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幸福的結婚典禮。
娜鳳和景珠一起從首爾回來,參加娜鳳三姐姐惠鳳的婚禮。
惠鳳穿著露肩婚紗,真是3月里美麗的新娘。
環境學專業的惠鳳性格活潑開朗,同齡的新郎成賢是個獸醫,兩人是在同好會認識的,在研究海底動物時墜入了愛河。
成賢曾對娜鳳說她已經不小了,也該趕快嫁人了,他會介紹他的朋友給她。
娜鳳也知道姐姐很擔心自己獨自一人來首爾生活,說她是那種喜歡相互照應,重情重義的人一點也沒錯,所以在姐姐的婚禮上,娜鳳一直打心里替姐姐高興。
善鳳和美鳳也是已經結婚生子的人,帶著一群孩子來參加結婚典禮。已經結婚的姐妹們都穿著漂亮的韓服,還沒結婚的娜鳳穿著泛著藍綠光的灰色正裝。
「你好像一只龐大的……鴿子?」
一起過來參加婚禮的景珠繼續拿娜鳳開玩笑。
之前,服裝問題全部都是設計師一手操辦的,但是3年前,韓蔚企劃社的服裝設計師和經紀人被解雇後,娜鳳每次被抓拍到的都是最糟糕的造型。
相反的是,作為普通人的景珠卻穿得好像是藝人一樣。
景珠隨便穿一件出來總能得到時尚引領者的好評,而到了娜鳳那里就變成了俗氣的村姑,娜鳳真的覺得很委屈。
景珠穿著亮麗磚頭色的襯衫式連衣裙,帶有成熟的感覺,黑色的開襟衫配上端莊文雅的裙子,看起來干練大方。
新郎的朋友們和景珠一個勁的聊天,但卻沒有人和娜鳳搭訕,她可是真正韓國小姐出身、曾獲得最佳女主角的女演員啊。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而且,在婚禮中認識娜鳳的人很多,但他們也只不過是上下打量後發出「啊、呀」的感嘆而已,並沒有人過來跟她要簽名。
再加上,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景珠還「咯咯」地笑著戲弄她,原本應該是高興的一天,娜鳳卻只能苦著一張臉。
婚禮順利進行著,新娘的母親,也就是娜鳳的母親突然擦起淚來,接著新娘惠鳳也跟著流淚了,結婚多年的仙鳳也跟著哭起來,甚至別人哭她也哭的老ど娜鳳也情感爆發,簌簌地落淚。
坐在旁邊的景珠遞給她手絹,繃著臉地問道︰
「你是新娘嗎?你哭什麼?」
「姐姐和媽媽不是也哭了嘛……」
娜鳳像是要辨明似的說道,景珠連忙給她解釋了她們為什麼要哭。
「橘子,好好想想吧。你媽媽是因為女兒要出嫁了心里難過,姐姐們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結婚的時候。婚禮對女人的影響有多大你是知道的吧?」
娜鳳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點了頭。
「但是,你還沒結過婚呢,你哭什麼?行啦!」
景珠像威脅她似的,娜鳳就這樣停止了流淚。她甚至不知道剛才為什麼會哭。
要想說服娜鳳的話,用惡劣的表情會比跟她說更多的話效果要好。
娜鳳點著頭,看著婚禮儀式結束的姐姐和新姐夫。
儀式結束後,就是照全家福了。
雖然景珠不是親人,但她從小就和娜鳳的家人很親,所以和自家人沒什麼兩樣。惠鳳希望景珠也能一起照全家福。
「哼!」
娜鳳看著景珠,開玩笑地捅了她的腰。
「天啊!呀!」
景珠向來都可以招架得住這種玩笑,這次卻一反常態,景珠像是遭到生命危險的攻擊似的,一臉的嚴肅地避開了娜鳳的胳膊肘,這過度的反應讓人匪夷所思,照惠鳳結婚紀念照的時候她一直瞟著自己的肚子,這更讓娜鳳產生了疑慮。
沒有曲線的寬松襯衫式連衣裙,難道也是因為她的時尚觀?不是的話,那是因為身體上發生了什麼變化嗎?
「這不可能吧。」
娜鳳知道景珠雖然不是****了,但她也絕對不會生下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做個單親母親,她並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人。娜鳳好像是瞎猜疑了,想到這里她不禁覺得很對不起景珠。
「大家準備好咯,我要拋花束了!」
即使已經是穿上婚紗的新娘,活潑的惠鳳也還是一如既往地鬧騰,大聲地招呼朋友們聚到一起來。
娜鳳因為要負責惠鳳的收尾工作,所有的親戚都離開了婚宴場後,雖然疲倦,也仍然和景珠一起留了下來。惠鳳叫了她們兩個︰
「呀,那邊的老處女們!來這邊拿花啊!如果拿到我的花,說不定你們在這六個月里面就會結婚了。」
光是听聲音就已經知道絕對是新娘惠鳳做著手勢叫她們過去。
「姐姐不是才比我大一歲嗎?」
娜鳳不服氣的反駁,惠鳳卻笑嘻嘻地反問︰
「我今天可是特別漂亮的新娘啊!你能保證明年就一定能嫁出去嗎?」
突然間,娜鳳和景珠就這樣加入了老****的行列,只好勉強站到想要接到花束的朋友們旁邊。
「呀,走吧!」
瞬間,娜鳳想起了高中的時候惠鳳作為手球選手的那段記憶。
惠鳳的朋友們大都見過娜鳳,都以娜鳳的姐姐自居,這次都強烈地希望讓娜鳳接到花束,能夠趕緊嫁出去。
當然,之前鬧騰著想要讓在場的新郎朋友們注意到娜鳳的意圖也已經是昭然若揭。
但是不管怎麼說也是血濃于水,惠鳳拋向空中的花束,明顯地是往娜鳳那邊飛去。
娜鳳為了接住花束,站在那里展開雙手做著準備的姿勢,但是花束卻不偏不倚地飛到了旁邊景珠的懷里。因為很意外,娜鳳和景珠瞠目結舌地看著對方。
「啊哈,惠鳳姐姐真是的,干嘛給單身主義的人拋花束啊?」
景珠尷尬地笑著說。娜鳳覺得花束會理所當然地朝向自己飛來,但眨眼之間就飛走了,她總覺得這好像是個不祥之兆,頓時黯然失色。
事實上,雖然在結婚典禮中一直夸張地擠出活潑的笑容,但是心里想的,卻滿是在輝。
听說他已經有要結婚的女人了,所以自己要放開他。
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也沒見過,但內心深處卻希望她會發生些什麼事——譬如交通事故或者記憶喪失——她都希望能像奇跡一樣,他能夠再次回到自己的身邊。
如果接到花束的話,就能在六個月之內結婚,那樣在輝就能再次回到自己身邊,她帶著這種奇妙的心理看著那花束。但結果卻事與願違,當花束飛向景珠的剎那,娜鳳那渺小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你啊,這又是何必。」
娜鳳斜視著景珠,不停「嘖嘖嘖」地咂嘴。
不知道有什麼事那麼高興,景珠在照相的時候一直都是做出明亮的微笑,和平素里冷嘲熱諷的樣子完全不同,而且剛才接到那束用蘭花點綴著的百合花時也只是靜靜地看著,微笑著,好像自己就是新娘。
雖然說不上哪里不對,但景珠真的是很反常。
結婚典禮就這樣順利地結束了。
儀式結束後,回到家的娜鳳就一直被家人嘮叨著︰「你也趕快嫁人吧!」,在這狂轟濫炸之下,她躲到了以前住過的閣樓里。
「是要結婚的大人了呀!」
媽媽的嘮叨聲響遍了屋頂上的閣樓。
美鳳和仙鳳說要給她介紹認識的人,說她現在也不能經常出現在熒屏上了,讓她就此作罷,回來濟州島生活。娜鳳听到這樣的話,心里有些怕了。
所有人好像對完全相同的人生都感到滿足,看起來每個人都很幸福。但是……
娜鳳裝作沒听見,打開窗戶,呼吸著夜晚新鮮的空氣。
「呃嗯……」
像是要把肺部填滿一般,娜鳳盡情地呼吸著,遙望著遠處蕩漾著藍色波濤的大海。
遠處滿是柑橘的農場讓她覺得很充實。感覺自己就是富人,世上再沒任何東西值得羨慕。
「過得好嗎?」
雖然沒有特意去想他,但嘴里還是輕輕冒出了這句問候。
思念的心卷起一陣漩渦。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歲月如梭,心里的傷痛,還有對他的記憶,她希望時間可以帶走這一切。
娜鳳鼻子一酸,開始哽咽,眼角里不知不覺間已噙著淚花,她努力地克制住想要流出的眼淚。
現在必須要學會忍住不哭。
「在那兒干嘛呢?好久不見了,不和家人待在一起嗎?」
爸爸趁著樓下還是吵吵嚷嚷的時候,來到了娜鳳的閣樓。娜鳳輕輕地靠在了爸爸的肩上。
爸爸身上依稀的煙味,不知怎麼地讓她覺得很溫馨。
「快看啊,柑橘地是不是變寬了啊?」
娜鳳的爸爸決定今年在海邊開拓更多的地,拓寬柑橘農場。
網上在線銷售,這听起來好像和年過花甲的父親相距甚遠,但是不知什麼時候,爸爸已經開始坐在電腦前把格斯托游戲(注︰gostop︰一種用花斗牌玩的游戲)當做一種消遣了。
爸爸收獲的柑橘,有一半是在網上銷售的。
銷售正旺的時候,住在人手不足的濟州島的仙鳳、美鳳、惠鳳等家人全都聚到一起,幫忙印刷商標。
今年就連三歲的佷子都過來幫忙搬運柑橘,听到這話的娜鳳變得慚愧起來。
「在首爾的你也過來就好了。」
這是一個父親對住在遠方不能經常見面的女兒所承載的思念。
「我知道了。」
娜鳳點點頭,和父親做了約定。和父親肩並肩地吹著海風,雖然感覺涼涼的、咸咸的,卻讓人心情很好,久違的內心的平靜讓娜鳳輕輕地閉上了雙眼。
***
「嗯……」
晚些時候,趁著所有人都下班的空隙,在輝在辦公室里偷偷看著從錢包里拿出的畫像。
平生第一次奇妙地感覺到這錯綜復雜的心情,不知不覺間表情變得僵硬起來。雖然這畫像畫得一點也不像自己,但是想到這是她想著自己的時候畫的,所以就覺得它是與眾不同的。這就是所謂迷戀吧。
素描本正中間除了他的臉之外,還有很多斑點。
「這是什麼?」
他很快就猜出了這是娜鳳的眼淚,心像被撕扯一般疼痛。
又不是第一次有女人,以前也有過見面之後一直保持聯系的女人,但那時候並不會這樣。
「可愛的女人,對她胖嘟嘟的肚子印象最深了。」
她眼里噙滿淚水,憤怒大喊的模樣,清晰地浮現在了眼前,原本靜靜地坐著的在輝,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結果,被拋在了腦後。
「幾天後,去日本出差的話,心情會變得好些嗎?」
在輝不能確定。
離開她已經快兩周了,這期間他像瘋了一樣埋頭在公事里。
不能故意埋頭在工作里,還要和瑞香去挑選婚紗。
他一刻都不想靜下來,就連她的婚紗需要加縫幾針,不得不進到試衣間的空隙里,他都焦躁地來來回回走著。
「哥哥,等很久了吧?」
瑞香靦腆地走了出來。
她穿上婚紗真的很漂亮。
裙子前面的東洋刺繡栩栩如生,閃閃發光的絲綢上竄出來的純白色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
但是無論她穿起來多麼漂亮華麗,在輝腦里浮現的卻是穿著同樣婚紗的娜鳳。
梳得很漂亮的頭發上面戴著頂小皇冠,白色的婚紗落下來,她的臉龐好似清晨的陽光一樣耀眼。
「漂亮嗎?」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詢問,在輝卻差點涌出了眼淚。他想象著,如果這不是瑞香在問他,而是娜鳳,會怎樣呢?
「嗯。」
在輝簡單地點頭之後,徑直從店里走了出來。
雖然身後還回蕩著瑞香的叫喊聲,但是在輝卻完全無視。在這個地方再多呆一會兒,好像自己會先完全瘋掉。
***
惠鳳的結婚典禮結束後,娜鳳沒什麼特別的事要做,在爸爸的農場里幫幫忙,媽媽準備晚飯的時候也幫幫忙,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但是晚上的時候,沒有化妝的景珠來找娜鳳。
景珠穿著露出膝蓋的運動服,和平素里時尚的穿著大相庭徑,感覺好像看到了第二個娜鳳。
「那個還一直留著?」
娜鳳很是詫異,打量著景珠身上穿著的俗不可耐的草綠色的運動服。
「我一直把它放在衣櫥的抽屜里。」
景珠嘿嘿地笑著告訴她。
娜鳳雖然現在是觀光的士響當當的地方名人,但是大學畢業之前,她因為處境略為艱難,經常寄住在景珠的宿舍里,對此感到很抱歉。
十年前還是高中的時候,步行10分鐘就可以從景珠的家到娜鳳柑橘農場草綠色屋頂的家,兩人經常互相串門,手拉著手去玩。
「以前不是有一首詩叫做‘夢想金蘭之交’嗎?記得嗎?」
「嗯,是印在練習本的封面吧?大家對那個漂亮的少女是不是真有其人,也有很多的說法……」
「里面有那樣一句話,‘即使是辣椒面塞在牙縫里也能夠笑得很燦爛的朋友’,我對這句話印象很深,到現在還記得。」
「是啊。就算自己一股腳臭味,也不用擔心的朋友。」
娜鳳補充到,景珠抓著肚子笑了起來。
「不是那樣啦,哈哈。」
兩人親密地挽著胳膊,在娜鳳的柑橘農場溜達著,就當做是散步。星星灑滿了夜空。
「在首爾不能看到這些的。」
景珠低聲喃喃自語到,心里想著︰
「如果能和他一起仰望這些星星該多好啊。」
上次奇溫用可怕的氣勢強佔她的時候,突然抬眼看他的景珠看到了從他眼中流出的眼淚,她真的是很震驚。
他做事向來都是一意孤行,總是隨心所欲地擺布著別人,但是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受挫、如此悲傷。
雖然他失態強佔她的時候也很奇怪,回去的時候也不知道在喃喃自語些什麼,但是因為他好像有說絕對不會放棄的話,所以這讓景珠感到很奇怪。
「可能是因為懷孕了才會這樣。」
不能否認,自己心里也對他充滿了****。不得不承認,他的手點燃了她的熊熊欲火。
他竟然還記得她那些隱秘而又敏感的地方。
在他手指繚繞的驅使下,她7年所有沉積在體內的壓抑全部復活了。
真的很喜歡和他在一起,如果看到他,自己就會像青春期的少女般腦袋一片空白,心跳加速。
就算所有這些定義為愛情的話,也不能改變什麼。因為7年前就已經全都結束了——自己不是重復了數十遍、數百遍了嗎?
盡管這樣,因為頻頻出現的奇溫,她還是亂了陣腳。他總是讓她心痛。
遠遠傳來了波濤洶涌的聲音。
柑橘農場什麼都沒有,氣氛十分的祥和。
「離開了,濟州島……蔚藍的星空下……」
景珠低聲唱起了歌。
高中的時候,景珠的功課、體育、音樂甚至美術,沒有一門落下,每一門都很優秀,她唱得一個節拍都沒有跑調,像教科書里面一樣,但是如果認真地听她的歌,心里會很舒服。
雖然娜鳳也曾嫉妒她是學校學生會會長。但是十多年後的今天,娜鳳已經不這樣想了,這十年來,景珠是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的朋友,現在娜鳳正安靜地欣賞她唱的歌。
把最小的姐姐送到婆家的妹妹,心里有些孤寂;孕育著新生命的女人,心里很平和。
沉默了半晌的兩人肩並肩地溜達在濟州島的夜空下。
第二天,在回首爾的飛機上,娜鳳不得不把剩下的行李放在膝蓋上,因為娜鳳的父母把行李塞得滿滿當當的,就連行李邊中的縫隙都沒放過。
景珠已經換掉了露出大腿的運動服,重新回到總編輯的裝扮,穿著別著別針的正裝,畫了完美的妝。
首爾行的飛機一起飛,景珠和娜鳳就肩並肩地坐在一起,默默地往窗外望去,看著漸漸遠去的濟州島。
娜鳳沉浸在自己與在輝分手後對他的思念中,景珠除了對奇溫和肚里的孩子的思念,再別無他想。
「要生下來嗎?」
娜鳳好像不經意似的問到。
「什麼?」
景珠一臉驚訝的看著娜鳳,心想︰
「不可能吧。是我听錯了吧。娜鳳這麼沒眼力,她怎麼會知道呢?」
景珠這樣想著。但是娜鳳撲哧笑著說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我上面可是有三個姐姐哦,還有四個佷子呢。」
吃喜宴自助餐的時候,娜鳳和景珠一起夾一盤碟子里面的菜,她看到景珠在白米飯面前輕輕用手捂住了嘴。
在這麼美味的食物面前,如果還有這種反應的話,那分明就是害喜了。
這樣看來,娜鳳用胳膊肘捅她腰的時候,那過敏的反應是為了保護肚里的孩子,這樣不就是**不離十了嗎?
怎麼可能。她那麼精明,不可能會這樣做。特別是,景珠不是很喜歡小孩子……
娜鳳覺得凡事都是小心謹慎的景珠,不可能往火炕里跳。
「啊呀……你真的?」
娜鳳把話尾提高了音調,然後往景珠旁邊的位置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