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被掛了一個早上,就算是有太醫的幫助,卻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晚上文將軍回來又叫時雨去問了幾句,折騰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就睡的和死了一樣。硬是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來,連請安都沒有去。
大概是有八皇子撐腰,也或許是所有人都怕被文映姚牽連,竟然也沒誰注意到這些,並沒有責罰她。
「小姐,今晚要穿的衣裳,奴婢幫你熨一熨?」
時雨側頭看了看,淺藍色的長裙,鮮女敕的顏色讓人眼前一亮,每一個邊角都用金線勾邊兒,裙擺綴著小鈴鐺,叮叮當當的響著,聲音清脆讓人很舒服。
這麼用心準備的衣裳,卻因為當初李隆昌的幾句話就擱到了一邊,實在是太可惜了。
「啊!!小姐,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暖色突然跪在地上哭求,讓時雨錯愕的揚眉,下一秒傳來的焦糊味,讓她的眉頭又落了下去。
從暖色刻意說要熨衣服開始,她就猜到這件衣服留不住了。倒不是懷疑暖色,這丫鬟對自己還算是衷心,只是她一直都希望自己找個尋常人嫁了,不要攙和到宮斗之中去。
善,是個善心人,可惜有時候太心善容易被利用。
她伸了個懶腰,慢悠悠走到衣櫃前,隨便翻出一件藍色的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劃,笑著把衣服遞給暖色,「無妨,這件也能穿。」
她就是要去,誰都攔不住!
隨便穿了衣服,發型鞋子當然也就隨便了,簡單的發髻樸素的玉簪,這樣一比,那個同樣繡著金線綴著鈴鐺的綢帶,還真是華麗的過分了。
「哎呀,這不是時雨妹妹嗎?你這可是準備去……」文映姚听說時雨準備出門,一路狂奔到後院,喘著粗氣攔住她的路。一抬頭,卻看見她這一身衣裳,一臉詫異走過去,拽著她的衣袖驚呼,「怎麼你就穿這件衣服出門??你那件衣裳哪兒去了?」
時雨一言不發,欣賞她吃癟又錯愕的臉,心里說不出的暢快。衣服是暖色毀的沒錯,但暖色出于好心這一點她並不懷疑,所以這會兒反倒覺得很開心,起碼身邊有一個可以讓她信任的人。
「文時雨,你衣服呢,你把衣服藏哪里了?」她特意過來毀衣服,哪兒曾想,她並未穿在身上!!!
時雨看著她錯愕的臉,反倒很爽快。衣服不是別人讓暖色毀的,起碼身邊還有個不那麼混賬的人,算是好事。
「你,你衣服呢!」文映姚幾乎是沖到在暖色面前,在舉著的托盤里翻,始終只有綢帶,她這下真急了,衣服怕是被藏起來了吧,要是毀不了,回去怎麼跟二姐說!
「回三小姐的話,衣裳被奴婢燙壞了,小姐不得已才穿了這一身。」暖色小心的護著綢帶,既然小姐一定要去,這綢帶就不能也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文映姚捧著肚子放聲大笑,笑的頭上那些綴滿珠玉的發簪撞在一起,發髻都有些散了,卻連理一下都顧不得,「報應!文時雨,這就是你的報應,看看你精心準備到今天,換了個什麼結果!」
時雨知道她會做什麼,之前那一次,其實衣服也是毀了的,她「無意間」撕扯了自己的裙擺,又在上面印了幾個鞋印,而自己除了哭,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爭取到。
這一次麼……
時雨低著頭裝可憐,悠哉的看著地形,回廊四周都是水池,一會兒掙月兌起來,自己完全可以不小心把她推下去,看著她來不及換衣裳,怕是也挺好玩的。
「映姚,時雨,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非墨原本並不想來攙和這事兒,只可惜映姚的笑聲太大,這有些刺耳的笑聲讓人注意不到都難。周圍那幾個僕人抬頭掃了一眼,見是映姚欺負時雨,都默默的低下頭,誰也不會刻意出頭。
「時雨,你的衣裳呢?」非墨目光掃過來,直直的落在她一身素衣上,震驚的再也挪不開眼。
昨晚娘訓斥了她,也讓她很緊張,文時雨身後怕是有什麼人撐著,要麼,就是她的舅舅又有了什麼戰功。若非如此,八皇子又何必臨陣倒戈?
這其中,怕是大有蹊蹺。
再一個,還是不知道李隆盛是什麼態度,也沒來得及打听一聲,看看是不是變了計劃。若是這會兒有捧著時雨踩著映姚的心,她還真不曉得該怎麼做了。
「衣裳破了。」時雨抬頭怯怯的掃了幾眼,對視都不敢的模樣,這才是以往的自己。
「破了?怪可惜的,」非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哪兒哪兒也看不出錯來,便似乎一直是這個模樣,何況,臨陣換帥是大忌,七皇子不會這樣唐突,這里面究竟有什麼,還是等明天問問才成。
「二姐你看時雨真是的,穿成這樣去參加宮宴。」映姚往前走了幾步,捏起時雨的衣擺甩了甩,嘖嘖作聲,「真是貧氣,沒娘疼的孩子就是可憐。」
非墨听完這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她是嫡出的女兒,要有足夠的氣度,所以這時候必須要出面阻撓,即使心里確實也覺著跟穿成這樣的時雨參加宮宴會丟人。想是這麼想,嘴里說的卻又是另外一套︰「映姚,注意言辭,時雨這衣裳雖然素淨了些,卻也不失淡雅,我看著,倒也還好,」
「淡雅?哪兒淡雅了?」文映姚癟著嘴,居高臨下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晃悠悠的往時雨身邊走,剛走了一步就停下,用力的撞上了時雨的肩膀。
時雨立刻弓身彎腰,做出吃疼受委屈的可憐樣,映姚這人就吃這一套。其實自己的肩膀被暖色用太醫的藥揉了揉,早已經好了大半,不過,何苦去硬踫硬?
她倒是想演的可憐一些,卻如何也憋不出眼淚,她心里清楚文映姚也是李隆盛那伙兒人里面的一個,這些對著她下圈套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是呢,就是這個角度,你要記住了,你和那個偉大的娘,這一生,下一生,都得是這樣的角度,永世不得翻身,被我和我娘,欺負著呢!」映姚低頭,在時雨耳畔得意洋洋的輕聲說。她很清楚,今個兒就是讓她在宮宴上出頭去了,大姐是她的親姐,原本就嫁的不錯,自己若是能做哪個皇子的側妃,這往後在文家,還真就高了文時雨母女無數!
時雨低著頭,嘴角卻緩緩的劃起一個弧度。她不是善類,早已不再是當初的文時雨。既然映姚這會兒鬧起來,她又何必忍著呢?
「你們做什麼呢,快走吧,一會兒耽誤了,娘親是要罵的。」非墨看的清清楚楚,臉上也掛著淺淺的笑。映姚的確是條好狗,牙尖嘴利,咬的真是狠。
時雨嘴角的笑意變成委屈,低著頭跟著她們往前走。也無所謂,來日方長有的是報仇的機會。
文家的馬車足夠大,四個人待在各自的角落,眼楮再如何掃,都看不清楚別人的全身。
「時雨,要麼,我讓人送件衣裳來給你?」周錦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自己身上的衣裳和非墨是一種料子,花樣是簡單,燈光下卻隱約有亮色。映姚那一身衣裳,也是請了大師在天青色的料子上做了畫,為了她今日的清歌一曲。
這一看下來,文時雨那一身素淨到看似粗布一樣的衣裳,的確過于寒酸,倒可以讓人大做文章,說自己虐待庶女。
「無妨的,我的綢帶還在。」時雨怯怯的低頭,怯怯的回答,自己沒有什麼膽量,直到出嫁都怯懦的可怕。若不是當時李隆昌需要一個可以並肩的女子,怕她是會怯懦一生吧。
「是麼,那便罷了。」她也不過這麼提議一聲,有個能撐著門面的東西,她也不想為她費太多的神。
再來,就沒人說一句話了,一路安靜的只有馬蹄聲。
「文將軍家眷……」
隨著太監尖細的聲音,兩個打著宮燈的宮女過來,引著她們四個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宮女的排場果然還是不一樣,走了一路燈影都不晃的。
宮宴和其他宴席大不一樣,所有人都按自己的等級入座,文家女眷的位置偏高,往旁邊看去,就是孫將軍家的滴女孫茹穎,文時雨的表姐和舅母,帶著庶女孫茹喜。
時雨剛落座,那邊孫茹穎就沖著她揮了揮手,卻又在自己母親的目光下,訕訕的癟嘴低頭。這兒畢竟是宮宴,的確不是個談天的地方。
她不看自己,時雨自然也繞開目光,抬頭四處張望。到處都是燈,樹上的燈籠,一旁立著的銅燈,四角的火把,硬把這兒弄的和白天一樣的亮。
赴宴的女人的確很多,卻少有穿著官服的,一個個爭奇斗艷,無論什麼年紀,都穿的花枝招展。那些衣裳在昏暗的燈光下發出隱隱的光,那些料子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奇珍吧。
嘖嘖。
時雨低頭看看自己,前世雖然破破爛爛總還是一件華服,這會兒衣裳粗的,確實夠貧氣。不過倒也無所謂,她這次來不過是為了壞李隆盛的計劃罷了。
坐在高台上的李隆昌往女眷那邊掃了一眼,看著穿的那麼素淨的文時雨,忍不住站起來驚呼,「啊!!」
「怎麼?」三皇子李隆敏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眼就看見頭上滿是珠玉的文映姚,她的臉被她頭上那些珠玉弄出很多奇怪的光影,「是很奇怪。」
「是吧,三哥!怎麼就穿成這樣來了,太,太……」李隆昌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這也太過了,看著和普通民女一樣。
李隆敏收回目光時,正好撞上五皇子李隆琰戲謔的目光,他踢了踢李隆昌的腳,小聲說︰「個人喜好罷了,坐好。」
坐好沒多久,宮宴就真的開始了,先是馬戲,雜戲,接著是舞娘,再來,就到了各家小姐獻藝的時候。
這些時雨早就看過了,所以這會兒也沒什麼稀奇,只狠狠的盯著皇子席,卻看不著李隆盛。她也曉得,那人的性格,一直都好在幕後做事,這會兒一定也是找了什麼借口不來,在背後收集所有女眷的資料,選出一個有權勢又好操縱的人吧。
是呢,那個有權勢又好操縱的人,便是自己。
時雨心里憤恨,手攥的骨節都發白,什麼都顧不得,——
「四妹,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