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心里想的是挺好,可惜一直到端漠國都,她都沒有再見到成釋天。
路上他躲著自己,到了國都還以為可以說上話,他卻進了宮,而自己則跟著含山公主去了她暫住的別館。
李素素到了端漠還得再出嫁一次,所以這兒也很忙,她更是沒有時間去找成釋天,也找不了,她一個陪嫁的女官,在沒有公主幫助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進端漠的皇宮。
到了這兒她才突然覺得自己在大冶實在是討巧了,將軍的嫡出長女,五皇子背後撐腰,整個上都就沒有誰見了她不禮讓三分的。可到了端漠,她不過是李素素身邊的一個女官而已,就在這別館里也沒幾個人尊重她。
時雨對這場婚禮並不介意,所以一直到婚禮結束,到她跟著李素素住進成毗天的新王府,她都沒有覺得這一切有什麼大的變化。
「時雨,你就住這個院子,若是不肯,我王府隔壁給你找個外宅也成。」李素素過來找她,穿的還是新婚的衣裳,這也不過是婚禮過去的第三天,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都好。」時雨這會兒住的就是新王府里的院子,住了這幾天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即使住出去,也是他們安排的地方,哪兒有差別。
「那就先住著吧,等這個月過去了再搬。」忙忙碌碌好幾天,李素素的臉上已經有了疲態,畢竟是兩國之間的大婚,禮節多的可怕,根本就沒有片刻休息的功夫,又怎麼會休息的好。
「嗯。」時雨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她,問︰「你來找我為了什麼?」
李素素呆滯的看了時雨一會兒,慢慢的笑了起來,說︰「時雨你真的很聰明,今晚有個歡迎大皇子回來的洗塵宴,你要去麼?」
「你來這里就是叫我去的吧。」時雨站起來,指著衣櫃說︰「穿什麼?」
「隨意吧,我只是需要你出席而已。」李素素戒備的看著屋里坐著發呆的烏沁和暖色,說︰「再給你找幾個丫鬟過來吧?就她們兩個伺候著不妥當。」
「嬤嬤也成,你要是肯給我另外準備個小廚也可以。」時雨看著暖色翻箱倒櫃,同李素素東拉西扯。
「嗯,都可以,時雨我好累,就不跟你多說了,我還得回去梳洗打扮準備晚上的晚宴,總之,你記得到時候出現就成了。」
這樣的場合,暖色又選了上次的黑紅搭配給時雨,時雨卻把那身衣服扔在一旁,拿了一件杏色半袖,一條粉色長儒裙穿好,又盤了一個花髻用了一整套的珍珠首飾,整個人看著端莊卻十分的不扎眼。
李素素看了她這一身,皺了皺眉頭,卻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讓她跟著自己上了馬車,一直帶著她到宮宴之上而已。
「時雨,你在大冶是朝臣的女兒,但在這里只是我的女官,所以你只能坐在我身後。」李素素指著她身後的桌椅,說︰「你坐這兒成麼?」
「嗯。」時雨點點頭,看著在座的所有人。正座上自然是皇帝成伽羅和皇後金潯,往下看過去坐著三個男子,成釋天和成毗天當中坐著的,自然是庶出的二皇子成目天。
不得不說,他長的挺好看。
如果說成釋天是個憨厚的傻孩子,成毗天是個調皮的壞孩子,那這個成目天就絕對受父母喜歡的文靜書生。
他也就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頭上一頂玉冠束著長發,白淨的臉龐上有著濃厚的眉毛,一雙大眼如水一般還含著笑意,怎麼看都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翩翩公子。比起李隆盛偶爾露出的奸詐和李隆琰的霸氣,這個成目天簡直就不值一提。
但是比他更不值一提的,卻是做在他旁邊的成釋天。
他臉上難掩興奮不住的四下打量,在看到時雨時卻猛的扭過頭去,這種小孩子才會有的表現,讓時雨越發的不屑又煩躁。
都不曉得自己怎麼惹到了他,就這樣的擺臉色給她看。
「皇兄,你在看什麼?」成目天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溫柔,听在耳朵里讓人如沐春風。
「沒什麼。」成釋天愣了愣,錯愕的扭頭看著他,干笑了一聲才說︰「四處看看,端漠的皇宮和大冶的不同,我忍不住多看幾眼。」
「是不同,大冶處于山河以南,濕潤多雨臣民也更喜歡琴棋書畫,而端漠位于山河以北,四季分明這會兒的臣民對騎射更加喜歡,皇兄,你回來之後可還習慣?尤其是騎射,你行麼?」成目天前面說了那麼一堆,卻都是壓在最後這一句上的。成伽羅酷愛騎射,對兒子的要求也很簡單,驍勇就成。而他生就一副不夠強壯的身材,不曉得廢了多少功夫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結果莫名其妙出現一個大皇子,自己就被擠了下去。
「還成。」成釋天真的是個憨厚的傻孩子,他哪兒想的到成目天這麼快就會算計自己,何況他這會兒還沉浸在見到親生父母的喜悅之中,所以含糊的回答了他。
「還成是成,還是不成?皇兄,你在大冶學的如此模稜兩可麼?」這種態度也是成伽羅嫌棄的,成目天太了解自己父皇的喜歡,幾乎是每一句都切中要害,「果然是山河以南的人啊,做事總是沒有端漠人干脆利落。」
時雨皺了皺眉頭,去看上座上的兩個人,他們就像沒听到一樣毫不在意。這會兒還是有大冶人的,這樣說是想給李素素下馬威麼?
「還成是一種謙稱,我初來乍到自然不好妄自稱大,你無論問我什麼,我都不會說好,這和大冶端漠無關,這是一種理解。二弟,這個道理你是懂的吧?」成釋天扭過頭對著他笑,但這種笑容就已經不再是剛剛的那份憨傻了。
「自家兄弟又何必用謙稱,皇兄你實在是見外了,難不成,你對大冶的皇族會更加熱情一些麼?」成目天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接著說︰「這也難怪,皇兄在大冶二十多年,同大冶皇族更親近也是應當。」
「怎麼,二皇子覺得不該親近麼?」李素素突兀的開口,她的聲音甚至壓過了那些歌舞聲︰「我們大冶人待人接物禮數都很周到,尤其是在宴席之上,絕不會抓著別人不放,問個沒完。二皇子,你說是不是?」
「禮數周到自然應該,但弟妹這會兒反駁我就不大好了吧。好歹我也是你的皇兄不是?」成目天笑笑,卻把頭扭到成毗天哪兒,說︰「三皇弟,你娶了含山公主這樣的女子,往後可有的受了。」
「二皇兄這話就說錯了。」成毗天腆著臉嘻嘻哈哈的笑著,含情脈脈的看一眼素素,再次開口時又強調了成目天的身份,笑著說︰「二皇兄,我自然是覺著素素這樣的性格讓我喜歡,才會求親的,各有所愛罷了,我們之間的樂趣,二皇兄又怎麼會明白。」
成目天在听到一遍又一遍的二皇兄時,臉上的溫文爾雅的確有一點兒破裂,但他還是穩住了自己,說︰「這是自然,你們之間的樂趣我是管不著的。」說完,他又把目光放在了成釋天身上,笑著問︰「皇兄,你覺著我們幾個兄弟親切些,還是大冶的皇子更親切?」
時雨眉頭皺的更緊,他們幾個說話的聲音並不小,但是在座的所以人,無論大臣還是帝王,無論皇帝皇後還是林將軍,都沒有一個出來說一句話打一個岔,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們的爭斗,在看他們之中贏的會是誰。
這才是宮宴中真正的表演,那些舞蹈一類都只是這時的陪襯罷了。
「若說血緣,自然是端漠最深,若說輕易,大冶于我有養育之恩,二弟,很多事兒不見得非得爭出一個輸贏,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自己過的開心,再無愧于天地就足夠了不是?」成釋天也知道這是陷阱,他怎麼說都是錯,端漠好,便是無情無義不顧養育之恩,大冶好,便是吃里扒外。所以干脆哪個都好,哪個都不好就成了。
「皇兄倒是個豁達的人。」成目天笑了笑,再不說什麼,若是尋常人家成釋天的回答並沒有錯,但在這里他的回答就成了退讓。
一個只會退讓不曉得迎難而上的皇子,不會讓成伽羅喜歡,即使是嫡長子,怕也不一定會得到皇位。中庸之道要在得了皇位後才奉行,這會兒只會讓人看不起。他成釋天不曉得這個道理,實在是可惜之極。
「釋天,你的性子太軟,的確不像端漠人。」成伽羅突然開口,像是對一切爭執下結論一樣,說︰「這些年在大冶委屈你了,無論我們對外如何去說,你都是為了兩國和平而待在大冶的質子。如今回來,朕一定會補償你的。」
「是啊,釋天,母後也不會虧欠你的。」金潯的臉上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嫌棄,卻在成伽羅開口之後,突然就變換成一張熱絡的臉,這演技,簡直出神入化,「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母後,母後必定滿足你。」
「只要父皇母後身體安康,兒臣別無所求。」成釋天站起來,對著主座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禮。
唉。
時雨輕輕的嘆了口氣,成釋天是真的沒有看懂這里面的貓膩。端漠人更喜歡直爽的人,他這樣的含蓄在大冶或許有用,但在端漠就只能讓所有人以為他不戰而敗。這一點他是真的做錯了,也不曉得那個林將軍是怎麼教的他這一切,竟然讓他犯了這樣大的錯誤。
只能希望他過幾日正常後,來和自己商議一下了,要麼自己和他在端漠的路都不會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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