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魔祖到來時,玉凌面色一緊,連忙垂頭行禮。其余眾魔也彎腰施禮︰「拜見二魔祖!」
莫道一身陰氣繚繞,臉面遮擋在黑巾之下,他不言不語地緊盯玉凌,叫玉凌頭頂冷汗直冒。
大魔祖為人謹慎,必要親眼見到雲星身死。所以先命弟子去收服龍山眾人,自己幾人則一直靜等劫終。不只如此,他還想讓清遠擒拿眾嬰與雲星,以此確認雲星是否深陷心劫,而非化神已成。後來見龍虎護雲,清遠一人恐怕無法得手,才冒險上前。
率領弟子收服龍山的人選,本該是既熟知宗門,又手段高明的莫三,但想到他與莫無心的主從關系,大魔祖有些猶豫。二魔祖提議改選玉凌。三魔祖心知玉凌的稟性,料定他無法勝任,為了借機滿足自己的私欲,因而大力支持。
如此才搞出這麼一攤烏龍。
「呵呵哈哈!百余金丹還打不過五百蝦兵,折損六十余人!玉小子了不起啊!」
不只玉凌,眾魔也羞愧得抬不起頭。
原計劃是擒下這里的五百人後,再由尚未暴露底細的玉凌帶領,悄無聲息地攻佔龍山十八峰。可不知哪一步出現差錯,執法堂提前得到消息,向全宗傳信示警。但計劃也沒有因此改變,待料理好這里以後,他們還要去攻佔十八峰。雖然龍山弟子已有戒備,想來也只是會比預料中多花些時間。
不想這麼長時間過去,天劫已盡,他們不只沒能攻佔龍山的一峰一殿,連眼前這五百人都未能解決,自己一伙還折損過半。
听到二魔祖的陰笑,玉凌汗如雨下,聲音不穩地說道︰「玉凌獻計一則,願以此將功贖罪、戴罪立功……」
「哦?」
他心虛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道︰「……請魔祖擒下他們,用以脅迫全宗弟子。」
不好!張墨海、周霖在心中叫道。原來玉凌剛才語意不明,是緩兵之計,想先穩住他們。
眾人舍生忘死,是憑著一腔熱血。若然魔祖元後在場,威壓之下,哪還有自爆的機會?
兩人當即動作!
「呵呵哈哈……」二魔祖被逗得狂笑不止。
這個玉凌真是個天才!
如此也叫獻計?在初見龍山眾人悍不畏死、僅憑金丹震不住場時,就該想到此點!還托大、妄想以一力制敵!
眾魔心中暗笑,只覺得他今日必死無疑,可想到自己等人的處境也不大妙,頓覺啞口無言。
二魔祖冷哼一聲,憑空一指。出乎眾魔意料,玉掌門毫發無損,倒是他身邊顯出一道身影,正是潛行的周霖!
他剛一露面就陷落在莫道的威壓中,動彈不得。莫道看著他,忽然瞥向後方。一道靈氣射出,防陣晃了幾下,終是不堪抵擋,碎成了片片靈絲。陣中的龍山眾人現形。處于後方的張墨海,正雙手提了兩個弟子,懷中勉強抱了兩個,背上還背了一個,顯然是想要帶人出逃。
元後在場,別說護不住這些弟子,就是周張二人自己,也搞不出什麼花招。為免多兩個金丹身陷敵手用以威脅同宗,他們二人才決心潛逃。張墨海不忍這諸多弟子落難,還是扯了五人掛在身上。
莫道沒有給他們驚慌的時間,元後威壓一放,眾人砰砰跪地,一動都不能動。他伸手丟出一面黑旗,旗幟飄到空中,越變越大,不多時便攏住了這一百五十余人。他一躍站到旗上,隔著旗布,踩著這些龍山弟子的腦袋,笑道︰「呵呵哈哈!你們還不上來?」
眾魔修興奮地踩站上去,郁悶的心情立刻消去大半。魔祖這是在給他們出氣啊!
見玉凌忐忑地不敢上前,莫道哼了一聲,「玉小子不是要將功贖罪嗎?上來帶路!去執法堂。」
玉凌心中一喜,當即跳上旗去,一指南面︰「魔祖,在龍身第五峰。」
遮天大旗快速地穿梭于雲際。旗上的魔門修士揚眉吐氣,心中郁氣盡掃,品鑒起這一路的龍山美景,邊還意氣風發地說這一切馬上盡要屬于魔門、屬于他們。旗下的龍山弟子以下跪之姿,被人腳踩頭頂,耳間听著這些只言片語,心情可想而知。許多弟子已經氣得涕淚縱橫,咬牙切齒得幾乎要咬爛自己的嘴,心底卻更加絕望無力。
天劫終盡,為何祖師們還不歸來?
答案,他們不敢想!
執法殿一到,玉凌急于戴罪立功,獲得莫道的首肯後,當即放聲︰「各位龍山弟子!魔門老祖已至。他老人家對你們絕無敵意,只想與你們交個朋友!我玉家和魔門,也沒有傷害你們的意思。你們何必這樣嚴陣以待?不如放我們進去,咱們好好聊聊!」
有過剛剛的慘痛教訓後,這一次他決定溫言相勸。
可這談判技巧實在是粗淺了些,眾魔都听得不忍直視,目光齊齊望向莫道,二魔祖為何不制止他?
執法殿中沒有回音。玉凌心下一怒,道︰「那就別怪我們破陣而入了!魔祖……」他求助地望向莫道。莫道看了眼執法殿外的防陣,覺得這陣法的布置,肖似那個偽裝成陣眼、讓他們上當的困陣機關。
他心中一凜,決定暫且不動,笑道︰「呵呵哈哈!龍山弟子,且看看你們的同門師兄弟?」腳下黑旗劈里啪啦地下起一陣「人雨」,之前擒獲的一百五十余龍山弟子身不由己地墜落在地。
這些弟子身為修士,有靈氣護體,雖不至于摔死,但也因此受了不少的皮肉之傷,可比起身上的疼,讓他們更難受的還是猶如凌遲的受辱之痛!
眾弟子瞪著上空,幾乎目眥欲裂,恨不得立刻集體自爆,與敵人同歸于盡!
執法堂內的弟子終究忍不住了,怒聲傳來︰「玉凌,你勾結魔門!迫害、羞辱本門弟子!你不得好死!」
玉凌正憂慮自己因辦不好差事而性命難保一事,听到這樣的詛咒,心中戾氣陡生,冷笑道︰「我怎麼樣還不知道。但你們若是不歸順的話,這些弟子個個都要不得好死!」
他見莫道沒有阻止,一躍跳到地面,用僅剩的右手,揪起讓他心恨已久的張墨海,「你們歸不歸順!不歸順我現在就挖了他的眼,剝了他的皮!」
執法堂中的聲音靜默一陣,再開口時更加憤怒︰「玉凌你個卑鄙無恥的畜生!你絕不會有好下場!墨海兄弟!對不起!我等以後必定為你報仇!」
玉凌听得氣怒不已,剛要開口,就听空中一道莊嚴低沉的男聲。
「一個金丹不能讓爾等歸順,三個元嬰可否?」眾人順著聲音看去,就見天際雲端站了一男一女。他們手中,正綁著龍山宗的三位元嬰。
「拜見大魔祖、三魔祖!」魔門眾人向兩人行禮。
「三位老祖!」看清楚被綁何人後,執法堂內的眾人齊聲月兌口。
地面上的一百五十余弟子,心下猛沉,只覺胸口悶得透不過來氣。如今三嬰被擒,雲尊想必也已遭不測。還有誰會來救他們?頓感眼前漆黑,心如死灰。
而執法堂內的眾人,在失措、憂慮的同時,更感為難。
那可是宗門三嬰啊!是宗門的頂梁之柱,在宗門大義面前,他們可以不管任何人,但撐起宗門的三嬰呢?他們還能不管嗎?
焦慮、痛苦、無力、不知所措……這些負面的情緒襲卷了在場的龍山每一人!
要怎樣才能擺月兌困境?難道今日,就是我龍山的終局?絕望籠罩了所有的龍山弟子,讓他們隱隱覺得,眼前活路已盡,龍山再無生機!
就在龍山弟子心境脆弱的此時,莫嫵柔聲蠱惑道︰「各位何必這樣緊張呢?我魔門可不是來屠宗的,而是想與龍山宗,商量一些事關我等未來的大事!我們也無意加害龍山的三位祖師。待各位的情緒穩定下來,能與我們好好說話的時候,我們便會將他們完好無損地還給各位!」
「呵呵,龍山宗身為上四宗之一,卻一直處處受同等級的上三宗所輕視。你們難道不覺得委屈嗎?你們不委屈,我都要替你們委屈了。我魔門也是一樣啊,被他們欺壓了近千年。所以我們之間,並沒有那麼多不可融合的分歧,何必非要敵對呢?」
「我莫嫵最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快放下武器,把這防陣撤掉,讓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隨著她的一言一語,龍山宗眾弟子逐漸陷入迷茫。
一直雙眸緊閉的萬河,猛然睜眼,叫道︰「別听她的!千萬別出防陣!噗……」他修為比另外兩人深厚,最先醒來,如今強行開口,遭到靈力反噬受了內傷,嘴中血流如柱。
莫無天冷瞥了他一眼。
轟!天地間的靈氣毫無征兆地涌竄起來,聲勢壯闊如洶涌波濤。這打斷了眾人的交談,也讓龍山眾弟子的神智一清!
這是?
眾人不知這莫名的靈力風暴來源于何因,可是見多識廣的莫無天再是知曉不過了。他也是修為高絕的半步化神之體,這等靈力風暴,非化神突破莫屬!
雲星!
雖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他為人謹慎,一擊襲向防陣!化神一出,無人敢試其鋒,如果雲星當真死而復生,他手中的籌碼當然越多越好。到時以龍山弟子相脅,再不濟也能逃生!他沒有詳看陣法,莫道也沒來得及阻止。一擊之後,神識里忽然冒出眾多氣息強大的靈識,而防陣毫發未損。
這些靈識是……?
三位魔祖面色立變,四下張望,驀地注意到地面上的龍山弟子正在逐漸變得透明,而他們的胸袋、腰囊等處,正隱隱發出綠光,那是他們的身份玉牒!噗!噗!……眼見他們一個個消失不見,三位魔祖立時感到不妙,匆忙出手,卻根本來不及阻止。
消失的龍山弟子,已經被身份玉牒傳送至附近的防陣之中,這就是雲星與萬河的「安排」。
雲星不想打草驚蛇,也就不能填補宗門大陣的缺漏,但又不能全無防範。因而設制了這樣的機關。只要宗門各處的**防陣遭到攻擊,支撐九幽結界的靈力,將會立刻轉至刻錄眾弟子玉牒氣息的傳送陣內。到時,佩帶玉牒的弟子便會被傳送到防陣之中。而九幽結界喪失靈氣供給後,九幽妖魔出世。若有人動過偽陣眼,整座龍山又會是一座困陣。屆時,單憑九幽妖魔,也能為龍山阻擋敵襲!
遠處傳來數聲奇異的獸鳴,不好的預感襲上魔門眾人的心頭。莫無天立刻道︰「走,我們破陣出去!」莫嫵、莫道不知雲星可能沒死,也許還化神歸來,只覺得莫無天小題大做。雖然現在情況詭異似有不妙,但還不值得逃走。
「無天老大……」莫嫵的話還未完。已經被傳送到防護陣內的周霖,開口︰「爆!」
!血肉漫天!三十余魔門弟子,一下子死了八人,皆是爆體而死!這些人正是無意中沾過周霖口水的魔修。
魔門眾人慌作一團,不知敵襲來源于何處。爆聲響起的剎那,三位魔祖的神識幾乎同時掃去,仔細檢查起他們的周身。
一只手憑空出現在三嬰的身旁,趁著莫無天與莫嫵關注眾魔的當口,猛地抓起萬河!
「黃口小兒!」莫無天一把揪住來人,張墨海現出身形!在場眾人立刻佩服起他的膽量來,居然敢在元後修士的眼皮底下耍花招。
萬河急得瞪眼,胡靈與蒙面男子也醒了過來。三人見到張墨海的處境,心中焦急不已。
莫無天冷眸中滑過一道狠戾,心知自己那八個弟子爆體與他不無關聯,「既然你喜歡這種死法,那就親身試試吧!」
「墨海!」周霖叫道。
「張師兄!」「前輩!」龍山眾人驚聲叫道。
張墨海被丟到空中,渾身經脈爆起,身軀快速地鼓成了球狀。
他本來已經被安全地送進防陣,為了救師父出來冒險一搏,才會落到這般境地,但是他並不後悔。
師恩難報,唯一己之身可付!
只可惜死前未能見到宗門月兌險……
就在他渾身脹痛,只覺即要爆成碎片的剎那,忽感到胳膊被人輕輕握住,一道靈力入體,他渾身一舒,鼓脹的身體立時收了回去。
耳間只听一道沉穩的女聲︰「本尊的師佷,豈能被迫致死。還死無全尸,粉身碎骨?」
師叔!張墨海激動得幾乎要流出眼淚!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雲星渾身的威勢散開,堪比天威的壓力襲來!除了早有準備的莫無天,抓著三嬰及時地避到一旁外。莫道、莫嫵以及眾金丹魔修,先後墜落下去,身不由己地朝著執法堂,雙膝跪地!
「執法堂弟子。本尊歸宗不久還不知道,擅侵我龍門的罪人,該以何罪論處!」
雲尊!
是雲尊!!
眾人望著那道傲立于雲端的身影,不敢眨一下眼楮,生怕眼前的只是幻覺。
掌門、祖師叛宗,同門兄弟慘死,眾元嬰老祖被擒……
這一樁樁、一件件,莫不是讓他們神經緊繃到極點的惡夢!
短短的驚魂一日,已經讓他們感受了一遍前所未有的恐懼、死亡,與絕望!
這個他們深惡痛絕的惡夢,還以為永遠不會終結了!
無論男女等級。無論是弟子,還是祖師。此時的龍山眾人,心潮澎湃,幾乎被驚喜之情淹沒,眼中涌現淚光!
雲尊,出現了!終于出現了!
有些弟子已經淚流滿面!
這份對家園被毀的忐忑,對龍山滅門的擔憂,對兄弟姐妹身死的無奈與痛恨,這恐懼,這無力,這壓抑在心的迷茫無助!
終于可以在此刻,毫無負擔地表露出來。
因為能阻止這一切的人,歸來了!!
未等執法堂弟子答話,那些經歷過圍捕、困殺、跪地踩腦之辱的弟子,首先爆發!
「雲尊!殺了這幫艱險小人!!」
「雲尊!弟子等想生吞仇人血肉!以慰我龍山兄弟姐妹的在天之靈!!」
「雲尊!雲尊!……」
「雲尊!!為我等報仇啊!!」一個弟子忽然號啕大哭,打斷了眾人的聲音,他哭道︰「眼見那麼多前輩為了保護我們,戰死、自爆,死無全尸,兄弟姐妹的血液濺我們一身!可我們卻毫無辦法!雲尊!!您一定要殺了他們!不,一定要把他們交給我等,讓我等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