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曄吩咐了我爹先帶著一隊人馬在前面開路,我們的隊伍就在後面慢慢地行進。
回宮的路比來的時候順多了,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重曄硬要過來和我擠一輛車,本來換了輛不太寬敞的車就挨得緊,重姝橫過來往我邊上一躺,那就沒地方塞重曄了,這廝還非要端出一副君臨天下的姿態佔了大半個馬車。
我被擠在小角落里端著太後的威嚴,心里卻想著要不要跟重曄商量一下讓他把他的龍體往旁邊挪一挪給我騰點位子出來。
我開始思考要怎麼進行開場白,重曄這時候正在面容安詳地閉目養神,誰曉得他是不是那種在睡覺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的性格,不好捉模,萬一龍顏大怒就不好了。
後來,意外來了……
我就听到一聲淒厲的馬嘶鳴聲,馬車突然猛烈地顛簸晃起來,我下意識地去扶馬上要滑到地上的重姝,卻忘了我這是在馬車里,人一站起來頭就頂到了車頂,然後整個人在撞到車頂之後隨著馬車同頻率地晃動起來。
重姝倒是醒過來驚叫一聲自己扶著坐好,可憐哀家只能作死地再想辦法,手腕上被重曄一抓,腰間被他手一搭,我沒辦法回頭去看他,但是也知道他這是要幫我穩住身體,在一個急停之後,我整個人往後一倒,往下一坐。
結果,哀家一**坐在了皇上的龍大腿上……
我眨巴著眼看著面前的重曄,這個要人命該死的姿勢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是橫抱著的姿勢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重曄皺眉開口︰「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馬車徹底停下來了,哀家和重曄這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望著,完全無視了車外的喧囂聲。
重姝撫著自己的胸口平復心情,大聲抱怨著︰「怎麼駕車的!不知道皇上太後和公主在車里啊!誰駕的車!看本宮回去不砍了你!」
車簾被掀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著話︰「啟稟皇上太……」蕭湛最後一個「後」字硬生生在我和重曄同時看過去的時候才遲鈍地吐出來。
這種偷情該用的標準姿勢和尷尬的情形真是……
讓哀家死啊……
重曄的手依舊死死地摟住我,我看到蕭湛的神情慢慢地從正常漸漸地轉變成嚴肅,最後變得凝重。
重姝順著蕭湛的視線僵著脖子扭頭看過來,後知後覺地身體下意識往後一跳,驚訝地張大嘴,能塞下兩個包子。
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忘了從重曄身上下來,腦子里飛快地閃過兩個想法。
第一,幸好是蕭湛撞見了。
第二,為什麼是蕭湛撞見了!
蕭湛抓著車簾的手僵住,然後默默地放下。
就在蕭湛放下簾子的一瞬間,我頓時反應過來,蹭的一下從重曄身上起來,在馬車里漂亮地轉身,端莊地坐回了原位,心差點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
這次哀家沒再撞到頭頂。
在剛剛那一套高難度動作完成的中途,我听到重曄微不可查地「嘶」了一聲。
難不成是哀家剛剛**從他腿上挪下來的時候稍稍用了點力,然後弄疼他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言不發但是臉色不太好略有些蒼白的重曄,我看著他繃緊了下巴臉色難看,心一緊,哎呀媽呀,忘了他手上還有傷了。
我抖著手輕輕拉過他的手臂,又抖著手輕輕地撩開他的袖子,白色紗布上一灘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重姝大驚︰「皇兄你流血了!」
我大喝道︰「來人!傳太醫!」
原本似乎已經手忙腳亂的外面在听完我和重姝的喊叫之後更加的手忙腳亂,馬車太小,重姝就被我趕了下去換了個太醫上來給重曄包扎。♀
我萬分愧疚地看著太醫一臉憂心地替重曄重新處理傷口,又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把愧疚兩個字寫在臉上希望重曄能看得出來。
但是可能我表現的愧疚更像面癱,重曄就沒能及時的看出來,他冷不防沖了我一句︰「太後要是再用力一點,朕的手就要廢了。」
我羞愧不已,丟下一句話︰「太醫好好替皇上包扎,哀家先下車去走走。」
剛剛由著人扶下車,馬車旁邊就是負手立著神情沉重到深不可測的蕭湛。
我略尷尬地想繞開他走,卻被他叫住︰「太後留步。」
我就留了步看過去,找了個話題避免他問我剛剛在車上的事情︰「方才是怎麼個情況?為何馬車會如此顛簸?」
蕭湛一指旁邊的小樹林道︰「一頭野豬突然沖出來,所以突然急停了隊伍。」
我哦了一聲,然後听到駕車的宮人跪在車旁不停地「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的叫喚著,我走過去對他道︰「雖然是野豬跑出來這才釀成了意外,好在皇上和哀家還有公主都沒什麼,但是總歸有你駕車不利的因素在,輕罰還是要的,回去領頓板子去。」
那奴才連連磕頭謝罪順帶謝哀家不殺不砍之恩。
我故意站的離蕭湛遠一點,遠到用他平時說話的聲音跟我說話是听不到的,一定要用吼得,剛剛那種場景委實尷尬,也能讓人誤會,要不是還有個重姝在車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當今太後和皇上在馬車里苟且,太不要臉。
但是天下人會不會誤會是一回事,我只知道看了蕭湛的臉色之後,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所以我要不要解釋呢?可是解釋會不會欲蓋彌彰呢?但我為什麼要解釋呢?
早上在他擄走我之後,我不是已經在馬車里把要說的全都說清楚了麼?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所以這麼在乎他的感受干什麼呢?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蕭湛沒有抓著我讓我說啊說啊的,我也沒有想要解釋的心情,他也不會在逼我解釋之後告訴我他不听,故而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
京城郊外的黃昏果然和在宮里看不是一番光景,從空中到地上鋪天蓋地的暗黃色夾雜著暗紅色灑下來,一陣風過,卷起的灰塵入了我的眼,我眼楮一疼,伸手去揉,卻揉了一手的眼淚。
我眯縫著眼看自己手上的淚水,眼淚卻越流越多,于是我就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用手去擦,擦也擦不完。
「朕不過是傷個手,太後不用愧疚的哭出來,朕又沒有怪罪你。」
我揉眼楮地手一頓,差點一手指把眼楮戳瞎。
哭你個頭啊哭!
我頂著淚眼解釋︰「只是風沙迷了眼楮。」
淚眼中,重曄似乎笑了笑,道︰「哎,就算是真哭了也沒有什麼嘛。」
所以果然他把我剛剛那句話當成了為掩飾我在為弄傷他之後愧疚的哭的欲蓋彌彰麼?
我快速地抹完眼淚道︰「哀家就是在哭為什麼沒真把你弄殘了……」
重曄︰「……」
蕭湛走過來行了個禮,把剛剛野豬竄出來的事情又嘮了一遍,重曄唔了唔道︰「既然野豬都跑了,也無需再糾結什麼了,準備繼續出發吧。」
在我們重新出發之前,說實話我不是很想和重曄再同乘一輛馬車,就剛剛那個意外以後,我就覺得看到他就萬分的尷尬,尤其是看到他那張笑得十分不懷好意的臉,結果,我不想是一回事,重曄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他索性就讓重姝和旁邊車上的重歡擠一擠,只跟我同車。
我欲哭無淚,剛想說不如你去和重歡擠一輛車吧,重曄已經用他那只沒受傷的手一把把我拉上了車。
馬車又行駛起來,我扭頭看窗外,扭到連脖子都酸痛的時候都沒敢回頭,一回頭就要對上重曄,太尷尬,我不要。
重曄就在旁邊悠悠道︰「宜珺,你脖子不酸麼?外面有什麼好看的東西麼?」
說著就要湊過來,我下意識地抬手一擋︰「你別動……」
重曄就坐在那里沒動,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不說話。
我被他鬧得很煩躁,又礙于是我不小心害他傷了手而內疚,內心五味雜陳了一下,硬逼著自己不說話。
重曄低著頭不說話,就半抬著他那只殘手看著,突然就輕笑了一下,略無奈道︰「宜珺啊,你說包扎的薄一點就能讓朕知道下次不能再魯莽,唔……朕的確知道了……」
其實我都沒舍得告訴他,現在天熱,包扎的薄一點那是為他好,防止傷口透不過氣就爛了。
可想而知這個隨行的庸醫有多庸了。
重曄看了看手,半晌才道︰「看來回去以後可以讓這個庸醫告老還鄉了。」
回宮的路很順利,但也是大半夜才到的宮門口,我爹他老人家秉持著丞相該有的忠心素養硬是在夜深霜露重的時候站在宮門口迎接。
重曄一派威嚴的下了車,吩咐了幾句就進了宮,再吩咐了人把兩個刺客關押起來,說了一句有什麼事等明天上朝再說之後就散了伙。
李長德在旁邊迎上來,焦急地問著我有沒有傷著有沒有磕著,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
我剛準備打完哈欠回答他,重曄就已經替我回答了︰「有朕在,太後鳳體自然康健一切平安,太後你說是麼?」
我一個哈欠卡在喉嚨口,是你個頭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