自己選擇想要生活的方式。

存著幾分私心,我並未熱絡的在白思特星際商行和雅各白山的白瞳人之間牽線搭橋,讓他們認祖歸宗,一家和睦。純樸的地宮白瞳人若是與白思特星商行的人會合一處,我敢肯定是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結局。雙方的思維、行事迥然不同,沖突摩擦必不可免。實際社會中擁有強大力量的首領白刑也不可能對舊日的精神首領言听計從,若他是這樣的人就不會冒險離宮,尋找月兌咒之法了。而我在心理上,也與地宮白瞳人更親近一些,擔心剛踏入外間的他們會在與白思特商行和合並中吃虧,甚至被同化。我寧可選擇他們自己循序漸進的成長、成熟。

送走白刑,我驀然發現自己也開始為個人勢力盤算分析,變得狡詰虛偽起來了。頹然坐下,心中煩燥不堪,好似有一個漩渦,拉著自己向無際的深淵滑入。

半晌,心中的抑郁被失手跌碎的茶杯驚斷,一抬首,對上冥三清透的目光。一雙澄靜如水,無瑕如玉的眸子,正不解的看著我。我突然發笑,思緒也平靜下來,心中不知為何想起一句很經典的台詞︰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直視冥三的目光,一股悶氣呼出,心神卻游移太虛,想著自己的心思,痛快暢笑。冥三不知我何故如此,被我看得惶惶,面上浮起一團紅暈。

此時,欺霜撞開門,洋洋得意的在我面前理了理高木學院老師特有的雨過天青色長袍。不愧是富有悠久歷史和文化的學院,設計的裝束讓欺霜這麼野蠻的人都多了幾分知性和雅致。

冥三在一旁,駭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雖然長駐學院,冥三也知道他這位剛剛上任的師長以前是副什麼德行,心中開始默默為學院的試驗室提前哀悼起來。

我看著這位讓整個院子都頭痛的人物,大舒一口氣。不想欺霜如此快速順利的進了高木學院。嘴上連連道賀,心中暗暗竊喜。

稱贊完欺霜學識豐富,足為人師,又大大夸獎她穿這身袍服美麗大方,打足了預防針,就怕她一時新鮮勁過了,干個三兩天又跑回來。冥三在一旁低頭憋聲悶笑。

我拉過冥三,剛想讓欺霜多照顧照顧他,卻讓冥三一把偷偷拽住。看著冥三急迫的手勢和時紅時白的面色,我恍然領悟,冥三絕不想和他這位師長掛上關系。我心中一樂,想著冥三既有人關照,也不用擔慮過多。

第二天,冥三回了家,我才知道欺霜是如何當上高木學院的老師︰當日,欺霜听了我的話,一步沒停,徑直去了高木學院,三招將學校的一個金牌咒術師送到了鐘塔頂上,還大放闕詞說這樣的老師只能誤人子弟,現在真正的大師要屈尊在此任教。不知底細的學生拍手驚嘆,紛紛要求欺霜留校任教。于是,欺霜就成了高木學院的一名新任教師。老校長愁苦不堪,誰不知道落蓮欺霜的大名,這下是接了個甩不掉的燙手山芋。

听了冥三繪聲繪色的講述,我也樂得前俯後仰。當天下午,落蓮祭宮的老總管就給我送來了一瓶產自極北的菁淨露,當作答謝。這可是迦陵無數豪門仕女夢寐以求的東西。

白刑走了,可我的心卻沒有隨著他的離去平靜下來。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落蓮裔族在迦陵的權勢越來越高。自從以前那幾位思想老舊、位高望重的老掌祭退居二線,不能再把持大局後,原先有名無實的大掌祭墨姒蘭,抓住機會,好好整改了落蓮族的發展,已將落蓮的權力牢牢掌控。賽雪雖為大神祭,卻生性淡然,只對醫術專注,而欺霜……算了,她不具備作一族之長的特質。我仍記得上次賽雪出事時,墨姒蘭和她的族人們要將我們驅逐出去。雖然現在落蓮祭宮對我們都很關照,唯一將我們聯系在一起的只不過是想解開蓮香子的秘密而已。如今落蓮裔族風光無限,活得愜意快活,能不能找出蓮君之秘又有什麼緊迫的,這兒不是我可以托付安全的地方。我破天荒第一次開始為自己在迪星的去處考慮起來,也隱隱感到只有利益是將不同勢力團結在一起的最可靠粘合劑。

金頂要在我身上找出灌注了多年心血的試驗結果;八目王更是不能容忍奇怪且富足的白瞳族人在他的臥榻旁酣睡,而活著的我自是一條極好的線索。這兩城若知道我的下落,斷不會輕易罷休。以迦陵的實力,自然不可能同時與兩城為敵,定會擇一共盟。我在想,洪非議長會選誰?我最終都要面對一城,只有事先謀劃,才不至束手就擒。若是能先做些什麼讓事態按自己的推算發展更是美妙。金頂城、迦陵城已因為先前的一些沖突交惡,而我若回到金頂,怕是會面對各種各樣的試驗,結果難測,至今想起當時的痛楚亦猶惡夢再現。埃洛城實力強盛,又一直與迦陵同源同根,往來頻繁,心理上靠得更近一些。洪非議長與埃洛交好的可能更大。我琢磨著若是再見八目王,要怎樣才能說圓自己的地宮月兌身之法。

左思右想,腦子里亂成了一團麻,以往何曾想過這麼多問題。不知不覺間竟將一整瓶菁淨露給喝完了,滿園都是異香升起,暈暈沉沉間好像听到一聲驚叫。

菁淨露要用清泉水兌開喝,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常識。老總管給我的這一瓶足供一人一月的量。可惜我來自地球,以前也沒有機會接觸這種貴族的物品,以為是可樂一類的東西,一飲而盡,差點丟了小命。幸好沙卡西循著異香朝我這里趕來,本想分一杯羹,誰知進門就見到我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即便賽雪立刻趕來為我解除藥勁,我也大睡了三天。

賽雪每日都為我灌入大量的清泉稀釋我血液中菁淨露的濃度。我的身體被一層有若實質的藍霧籠罩,這是揮發出的水份帶著菁淨露的異香。

這三天,紛紜復雜的夢境在我腦海交替出現,眉心的紅跡更是燙的嚇人。幾次在夢中見到蓮君金像的情形變得越來越清晰,無數片斷在腦海里不斷重復著,尤其是那個奇怪的姿勢,竟像鉻入心中,揮之不去。每日夜間,當銀月升起,我就會自然的擺出那個奇怪的姿勢︰一目睜,一目閉,一手外指,一手內曲……口中喃喃重復著「以體為器,以識為引……」身上的藍霧映著銀月流光,更是晶瑩剔透,如真似幻。

三日後,我終于醒了過來,沒有預想中的那種沉滯疼痛,卻是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我甚是訝異。賽雪最後為我檢查了一次,沒好氣的笑道︰「這菁淨露雖是凝神靜氣,大補養顏的佳品,你也不能這麼喝呀!」我嘿嘿低笑,以掩尷尬。原來這東西稀有珍貴,常喝養神補氣,可像我這樣,也會補藥成毒藥,索人性命的。

第四日,剛走上街,就听說迦陵的議長和埃活八目王友好會晤了,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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