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嚴的主動申請,劉安不由心下震驚。雖然有陳震書信推薦,見到李嚴也有幾分不凡之態,可是,劉安心里並沒有十分看重眼前的這個人︰劉表威鎮荊襄,此人在他手下,三四年來僅為南陽下吏,諒來即使有才,也不會是大才——世上多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因此表面上雖然沒表現出來,劉安心內畢竟有幾分輕視,這時,听李嚴主動談起戰事,顯然要毛遂自薦,看他說話這樣自信,劉安心內震驚,不由想難道真是劉表屈了大才不成?想到這里,劉安收起心內隱藏的三分輕視,看著眼前的李嚴,道︰「將軍所言甚是,鐘繇一個多月來纏繞在函谷關,雙方都無進展,安是毫無辦法,還請李將軍賜教。」
「鐘繇此來,內憂外患俱在,實是必敗之局。雍州兵馬大部分是原來李傕、郭汜敗兵殘余,流落到雍州,就成了現在鐘繇部下將士的大部來源,再加上地方豪強勢力,這就是鐘繇軍馬的組成部分。不說地方豪強具有私心,就象李李傕的屬下伍習,為了李傕家財,竟然殺害了李傕,可是,這伍習在鐘繇軍中就具有相當的勢力,這些人能不為自己著想?所以,只要抓住鐘繇為作戰對象,集中兵力擊破,雍州兵馬必敗。再從外部看來,雍州西連漢中張魯,北連西涼馬騰、韓遂,他們都時刻窺伺長安,進而奪取雍州,若他們一旦發兵,鐘繇將無家可歸。這是鐘繇外部禍患。鐘繇久鎮雍州,自然這都在鐘繇的考慮之列。」說到這里,李嚴看到劉安細心傾听,心內不由興奮,接下去道,「現在鐘繇在關下一月有余,內部已經漸生禍端,若此時派人到鐘繇軍內傳言西涼馬騰、韓遂進犯長安,鐘繇軍馬軍心立散,大人趁機夜間偷襲,定可成功。」
听到這番話,劉安心頭劇震。看看眼前的李嚴,見他雙眼堅定,顯然對自己的推斷正確性深信不疑,劉安不由想到,從這整局上來看,李嚴要遠勝趙雲。人才。如此人才,竟然在劉表手下三四年為縣中下吏,是極大地委屈了,劉安不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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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繇雖然身在函谷關下,心卻時時刻刻惦記著長安形勢。鐘繇明白,若是沒有了長安,轉眼整個雍州就全丟了,因此,在離開長安的時候,就再三的吩咐鐘縉務必要小心在意,要時刻提防漢中張魯和西涼馬騰、韓遂兩處兵馬,萬不可大意,在最後,又告訴鐘縉若是有強敵來到,應該考慮到自己出兵在外、整個雍州空虛的情況,要盡量不與敵人交手,只需要穩穩據守長安即可。話雖然是囑咐了鐘縉很多,可是,鐘繇還是十分擔心長安的形勢。一個多月來,自己率兵兩萬多人卻在函谷關下未有寸進,鐘繇想到關上的劉安,心內是十分的焦躁、不安。
鐘繇在帳內坐不下來,決定到帳外看看。出得帳來,鐘繇發現帳前軍士面帶驚慌之色,不由心下懷疑,忙招過來詢問為什麼,這一問,倒讓鐘繇大吃一驚︰長安已經被西涼馬騰和韓遂的聯軍攻破,據听說,聯軍正在進逼潼關。這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消息?鐘繇听到軍士的話,這是心里冒出的第一個疑問,當即問了出來,哪知道,被問的軍士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只是說听到軍中相當多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還听說鐘縉將軍投降馬騰了,想來,有那麼多的人在傳言,那應該不是虛假的事。
「這麼大的事,身為主將的我都不知道,怎麼會帳下軍士都知道?」听到軍士的敘述,鐘繇驚慌過後,不由想到。鐘繇一面派軍士去找知道這傳言的人來問話,一面不由地想到,若是西涼軍馬來到長安,自己為什麼會不知道,鐘縉為什麼不派人前來通報求救呢,又怎麼會投降馬騰呢,一肚子的疑問,鐘繇解不開。鐘繇招來了幾個知道傳言的軍士,詢問情況,竟然發現這事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就是真的發生的一樣︰西涼馬騰探听到鐘繇出兵洛陽,怕長安城堅固不可攻破,因此,先派屬下大將龐德潛入城內,然後在夜里突然率兵殺到,又有龐德在內接應,鐘縉來不及提防,一下子就被打開了城門,最後不得已投降了。
這事情說得如此詳細,就好象有人親眼見到的一樣。鐘繇听完了軍士的話,心里苦不堪言,卻無從辯解︰自己早就派人監視西涼和漢中兩地,若有動靜,肯定已經傳了過來,可是,鐘繇知道,就是自己說出去,卻拿不出證據來,只怕也沒人相信,再說了,人都習慣性地把事情往壞的地方去想,寧可相信錯誤的想法,也不願意相信現實,自己又能辯解什麼?鐘繇忽然想到,若是能讓鐘縉從長安長了翅膀飛過來,只怕才能將流言消除。想到這里,鐘繇又忽然想到,即使鐘縉一下子飛了過來,只怕流言又變成了鐘縉抵抗不住西涼馬騰、韓遂的進攻,為了保命而棄城逃跑了吧。鐘繇不由對這言傳感到頭焦額爛。
正在這時,帳下軍士通報說伍習、夏侯德、韓暹和張既等人都趕來了。自從他們一進帳,看他們的顏色,鐘繇就知道他們也是為這言傳而來,是來想從自己這里打听確切消息的。
「此事絕不可能。」鐘繇皺了皺眉頭,對他們道,「本官預先在西涼和漢中早已布下了許多探馬,若他們有一點動靜也會傳報過來,何況,從西涼天水到長安也不可能是一日之功,怎麼可能是這麼簡單、悄無聲息?況且,鐘縉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就投靠西涼?」
「長安城高河闊,鐘縉將軍又小心謹慎,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失陷?」夏侯德見眾位將官不說話,接過鐘繇的話頭,道。
「末將也相信鐘將軍的話,可是,我們沒有長安的確切消息,這怎麼辦?若萬一這不是流言,而是真實的事,丟了潼關,我們可就無家可歸了。」伍習道。
鐘繇看看伍習,再看看張既等人,知道這也是他們的心里話,都同伍習一樣——伍習嘴上說不相信,可是言里卻透漏出來心里相信了。
「我相信長安無事,我也敢擔保長安無事。」鐘繇無奈道。
可是,這一句保證,鐘繇自己甚至都感覺到,是如此的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