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那些金珠還有可能是這賊人偷盜而來的話,那這地契就絕不可能了。
若是拿了寫著旁人名字的地契,就跟廢紙也差不多。
羅姝娘如今不過二十,自然不可能跟人有恩怨,跟這個半邊眉毛的賊也是素昧平生,所以說,這個賊模進姬家來的目的麼……
羅姝娘不客氣地踹了那賊一腳。
「是哪個指使你來的?」
那幕後黑手倒是出手大方。
如果是羅府中人的話,那可真是嫌疑者眾,那些伯娘嬸子,姑姑,姨娘的,哪個在天清城附近沒有地的?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男人的手筆……
這麼一想,羅姝娘悲摧地發現,自己前世回到羅府之後,待見自己的男人女人加起來也沒幾個!
那賊人仍只是搖頭,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羅姝娘手上的地契,恨不得眼楮里長出兩只手把拿價值不菲的家產給奪回去。
羅姝娘瞧著那地契上的名字,「馬福清……」
「那人是讓你來殺人滅口?」
那賊人身子一震,卻仍然半句也不答。
姬譽輕笑了一聲,「姝娘,既然這人不肯說,那少不得要好生問問看了。」
談話間,已是拿了破布將賊人給堵上了嘴,賊人的三角眼瞪得老大,饒是先前有肆無恐,現下也驚得面色如土,唔唔連聲。
羅姝娘不解地問,「相公這是?」
姬譽拍了拍手,笑道,「這人既然敢持刀闖入民居,身為良民百姓,為性命計,自然是格殺無論的,原本還想放他一條生路,沒想到他倒是真心為那幕後之人賣命,既然這般,我就讓他求仁得仁好了。」
且不說那賊人嚇得魂飛天外,唔唔得更為厲害,就是羅姝娘也是心生驚異。
在她看來,打上賊人一頓,天明了就扭送官府,這就算是比較狠的了,難道姬譽還有更厲害的招兒?
「姝娘,我帶這賊子去後院地窖,你就莫跟來了,免得受了驚嚇。」
羅姝娘嘴角一抽,用這般雲淡風輕溫潤如玉的聲音說著這般暴力的事,再加上方才那幾下出手的狠辣快,這,這,他原來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吧。」
羅姝娘雖然有心跟去瞧瞧,可把大妮兒一個人放在屋里又不放心。
誰知道這賊子還沒有同伙?
羅姝娘坐在石桌邊上,兩手支著下巴。
回想著羅府里那些男人和女人們。
羅府,也就是安樂侯府,早年間的老祖宗也是跟著本朝開國皇帝打天下的,功勞雖比不得五國公,但好在羅家的老祖宗是個情商極高會做人的,跟哪個都有不錯的交情,也深得開國皇帝的寵信。
當初封爵時,旁人都是定國公,興國公,保國公,柱國公等高大上的封號,唯有這位羅家老祖宗,跟皇帝說自己文才武略都不及諸位兄弟,不過是大家伙抬愛,這才混了些功勞,也不敢稱什麼國公,只意思意思地給封個安樂侯就好,唯願一輩子平安歡樂就是。
皇帝听了都樂了,御筆一揮,果然給封了這麼個不怎麼威武霸氣的爵。
可事實證明,羅府老祖宗還真是有些邪乎的先見之明,當年的老將們,安安穩穩地壽終正寢的著實沒幾個,還沒到二十年,當初的五國公就只余下了三個,這三個里頭還有一家是兒孫皆戰死,最後直接絕了後的。
安樂侯羅府,經過五代交替,一直在京城屹立不倒。
如今的安樂侯爺羅振堂,正是羅姝娘的生父。
羅振堂有一庶兄羅振覺,親弟羅振學。
此外還有親妹羅秋玉,庶妹羅秋琳。
這些兄弟姐妹的子女先不論,羅振堂身邊一妻三妾,除了羅姝娘之外,還有五個兒女,嫡出的長子長女,庶出的兩個女兒都比羅姝娘小,還有個最小的庶子,算起來今年應該才十歲。
會是誰呢?
自己不過是個嫡次女而已,年紀才三歲。又不能繼承爵位,又不是嫡長女能嫁為宗婦,礙著了誰的眼啦?
不過就是早年間,自己跟那個長寧侯蘇淮定了親而已麼……
嗯?
定親?
難道說,是自己那個好庶妹羅嫻娘干的?
可自己三歲的時候,羅嫻娘也不過三歲,她應該還生不起那種心思來吧,倒是她的好姨娘有這個可能。
然而就算是自己給丟了,那長寧侯也不可能娶個庶女啊?
羅嫻娘能嫁給長寧侯,也是長寧侯成了親之後,死了元配,她才去做了繼室的……
而且羅嫻娘的姨娘又如何能有那麼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千把兩銀子?
羅姝娘抓著自己披下來的一縷長發卷啊卷的,只覺得一團迷霧。
正自糾結之間,卻听後院里傳來了腳步聲。
姬譽神色淡然地自後院的小門處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張文書樣的物事。
「姝娘你看看。」
這是一張供狀。
上頭寫明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個馬福清交待了,他是受人指使,來雲洲縣殺掉一個名叫羅姝娘的女子的。
指使他的那個人自稱杜爺,五十開外,出手十分大方,除了十粒金珠之外,還給了他一百畝的田契。
杜爺?
不是姓羅的?
羅姝娘愣了下,隨即想到羅府的人都是主子的身份,自然是使喚下頭的人去做髒事了,羅府里姓杜的,還真有幾個,她那位伯娘,可不就是杜氏?
杜氏的手下,似乎也的確有個管事,年紀和長相都如供狀上頭所說。
那個杜管事還是杜氏的心月復陪房。
難道,居然是杜氏?
在活過兩世的羅姝娘心里,差不多羅府的人,都懷疑了個遍,可再沒想到杜氏身上去。
想到那個笑眯眯一團和氣跟個菩薩似的婦人,羅姝娘心里就是一寒。
可杜氏也沒親女,就是有個庶女,杜氏也犯不著為了這庶女動手,而且都二十年了,還要花上大價錢來滅口?
要知道杜氏娘家不顯,嫁的雖是長子,卻也是庶子,那陪嫁就更沒多少,怕算上實物,加起來也沒三千兩。
羅家大伯更是身上只擔了個七品武官的閑職,在羅府里如同透明人般,進項更是不多。
他們舍得花上這麼多錢來要羅姝娘的命?
羅姝娘手里捏著這張供狀,反而更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