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勻無可奈何,只得下樓去好言向老板娘訴說自已等人可能是在中飯時誤吃了不干淨的東西,因而都出現身體的這些不適癥狀,問老板娘是否听說過這一帶有什麼偏方能治這種癥狀。
老板娘先是同他東拉西扯一些家常話,在張勻起身臨走前,方才說道︰「我想起來了,從前听一位客人擺龍門陣時,說自已也出現過你們這種情況的,我記得他說是服用婦人糞汁和尿才好了的。
張勻氣得想揪住老板娘頭發狠狠抽她嘴巴,但想想還是忍住了——看眾人疲憊不堪的狀態已不適宜連夜趕路逃跑,要是打人後惹來軍士報復的話,說不定還會有牢獄之災和皮肉之苦的。心忖還是等明天大伙離開這大鎮前看情況再采取行動不遲。
張勻回到客房,對眾人說明了情況,眾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張湛詠想了一下,只得求教一旁坐著的杜娟︰「大巫師,你看我們究竟是中了什麼蠱?麻煩你想一想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杜娟裝模作樣在燈下仔細檢查了張湛詠的臉色和手臂,又伸手檢查了翁眉和饒珊二人的眼楮和小腿肚,並伸手到二女的月復部按揉了幾下,低眸沉吟片刻,才紅了臉說道︰「據我看來,你們中的蠱應該是疳蠱,听說這種蠱本是流傳于福建和兩廣一帶,中了疳蠱的人,癥狀如同得了疳病、黃疳病,膚色臘黃,臉部和四肢浮腫,月復部脹痛難捱……想吐瀉卻吐瀉不出來……」
翁眉忙問︰「大巫師既然能查出我們是中了疳蠱,有沒有別的好辦法解這蠱毒呢?」
杜娟不無賣弄道︰「蠱術是利用鬼魅的毒蟲攻擊他人的一種巫術,世間所有的蠱毒,都有其相生相克的破解之法。正所謂‘是藥必有毒,是毒必有解’,然而像這種疳蠱,乃是用小蛇、蜈蚣、螞蟻、蚯蚓等毒蟲,與蠱婆的頭發一起研磨成粉末,放置在睡房的木箱中,箱中又放入五瘟神,長期供奉後成為一種成份復雜的毒藥,既算是百蟲蠱,又算是一種巫蠱。
「疳蠱可以放在飯菜中給人食用,也可以放在路上,路人經過時毒粉沾上人身也會中蠱,要想解這種疳蠱,如只靠幾味草藥是不能治好的,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采取先前你們所知道的方法……」
眾人听了好生失望,杜娟瞥了張湛詠一眼,安慰道︰「不過我看這位老板娘的造蠱害人的蠱術只能算是低級層次的,所以情況也並沒有你們想像的糟糕,只須……」
班蓉見杜娟有些吞吞吐吐的,急忙問道︰「只須怎樣?」
杜娟攏了一下耳邊秀發,漲紅了臉低聲細語說︰「只須采取第三個大夫說的那樣就行了……」
饒珊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道︰「第三個大夫是如何說的?」
杜娟羞而不答,路祥替杜娟回答道︰「大巫師的意思是只須飲用婦人的輪回酒……」
杜娟垂眸道︰「也非一定要婦人的……小孩子的效果也較好……成年男子的也行的,只是效果較慢……」
路祥的師弟蘇飛自作聰明,望著路祥苦笑道︰「事已至此,只好我們互相服用輪回酒了……」
杜娟紅著臉說道︰「你們都已經中了蠱,自然都不行的,所以最好用小孩子的……」
男弟子龐彬面現為難之色道︰「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教我們如何向小孩子討要還原湯啊……」
眾人面面相覷,張湛詠沉著臉忽然說道︰「如果不用這法後果會怎樣?」以他的身份,如果當著眾屬下飲用了人尿成何體統?日後就是成了正一教的教主,還不是讓人偷偷恥笑?
張湛詠心中不免對杜娟有些生氣,暗忖︰「你在吃飯時其實已經看出來了,卻偏偏不肯明說出來,讓我等蒙受這種羞辱!」
杜娟抬眸與張湛詠對視一眼,心知其意,說道︰「如果不用這個方法也行,我可以明日沿途采取一些治蠱蟲的草藥,再施展巫術,但這些草藥不易采集,恐怕你們還要忍受三、四日的折磨,才能治逾的。」
眾人听了這話,都松了一口氣。張勻感激道︰「多謝大巫師再次救我等一命!」
杜娟淡然一笑,她多年位居巫蠱門高層,與人勾心斗角,深知憑張勻的身份,如果在張天師面前說上一些好話,效果或許還比張天師的兒子張湛詠更好一些。
女人天生就愛利用利用男人對自已的好感替自已辦事的,遂望著張勻微笑道︰「這疳蠱還不至于讓人送命的,所以尋常醫家都知道以此法解疳蠱。」
路祥見張湛詠對杜娟面色不善,忙解圍道︰「既然大巫師能治逾我們,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惡的老板娘,只為了一點芝麻小事就害苦了我們三十余人,真是豈有此理!」
杜娟目光閃動道︰「你們有所不知,蠱婆每年須放蠱害人一次,否則蠱便會反噬自身,這種痛苦煎熬實非平常人能想像的!蠱婆為了自保,有時連親戚也要下蠱相害的。所以當一個蠱婆發現別的蠱婆對人下蠱,一般是不會點破的。這也是畜蠱之家的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頓了一下,續道︰「我想老板娘應該不是為了這點小事下蠱害人,真正高明的蠱婆,在食物中下蠱,既使一桌有許多人吃飯,蠱婆的蠱也只會讓得罪她的人受害,而不會殃及池魚的。」
杜娟說這些話其實是在隱隱替自已辯護,如果此蠱是要人命的話,她獨善其身就有些對不住這些待自已不薄的正一道「朋友」了。正因為她看出這蠱危害不大,才沒有及時阻止,不過是借機捉弄他們一回尋開心而已。
張勻已經听明白了杜娟這些話,看了張湛詠一眼,打哈哈圓場道︰「既然大巫師有辦法配制這蠱的解藥,我們只好忍受三、四日了。就當是吃一塹長一智吧,听大巫師講了不少湘西的蠱事,當真是有趣啊,大巫師的恩德,我們也當銘記在心!呵呵。」
杜娟听張勻說出這話,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已願在張天師面前替自已說話了,有些心虛地抿唇一笑,望著路祥說道︰「如果你在飯前讓老板娘給我斟茶,老板娘在知道我的身份後,也許就不敢下蠱了——因為民間的蠱婆最害怕我們這些巫師的。」
路祥模著腦門,干笑道︰「哦,原來是一物降一物啊,可惜老板娘事後才得知你是大巫師。」
班蓉肚子作痛,心中不忿,便故意說道︰「我還以為大巫師是想我們這些人都中蠱死了,才好逃跑呢!雖然這蠱不會要人命,但還要忍受三、四日的這種折磨,真是讓人活活受罪啊!」
眾人都拿眼看著杜娟,杜娟勉強一笑,辯解道︰「我想蠱藥多半是下在水煮魚片中的吧,我因為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沒有嘗一筷魚——我又不是神仙,自然不能憑肉眼就能判斷魚中有蠱毒的。」
張湛詠見杜娟面有羞愧之色,才解了氣。正一道諸人都不知憑杜娟的修為,何須嘗一筷食物後才能發現有無蠱藥呢——那日裴老板在菜豆花湯中下了金蠶蠱的尿時,杜娟就是在動筷前叫破的,她對別的菜肴就敢放心大膽讓邵元節和自已同吃的。
這些民間草鬼婆下蠱,杜娟僅憑肉眼觀察和鼻子的嗅覺就能發現的。今晚杜娟不僅沒有吃水煮魚片,也沒有吃別的幾種菜的,所以張湛詠才能發現杜娟的反常,那時說道︰「大巫師,你今晚怎麼不大吃菜?是不是這些菜不合你的口呀?要不,你自已點兩個菜吧?」
正一道諸人于是低聲商議起等明日離開時如何報復這家客店的話,張湛詠听了不置可否。
當晚,正一道諸人雖然吐瀉不出來,卻仍然難受地不斷起身跑茅房,肚子明明都清空宿食了,卻仍感到脹痛難捱,眾人一夜不曾合眼好睡。
翠晨,班蓉起身欲上茅房,便過隔壁來喚張湛詠和張勻起來監視大巫師。
杜娟屋中此時只有翁眉和另一女弟子欒睿守著,欒睿正打呵欠,忽見路祥和蘇飛二人鬼鬼祟祟進屋來,欒睿詫異地問︰「你們進來干什麼?」
蘇飛忙伸食指在嘴前示意她噤聲,欒睿沒睡清醒,一時沒會意過來。蘇飛也不同她廢話,便走到牆角將一只尿器雙手端了起來。
翁眉正閉目假寐,听見響動,睜開眼楮,見蘇飛來拿尿器,不由羞紅了臉,說道︰「你們……」
路祥給她扮個鬼臉,這時杜娟也醒了,看見二人來取自已用的尿器,登時羞得滿面通紅。
蘇飛和路祥瞥了杜娟一眼,都臉上羞紅。杜娟本想下地去阻攔,但她沒穿外衣,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端起尿器出了屋。
班蓉走到隔壁,見張湛詠不在,原來張湛詠剛好也上了茅房,尚未回來,便叫張勻起來,張勻一夜沒睡好,打著哈欠慢吞吞穿衣起來。
班蓉苦著臉低聲說自已實在敝得受不住了,並說大巫師這會正在睡覺,應該沒事的,因而不等張湛詠回來便匆匆忙忙去了茅房。
張勻正想喝她回來,忽見到路祥和蘇飛二人鬼鬼祟祟從大巫師屋中出來,張勻心中奇怪,便低聲叫住二人,發現蘇飛手中抱著大巫師晚上用的尿器,張勻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蘇飛見張勻發現了,更不多想,便從身上取出一只青花瓷碗,站在樓道角落處,用碗到尿器中舀了一碗尿水,分幾口咕嘟咕嘟仰脖喝了下去,他喝完後又伸出舌頭將殘留在嘴邊的尿液舌忝食了,臉上雖然漲得通紅,卻露出一種壞笑。
路祥見狀,忙從他手中取過碗來,也到尿器中舀了大半碗尿水慢吞吞喝了。
張勻見二人都喝了大巫師的尿,心中一動,便一言不發從路祥手中拿過碗來,也到尿器中舀尿,卻只得半碗,張勻便將尿器傾斜,將里面的尿液小心倒入碗中,張勻側轉了身子舉起碗來也咕嘟咕嘟喝了個涓滴不剩。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都露出會心的笑意。張勻舌忝嘴撫須示意二人將尿器重新放回原處。
三人轉身正欲將尿器還回屋中,驀然發現「大巫師」杜娟和翁眉、欒睿三人正站在門口邊,原來她們已經將路祥和張勻喝尿的丑態看在眼中了!
三位女人都臊得臉上緋紅,卻做聲不得。杜娟本想上去奪回尿器,卻又感嬌羞,遲疑間三人已經喝完了尿。
彼時,張湛詠正回到樓上,見到這種情狀,大家都好生尷尬。張勻也臊得臉上通紅,低目嘿嘿干笑。
杜娟忙轉身回到屋中,用被子蒙上臉,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個不止。
蘇飛臉皮最厚,壞笑著進屋將尿器放回原處。翁眉和欒睿站在一邊,捂嘴竊笑。
蘇飛瞟了一眼翁眉,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這里面沒有你們的吧?」
翁眉大羞,頓足搶白道︰「這里面只有大巫師的!我們又不用這尿器!要不然睡在屋里還不難受啊!」
蘇飛吐吐舌頭,恬不知羞地涎臉壞笑︰「那我們就放心了,總算沒有白喝這還原湯!我們實在是受不了三、四日的折磨啊!」
翁眉刮臉羞他,笑啐道︰「不要臉!」欒睿正欲哄騙他說︰「這里面還有班師姐的。」卻見張湛詠表情奇怪地出現在門口。
蘇飛不敢看張湛詠一眼,忙低頭訕訕地出去了。
俟吃早飯時,雖然大家都沒有食欲,但又肚子饑餓,不得不勉強自已吃些東西。
大家等候了多時,才見張湛詠和班蓉、翁眉、欒睿帶著「大巫師」杜娟下樓來。張勻、路祥、蘇飛三人都不時觀察「大巫師」杜娟的神色,見她頰燒耳熱的樣子,三人臉上都露出詭譎的微笑,看樣子心里都美滋滋的。
幾名女弟子和班蓉已經知曉了這件趣事,都表情怪怪的偷笑。
其余男弟子仍然苦著臉,心中尋思等會如何教訓老板娘的事情。
張湛詠此時也感覺月復中既饑餓又脹痛,想起先前的事情,便拿眼瞥向杜娟,見杜娟嬌羞不語,不敢抬眸看大家,張湛詠心中偷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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