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皇位對我是重要,但沒有你以為的那樣重要。若有一日,你肯跟我走,我也許會放棄那個皇位。」
李隆琰緩緩的轉身,目光灼灼的看著時雨,這一刻他說的是實話,若她點頭他就帶她走,絕不遲疑的。
「五哥!」李素素驚愕的沖過來,一把打開他們拉在一起的手,扭頭對著時雨說︰「你敢答應!你敢說一句可以!你這是要毀了我五哥麼?!」
「當真麼?若我說此時此刻就跟你走呢?你可會帶著我走遍天下?李隆琰,你曉得我最恨人誆我。」時雨抬頭,對上他的雙眼,卻竟然沒有看到一點兒算計。
反倒是她有些心慌,若是當真沒了皇位,自己要如何毀了李隆盛?若不能毀了李隆盛,這麼久以來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真。」李隆琰點點頭拉起她的手,往旁邊走了一步躲開李素素,深情款款的說︰「時雨,你記住我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偕老?只有我一個麼?」時雨也是見過市面的,前世李隆盛最善說情話,哪一句她都能听進心里,熨熨貼貼的舒服。但這會兒李隆琰卻讓她怕,身上一陣兒熱一陣兒冷,竟不曉得怎麼著,想快點跑了的好。
「五哥!」李素素狠狠的跺著腳,卻沒有再上前打開兩個人。她看著他倆這郎情妾意的模樣急的要瘋,大冶這會兒沒皇子了,若是五哥走了那大冶的未來會成什麼樣子!
「只有你一人。」李隆琰卻好似周遭沒人似的,握緊了時雨的手說︰「今生今世唯你一人,時雨,跟我走如何?」
「好,現在走。你去牽馬,我這就跟你走。大冶也好端漠也好西越也罷,浪跡天涯都可以!」時雨重重的點頭,她听的很清楚,周圍除了她們四個再沒有旁人了。走就走,她也沒什麼好怕,正好治治成釋天的毛病。
「不行!」李素素再次打開他們的手,橫在他們中間面對著李隆琰,說︰「李隆琰,你瘋了麼?為了她放棄一切值得麼?那是大冶的皇位啊,是你多年的夙願啊!她值得麼!」
「若他得到我,可以得到更多的東西,你說他會不會放棄這會兒的小利?」時雨咯咯的笑著,說︰「我是將軍府的嫡出長女,也是沒受過苦的,他帶著我出去周游一番,待我見過山川秀麗,自然就會膩了,那會兒再說回去就不是他要求,是我自己願意的。屆時,我心里會記得他為我放棄一切的好,自然會更加賣力的為他奪取一切。你說是麼?」時雨笑著從李素素身後探出頭,看著李隆琰,說︰「五皇子,我可是冰雪聰明的女子?」
「何止冰雪聰明。」李隆琰淡淡的笑了笑,說︰「時雨你料事如神?如神。」
這話,不是他的真心話。
方才有一刻他是真心的,他願意拋棄所有的一切帶著她走,寧可不做大冶的王,不去統一天下也要跟她浪跡天涯。他心底有個癲狂的念頭——世間種種都沒有一個她重要。
可惜,時雨心里自己只是一個為皇位不擇手段的人,可惜,時雨心里裝著的從來就不是他。
「五哥……」李素素疑惑卻又詫異的抬頭,正好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傷。她怔怔的抬腳無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步,她竟有幾份心酸,總覺著淚在眼眶里打轉。她方才看的很清楚,五哥的神色絕不是在撒謊,他是肯為了時雨放棄一切的,可時雨卻用這樣方式拒絕了他。即使為了自己的顏面,五哥也不會挽留了吧。
「沒事我就告辭了,還得找個好地方躲著,讓她們找到我呢。」時雨笑著湊到李素素面前,說︰「公主,你沒見過五皇子,自然也沒有見過我。記得麼?」
「你走吧。」李素素擺擺手,她根本顧不上時雨,這會兒她心底正為自己的五哥心酸。
時雨也不想多留,她不比李隆琰冷靜多少,他灼灼的眼神似乎燒到了她心里,心跳的如此慌亂,她也實在不敢在看他一眼了。時雨低著頭沖著這兩個人行禮,快步走出後院去找秋綿。
「五哥,你甘心麼?就這樣放她走了麼?你大可以逮了她,綁她回大冶。這會兒正亂,她身邊也只有一個暗衛而已,抓她不難。」李素素湊過去,她對李隆琰還是關心的,畢竟是自己的哥哥。
「有些女人如同海里的游魚,便是用情織網,也網不住。」何況,自己的這份情也織不出一張能困住時雨的大網。
「有些人心里卻只有一個情字,連大業亦可忘。」李素素不冷不熱的開口,自己的五哥不是個為情生死的傻子,但這幾年一路風雨同舟,說他對時雨毫無感情,怕也是不能的吧。
「大業何時都可成,但有些女人一生只有一個,得不到便再也不會有了。」李隆琰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說︰「可惜得到天下,也得不到一個想要的女人。」
「待你登頂,天下都在你腳下,那會兒有誰得不到?」李素素一改方才的模樣,遙看著竟有幾份時雨的神色,滿是算計。
「有的人不在意天下,不是我得了天下就會來的。」李隆琰苦笑,天下重要,時雨亦重要。可惜不能兼得,可惜沒了天下時雨更不會將自己看在眼里。
「哥,我嫁到這兒是為了戰爭做準備,是想拉攏人臣安插耳目捧成毗天上位,待到將來攻打西越時,助你一臂之力。」李素素停了停,繼續說︰「若你已經沒了這份心,早些告訴我的好,我也就不和時雨斗了。」
「你斗不過她的。」李隆琰笑著點點她的額頭,說︰「這兒,差得遠了。」
「是這兒差得遠了。」李素素雙手捧在胸前,指著自己的心窩,苦笑著說︰「她是個沒心的人,甚至沒人知道她心里究竟要什麼。可我還有心,為了你的大業我都嫁過來了,哥,你要為了一個無心的女人放棄我麼?」
「她有心,只是不在我身上。」李隆琰看著月門,喃喃道︰「那個男人也是個有心的男人,可惜心不在她身上。世間竟真有情種,竟真有雙全的人,可惜,不是我,不是她。可惜,可惜……」
李素素看著他頹然的表情,半晌也不說一句話,只是陪他站著而已。五哥這一次是真的動心了,卻得不到。可是,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怕是往後五哥還會再來,還會再為時雨心傷。
這邊兩個人靜靜的在月下呆,那邊時雨已經回到了女官的院子,甚至已經梳洗過散了髻了。
「時雨,你真的肯和他走?」秋綿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她一直以為時雨心里裝的是成釋天,今日大費周章不也是為了他麼?
「他手里握有大冶,李素素很快就會握有端漠,我跟他走就會同時握有大冶和端漠,你說我去還是不去?」時雨手里的梳子在同一縷絲上梳了許久,她心里也是慌亂的,李隆琰說的那些話李隆琰的眼神,她一時半會還忘不了。
秋綿皺了皺眉頭,問︰「那成釋天呢?他好歹也是端漠的大皇子,並不十分遜色。」她只是個暗衛,活到現在也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可以讓她動心的人,她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但總覺得時雨到端漠就是跟了成釋天,既然如此就不該再跟李隆琰走。便如同暗衛,認了一個主人,除非主人離世不該背棄。
「他是個傻子。」時雨訕笑,放下手里的梳子,若有所思的盯著窗欞外的月色,許久又輕聲說了一遍︰「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為情所困的傻子。」
「但他是為了你變成了傻子。」秋綿不滿的開口,她一路在暗處把成釋天看的清清楚楚,他的目光幾乎就沒有離開過時雨,這樣的人怎麼就不好了。
「秋綿,看著我。」時雨听出她的埋怨,站起來扶著秋綿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說︰「任何人,無論是男是女,只消動了心都會變成傻子。但心動不過片刻,待他有了更值得心動的人,就會為旁人變成傻子,你懂麼?」
「身為男子三心二意也是正常,若是他做帝王,自然會有三宮六院,可你做皇後不就成了麼?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李隆琰不見得會讓你做皇後。」秋綿盯著時雨,信誓旦旦的說道。
「為什麼不見得?」時雨玩味的翹起嘴角,看來秋綿知道些什麼,才會對李隆琰如此反感。
「他已經開始在大冶選皇子妃了。時雨,他心里不會只有你一個的。」秋綿嘆了口氣,繼續說︰「你為了成釋天吹了半夜的冷風,卻被他三言兩語蠱惑,時雨,你還是巾幗社的時雨麼?」
「巾幗社的時雨,也只是一個女人,任何一個女人都受不了甜言蜜語的蠱惑,你啊,只是沒有遇到蠱惑你的人罷了。」時雨不以為意的笑笑,當初自己不也是被李隆盛蠱惑了一輩子,落得個客死異鄉的下場。
女人總是容易被騙,一次又一次也不曉得收斂。無論騙她的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卻總是飛蛾撲火一般,被騙了一次又一次,總也學不乖,總也學不會。
「我不會遇到,我希望你也不要遇到,時雨,萬不得已我會去殺了他。」
「為什麼?為了我麼?還是為了你的主子……」時雨笑著抬頭,眼底卻是一片寒意,她看著秋綿戒備的眼神,說︰「成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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