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晨起之時,羅姝娘听到隔壁房中有說話的聲音,里頭有小少年略顯稚女敕的嗓音。
喲,葉明遠這小家伙,居然肯起得這麼早了?
要知道這些天里,身為葉府小公子的他,可是每天都要人叫才肯起床的。
沒過一會兒,就听見小少年朗讀起了四句經,雖然略有些磕磕絆絆,偶然還會停下來問姬譽這個字怎麼念之類的,但一片向學之心,卻是顯而易見。
‘姬叔叔,這個字……‘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字念鴉……‘
梳洗完的大妮兒剛好來到了大小男子們的房門口,眼尖地瞧見了葉明遠不會認的字,遂大聲念了出來。
葉明遠眨了兩下眼,有些沒好氣地道了句,‘謝謝妹妹。‘
哼,還能不能讓男人有點自尊啦!
尤自不知傷了小哥哥自尊的大妮兒還笑嘻嘻地,‘小哥哥不用謝,以後你有什麼不會的問我也行啊。‘
羅姝娘瞧著葉明遠那憋得辛苦的一張臭臉,月復內暗笑。
‘嗯,你們互相學習麼,小哥哥射箭就比大妮兒好,等今天中午在路上歇息時,大妮兒就可以跟小哥哥學嘛。‘
雖然大妮兒的體質不錯,據姬譽說,也是學武的好根骨,不過畢竟還是太小了,只能多活動,打些基本的底子。
而八歲的葉明遠大約是在家里頑皮慣了,用大妮兒的小箭只玩了一會兒,姬譽略加指點。就似模似樣有點準頭了,四歲的大妮兒被他甩了好幾個台階。
大妮兒一點沒覺得這麼比很是不公,反而跟著點頭,‘嗯。小哥哥射箭很厲害。‘
葉明遠的臉色這才有所好轉。
唉,好不容易才有一點優勢啊。
有了這數十護衛隨行,後頭的旅程簡直可稱得上一路順風。
估計就算有那想劫個道兒,訛點財之類的車匪路霸。看著這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也要打了退堂鼓。
午時到了一個小村略作歇息。
這小村依山而建,在村口的位置有那頭腦靈活的村民修了個大大的茶水鋪子。
鋪子雖然簡陋,不過是用木架茅草搭成的,而且四面還透著風,但好在地方寬大,里頭又用擺放了不少的小椅子供來往過客行商歇腳。
里頭也沒什麼高大上的吃食,不過是賣些燒開的茶水和山里本地出產的果子。
午飯自有縣令家下人們去張羅,羅姝娘和姬譽就站在茶棚邊上,看兩小童玩射箭。
羅姝娘想起昨兒听見姬譽跟葉明遠說的那些話。就道。「你昨兒說的話。看來還是真管用,這葉家小公子今天就不一樣了,瞧。射箭也格外的用心。」
姬譽左右掃視一眼,見無人。便偷偷地握住了羅姝娘的手。
「沒親娘教養的孩子,沒有繼續天真的資格,相識一場也算有緣,就拉他一把,若他能醒悟,也是這孩子的造化。」
他也是實在不想看著這傻小子再繼續懵懂下去,最後仍舊落得個不妙的下場,那樣可不就白費自己救他一命了?
某人的手掌干淨溫暖,手指修長而有力,單單是這麼握著,都免不了要讓人有點心旌搖曳啊。
羅姝娘盡力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側首輕睨他一眼,道,「相公倒滿會教養孩子的。」
話說,自從‘他’變成他以來,大妮兒跟著姬譽,似乎是長進了不少,不但膽子大了,說話也比從前條理,更不用說還習文習武的,搞不好將來長大了就是個文武全才的奇女郎了。
而不單是大妮兒,住在四條巷時,那些個小孩子也跟姬譽不知何時親近了起來,從前小娃們見了姬譽就躲,後來則是一見了他就想跟著他到姬家來玩。
「呵呵,馬馬虎虎,還算過得去。」
姬譽唇邊泛起笑意,面上的神情明明很有些得意,卻還要故作謙虛。
看著把一塊雕刻成狼頭的木板當靶子掛在樹枝上,輪流射箭,兩小玩得不亦樂乎,還有個披著頭發蹲在一旁,傻乎乎等著幫忙撿箭的家伙的熱鬧景象,就讓人忍不住地彎起眉眼啊……
「嗯,這麼說,以後咱家孩子,就都歸相公管教了。」
「姝娘放心,為夫定不負姝娘重托。」
羅姝娘,「……」
這種可以管生不管養的輕松感是腫麼回事?
又在路上住宿一夜,離武安府還有小半天的路,預計到了近午時,就可以到了。
葉明遠跟大妮兒一起念書玩游戲的時候,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一張小臉緊繃著,就算是大妮兒拉著他說笑,也是笑得僵硬。
羅姝娘心中雪亮,這娃雖回的是自家,但有後娘在,自然是如臨大敵。
可惜那是他的家,葉明遠不得不回,旁人並插不上手。
更惶論自己這無關的小老百姓?
不過……
「小明遠,你可有外祖家?有舅舅麼」
葉明遠點點頭,略有些不解,「我外祖家在京城,有兩個舅舅。」
「明遠的外祖和舅舅也做官麼?」
「我外祖姓張,做過大學士,大舅舅張諾,是吏部侍郎,小舅舅張誠,在定西府做總督。」
啊?
這麼大的來頭!
羅姝娘不由得暗自咋舌。
她還當這小家伙的外祖家是個尋常的門第或是沒落的呢,不然怎麼那後娘敢如此打他的主意,沒想到他還有這麼一門得勢的外家。
這張家,羅姝娘在前世也曾經听說過的。
在羅姝娘還沒三嫁的時候,名聲還沒那般響徹全京城時,還是去參加過幾次宴會。也見過張家的女眷的。
是哪個來著?
羅姝娘努力地在塵封的記憶尋找著跟張家有關的事。
張家是江南的書香門第,似乎比較低調內斂,很少在外出風頭,這一時半會的還真想不起來有個什麼……哦。想起來了,那還是大妮兒沒出嫁前的事兒。
那時大妮也十六七了,還沒訂下親事,羅姝娘急得不行。便四處托媒找關系,拜此所賜,也听了不少跟成親訂親有關的八卦,其中就有這張家的。
好像是說葉明遠的大舅舅張諾的長子,娶的就是張家姑女乃女乃名下的女兒,這位新嫁娘長得雖美,可卻不通文墨,愛財如命,個性孤拐。跟年紀輕輕就身為舉子的張家公子實在是錯配鴛鴦。成親之後。那簡直是一對夙世仇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婆婆都給氣病了好幾回……
這兩人在大妮兒十六七的時候就成親了,可大妮兒成了親都懷了身子要生的時候。那二人也沒听說有子嗣,當然再往後,羅姝娘就重生了,也不知道後續如何。
「明遠,你親娘可還有姐妹麼?」
葉明遠眨眨眼,搖搖頭道,「外祖家只有我母親一個女兒。」
呀,這麼說,那個嫁到張家去的攪屎棍小媳婦,其實就是葉明遠的繼妹或是庶妹吧?
羅姝娘森森地同情張家,他家絕對是跟葉家有仇啊!
「既然這樣,你外祖家一定是很疼你的了……」
「不如你寫信給外祖家報個平安吧。」
羅姝娘模模小少年的頭,出著自己能想到的主意。
葉明遠小朋友生得其實很不錯,白白的小臉,烏黑烏黑的大眼楮,薄薄的嘴唇總是抿成一線,自從被姬譽教育過之後,那張小臉上便帶了一抹不自覺的憂郁,這樣的小家伙,最能勾起大人的保護欲了啊。
葉明遠眨巴著眼楮,有些不明所以地跟著念,「報平安?」
「對呀,你被人綁走差點賣掉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讓你外祖家知道呢?你家里還有你親娘當年陪嫁過來的人麼?可以找可靠的,讓他們去送信啊……」
就不信張家知道了外孫的遭遇,會無動于衷?
而對于葉明遠來說,有靠山不用才是傻呢。
想到前世,除了張家那個攪家精兒媳之外,就沒听過張家外孫的事兒。
估計葉明遠在前世也遇到了跟今世差不多的大劫,卻沒有如今世這般得救……
這麼說,這位小少年的命運,也是被改過了的啊。
八歲的葉明遠其實早就自認是個大人,最討厭旁人模他的頭頂,不過此時這位姨姨的手放在他腦袋上,溫暖輕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跟從前他習以為常的那些女子的全然不一樣。
所以葉明遠並沒有躲開羅姝娘的手,而是僵著身子不願稍動。
朦朦朧朧地,他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最後共處的半天,葉明遠感覺過得飛快。
武安府的城門高大巍峨,遠遠地就能瞧見。
「呀,好高好高的牆啊!」
大妮兒好奇地把頭伸出窗外,眼楮瞪得老大,小嘴里發出驚嘆。
「那當然了,武安府的城牆足有兩丈呢……」
雖然就要到家了,心里隱隱不安,但見到小妹紙佩服的目光,葉明遠很是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膛。
「我就是在武安城里長大的,這城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霓兒妹妹進了城以後我帶你去玩!」
羅姝娘默然听著兩個小的對答,心里不由得暗自吐糟。
葉小子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啊,偷跑出去玩結果被人套了麻袋賣掉的危險都忘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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