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美妙得宛如天籟,女子溫婉動人的歌聲漫漫妙灑于被燈火點亮的夜色之中,雖不見其人,只聞其聲卻能斷定此女子定是不凡之人。
戲台前的男女老少紛紛笑往著台上的一切,雖擁擠卻不煩亂,沒人敢大聲喧嘩,就怕冒犯了凰聖女,給自家帶來災難跟劫禍。你追我趕著,項雲晚的笑聲如鈴般悅耳,一邊跑一邊回頭朝追趕而來的趙君士吐舌皺鼻,絲毫沒有融入眾人沉靜聆听的狀態之中。
一路跑,項雲晚的活躍的身影越漸的接近人群,那歡樂的放聲大笑也在人群中越加的清晰,音樂未停,周圍卻籠罩了一股奇怪的氛圍,頓時將奔跑耍鬧的兩人壓得不自在。項雲晚的笑容僵在臉上,看著站在自己三步以外的趙君士頓住動作斂下笑容往自己這邊看,不禁收斂性子狐疑的回頭。
項雲晚驚嚇住了,在場的除了台上的四名蒙面女子,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目不轉楮的冷眼看著她跟趙君士,不管是男女老少,均為一種表情一種目光。???
項雲晚的腦袋上方再次出現三個問號,一臉茫然的回頭看看緊隨而來的小暖,又看看亦是一臉疑惑的趙君士。接受到小暖不贊同的目光,項雲晚自知理虧,就像是在電影院看電影時某人的大笑擾亂秩序般。抱歉的回頭朝人們揚手道歉,項雲晚表情有些尷尬,在看見有些人已經別開臉繼續欣賞著台上的亮麗風景後心總算安定些。
正所謂林子大什麼鳥都有,人堆里啥性格的人都有。只見有些人絲毫不為項雲晚的道歉買賬,反而朝她唾棄的蔑視起來,特別是那些大齡老婦,就像他們是有多擾亂現場的氣氛跟冒犯唱歌之人似的,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生可忍熟不可忍……不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還有些愧疚的項雲晚頓時昂起頭,驕傲的抬著下巴,雙手抱胸的抬頭看向戲台,她倒要看看那個什麼凰聖女什麼的有多厲害!
就在項雲晚的視線投向戲台之時,一道水綠色屈膝畏縮的倩影由戲台上緩緩而下。于此同時,戲台上方片片白色牡丹花瓣落下,仿若雪花一樣美,一樣的飄然若仙。
「是凰聖女,凰聖女出來了……」
「凰聖女,保佑我們老張家和和順順萬事如意……」
「凰聖女,太美了,簡直就是仙兒……」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此女子腳尖還未落在台上,先前有序的人群頓時變得喧嘩起來。老人婦孺不斷的拱手祈禱,小兒小小的手指指著台上的‘神仙姐姐’開心的叫喊著,還有那些男子,紛紛屏住呼吸看著從天而降的凰聖女,頓時呆住。
不止是那些男人,就連見慣了美人的項雲晚也不禁為這仗勢感到震驚。美人水袖拂面,長長的紗裙後擺垂直卸下,在微風的吹拂中飄飄蕩蕩,仿佛是幽山清水般宜人。長發輕舞,玲瓏有致的身材沒有一絲不完美,該凸的凸該翹的翹,那縴細得一只手就能握下的柳腰以一條白色鳳凰腰帶綁住,而要帶上裝飾的鈴鐺,在她身體的晃悠中發出悅耳的聲響,與琴音相融合,婉成一曲《在水一方》。
現場的人們都感嘆驚奇著,無一不為凰聖女的沒有雅姿心動,連一向鎮定對女人淡然的趙君士也不例外,嘴巴微張,有些詫異的看著緩緩落地的女子。
‘雪花’停,美人的腳尖踮到鋪滿白色花瓣的戲台上,然後將屈弓的膝蓋一鼓作氣往上越,同一時間,美人半遮面的水袖一卸而出張開雙臂往兩邊散,昂起的臉終于讓大伙兒一睹容顏。
面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膩。美人倩兮笑兮,眉間的朱砂一點更是增添了她的仙氣,在水綠色的廣袖流仙裙下盡顯不食煙火的氣息。
在空中一個優雅轉身,縴縴玉手點細著蓮花玉指輕輕揚起,再仔細看時,美人手心之中已經多了一朵純白牡丹。嬌嬌欲滴,美人蓮步輕越,握著白牡丹的手向上揚起至眼前,以牡丹為點妙步旋轉,歌聲悠揚。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鈴兒清脆,與美人的舞姿相溶,‘叮當叮當’,更是增添了美人飄飄欲仙的氣息。歌聲止,美人輕揚水袖向後一甩,同一時間雪白的牡丹花瓣再次由戲台上方落下,與美人手中的白色牡丹一同落在地上。音樂畢,美人以一個飄仙的姿勢結束舞姿,水袖拂面遮住她美麗臉蛋的下半部分,露出那雙閃爍如月的雙眸,盡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態。
「哇塞,太美了……」
項雲晚看得是目瞪口呆,目光始終鎖定美人的身影,不自禁的拍拍手,為美人絕美的舞姿喝彩。
項雲晚的這一舉動再次惹來眾人的側目。這一次項雲晚實在沒有注意力去管他們是如何看她,趕忙小跑上前欲與她的‘偶像’說一句,但她的‘偶像’卻沒有給她機會,項雲晚還沒走到戲台前就見美人在四位蒙面女子的陪同下從戲台後方離去。
「哇,不是吧,我還想和她說兩句呢,至少也要听我贊揚贊揚啊……」失望的甩手,項雲晚看著美人的背影,不禁有些失落。
就在此時,項雲晚幽望著美人的背影,美人不知為何竟然回眸,目光剛巧不巧的對上項雲晚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後轉身離去。雖只是匆匆一瞥,但對項雲晚來說卻是無比的興奮,激動的跑到趙君士的身邊抱著他的手臂上躥下跳。
「她回頭了她回頭了……」
比起她的激動跟興奮,被她抓著手臂的趙君士跟一旁的小暖倒是顯得有些鎮定。趙君士與小暖對視一眼,然後若有所思的看向美人離開的方向,皺起眉頭,心底的某處只覺不對勁,卻又不知道有何不對勁。
「晚姐姐,不過是回眸,你至于這麼高興嘛?」
小暖極其無奈的看著項雲晚,無奈的嘆口氣。說實話她其實也挺為這個‘凰聖女’的出現震驚的,從她出場之時她便驚艷了一下,但驚艷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危險的警覺,看似正常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不對勁的。
小暖擰眉看向那些看眾,一個個對凰聖女的崇拜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境界,這些神情這些態度是演不出來的,難道真的是她太過敏感了?
「你懂什麼,這樣的美人要是放在我們那兒,根本就是女神嘛!」項雲晚朝小暖揮揮手,一臉崇拜的看著‘女神’離開的方向,只差口水沒流下來。「那身段那舞姿,那張說是傾國傾城亦當之無愧的臉蛋還要眉間的朱砂痣,哎呀呀,根本就是天上的神仙嘛!」
「你還可以再花痴一點,拜托,她不過是凰聖女的替身,不過是個想要借著凰聖女這個虛假的人物來提高自己的身價,這樣的女人,哼。」
趙君士不屑的冷哼一聲,不贊同項雲晚的話,「沒有仙女會在凰聖女誕辰的第二天就開門接客的。」
「接客?什麼意思?」項雲晚頓住歡跳的動作,抬頭不解的看著趙君士。
「她是椋城的花魁,如玉姑娘,即是花魁,自然是來自青樓花巷,青樓的姑娘,不接客難道要跟你一樣整天吃喝玩樂啊?」
趙君士忍不住的翻個白眼,對這個說是出門找相公的女人極其的不信任。不但沒有女子該有的婉柔,就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彰顯著她的性格,專屬河東獅一類的。
「她是花魁?青樓的?」
項雲晚不可置信的看著趙君士,不敢相信這樣又仙氣的女子竟然是充滿渾濁的青樓女子,看來,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是啊。」趙君士點點頭,撇撇嘴拉著項雲晚的手腕轉身往回去的路走,「走啦走啦,美人你也看見了燈謎你也猜了,現在該回去了吧。」
「是啊,該回去就寢了。」
小暖跟趙君士站一邊,不顧項雲晚的反對便一人一邊,半挾持式的將她往回帶,阻止她在一時心血來潮還想要到別處去逛逛,只有她這樣少根筋的人才會忽略這一系列的不對勁。
「我不要回去,我要去猜燈謎……」
「閉嘴啦,回去好好的休息。」
「不要,我要去賞燈,那邊的花燈好漂亮……」
「不行,晚姐姐你就听話一點,等回到都城,我再帶你去看元宵燈會。」
小暖一手拿著項雲晚的戰利品一手抓著她的手,沒得商量的將她往後帶,硬是跟趙君士將她往客棧帶。
「我要去上茅房……」
急中生智,項雲晚站住腳可憐兮兮的看著趙君士,又側過臉看看小暖,以為這樣可以得到同情,誰知小暖跟趙君士相視一眼,然後一人拉著她的一只手便繼續往前走。
「行,你再忍忍,到了客棧我們會放你去的。」
「嗯嗯。」
項雲晚垮下臉,用力的甩開他們的手便大步上前走,生氣,「哼,你們干脆做兄妹好了,一直抓著我,還怕我跑了不成?既然這樣,你們干嘛不用繩子綁著我?」
「你這個提議不錯,可以考慮考慮。」
趙君士很不怕死的應到,頓時換來項雲晚的一個無敵冷眼。氣呼呼的瞪著眼前可惡至極的男人,項雲晚恨不得上前撕爛他的嘴,說話這麼不中听,真的是!
氣呼呼的轉身大步往前走,項雲晚不再理會趙君士,鼓著雙腮往客棧走去。看著她的背影,身後的小暖跟趙君士對視一眼,紛紛無奈的聳聳肩,表示對生氣的項雲晚很是沒轍,然後大步跟上她的腳步,往客棧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