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演習只是一個開始,並非結束,從這兒開始往後便是對軍隊里人力、物力、財力的一個梳理。梳理的這兩天時雨一直跟成釋天寸步不離,白天在軍營里四處查看,晚上跟著他往他的宅邸里去,同烏沁和暖色一道住進客房。
一道早起用餐,一道忙忙碌碌,這種同進同出的生活讓成釋天很開心,就好似他們已經成婚了一般。
「時雨你嘗嘗這個,暖色剛剛送來的,要麼我便同他們說暖色是我宅里的丫鬟,讓她進出方便一些?」成釋天臉上堆著無法掩飾的笑容,湊到時雨面前,討好一樣的拿出梅花形狀的棗泥點心,說︰「這是才烤出來的,嘗嘗吧?」
「不用了,這里耳目眾多,暖色往返的不僅是成毗天府邸,還有巾幗社,過早暴露了不好。」時雨接過點心咬了一口,她是有點餓了,越是費腦的事情就越容易讓人餓。
成釋天不以為意,隨口說道︰「蓮湄我都見過幾次了,若是暴露不早就暴露了?」
「你曾看過這一冊?」這話讓時雨不大開心,她把吃了一半點心放到一邊,把手里的那冊賬本推到他面前,說︰「軍費有問題。如今的軍費根本就不夠再置辦衣物,這會兒已經入秋,再過一兩個月便是冬天,屆時棉衣便是一大筆開銷,這點錢遠遠不夠。」
「棉衣算在軍餉里才是,兵部會準備的,無需另外出錢,時雨,這你不用擔心。」成釋天見她不吃點心,又顛顛的倒了一杯果子露給遞到她面前,討好著說︰「這都快晌午了,你也不吃點東西?」
「沒時間。軍務籌備奏書準備好了麼?我這里軍費核算清楚了,奏書弄好,你便以上朝去要軍費了。」時雨心里氣他,沒有伸手去接,連頭都不抬了。自己這里忙忙碌碌是為了什麼?他竟然能說出不擔心的話!
「要在朝堂上提麼?」成釋天的語氣有點畏縮,他想到成伽羅對他的態度,就曉得這事兒會有怎樣的結果。
「不然你和誰提?若是皇上不同意,誰撥軍費給你?這不是一筆小錢,沒有皇上的首肯,所有人都只會為難你,這個道理你懂麼?」時雨也曉得他怕,但也是因為如此,才更要讓他去面對,這會兒不過才開始,日後會有更多需要他面對的事情,若是每次都因為懼怕躲開,他何時才能成大事。
「懂是懂……」成釋天擦擦手,掰開一個橘子滴到時雨的唇邊一動不動,一直等到她把橘子吃進去,才說︰「時雨,不能用其他法子麼?」
「那你同我說,你有什麼法子?」時雨心里有些惱了,放下筆抬起頭凝視著他,說︰「若你說的出更好的法子,便不用去。」
成釋天哪兒有法子?法子,他沉吟片刻,委屈的說︰「我沒法子,時雨你曉得父皇是不會同意的,何苦讓我去呢?」
「他不同意是他的事兒,但你必須去面對。」時雨吃完橘子見他又剝第二個,一把抓住他的手,厲聲說︰「成釋天,你一面不住的說要做我的後盾,一面如此畏畏縮縮!若你不能成大事,你如何保護我,做不到便不要承諾,更不要一次再一次的將我牽扯其中!你不看看這會兒究竟是我靠著你,還是你靠著我!你以為能夠憑著幾句話,幾塊點心便哄著我對你死心塌地麼!你以為你是誰?李隆盛麼?即便李隆盛善于花言巧語,但他亦有自己的野心,曉得如何去承擔面對,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又有哪一項是以自己全權負責無需我插手的?若我不來端漠,你在路上都不曉得死了多少次!」
成釋天被時雨這一頓搶白,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訕訕的放下手里的橘子,訕訕的坐到旁邊,看著已經低頭看文書不搭理自己的時雨,好一會兒才悶聲說︰「他們是我的家人,同我有血緣。若是其他人我大以用盡全部去對抗,但對他們我下不了手,你也提到七哥,連七哥都是我放的。時雨,親情是我最大的弱點,這你也曉得,如今你便是罵我再多,又有什麼用處?我並非不肯面對,是不想父皇失望。」
「失望是要先有希望,他心里從來沒有你的地位,談何失望?成釋天,你怕是至今都沒有看明白吧,這里甚至不如大冶。」時雨還是沒有抬頭,她不想看著他一臉的憐,更不想自己臉上的煩躁傷害到他。
「總是血親,常言道,血濃于水,不會的。」成釋天猶豫的笑了笑,但卻還是相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畢竟那是自己的父兄,豈會真的加害自己。
「你到底去不去朝堂上說清楚,你去,我這里就找人給你擬奏書,不去,我就不管了。」時雨不想多說,她太了解成釋天,他並非軟弱,只是過分在意親情罷了。即使殺了一個吳坤,但他骨子里還是他自己。
「去,我去。」
端漠的朝堂原本就不安寧,如今多了一個皇子,就更加的危機四伏了。
「父皇,軍費缺的太多,若無足夠軍費,這場仗必輸無疑。」成釋天鐵了心的要錢,無論別人說什麼他都不預備改口,若是無法要到錢,時雨會失望,比起這些人的刁難他更怕時雨失望的神色。
「軍力足夠,糧草足夠,兵器足夠,你要錢做什麼?買什麼?籌備什麼?太子,朕不以為這錢有花的出去的地方。」成伽羅不給,事展到這一步,很明顯一切都在成釋天的掌握之中,這是他最不想看見的情況。
「父皇,行軍打仗無一處不需錢財,您方才列舉出來的重重,便都錢堆出來的。何況如今尚未兵,就已經囊中羞澀,這一路行進若有何意外,便要用錢財來打。父皇久戰沙場,這些道理自然比兒臣更加明白。」成釋天其實也說不出具體錢要花在哪里,但哪一處都需要花錢,並不是說一句自己是太子,便有大把的錢財飛來不是?
「你也曉得北面有蝗災,錢財都拿去賑災了。太子,你也該明白彼此戰爭,子民更為重要,若你拿賑災的錢去動戰事,民心必當不穩。」成伽羅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成釋天驚愕的看著他,在心里盤算著這會兒該說什麼。他這話說出來,倒是個推辭戰爭的好機會,左右一直都在備戰,連戰書都未,即使等蝗災平息再出征,倒也合情合理。
「父皇,兒臣……」
「父皇,兒臣必當竭盡所能,用今時今日所有種種,努力一戰。」成目天從人群里站出來,直接跪在了大殿當中,把兩個人的交談全部截住。再說下去或許就有了給軍費的能,但他不會讓成釋天成功,這一次必定是要他去送死。
他的這番話,卻在某種程度上激怒了成釋天,讓他原本搖擺不定的心情,換成了一種堅定,他跟著跪在了地上,抬頭說︰「父皇,兒臣以為這會兒不要軍費,不過是一種自尊自大,兒臣同二弟不同,無法以幾句話來鼓舞士氣。兒臣已經將一切整理清楚,缺的不是幾百銀兩,兒臣不會因此讓步,請父皇理解。」
「嗯,去看看國庫有多少,拿吧。」成伽羅首肯。他看到了大臣們的目光,太多的質疑,這會兒他不能再繼續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
下朝後成釋天就跟著幾個內臣去了國庫,厚重的大門推開的那一刻,他傻在了原地。
國庫是空的!
成釋天無法相信他看到的一切,這里有金銀珠寶玉器,字畫古琴擺設,但唯獨沒有銀兩!該堆著銀兩的角落,只有一兩個小箱子,裝著不到一萬兩白銀,一點兒金子都沒有。他心中憤懣難平,干脆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剩下,盡數搬走了。
「太子殿下,你曾想過皇上這是為了要你的命?」林將軍直接就問出來了,自打上次同時雨見面,他就曉得自己沒有這幾個斗腦的人厲害,毫無掩飾的必要。他見成釋天並不接話,便繼續說︰「若皇上果真要在西越的戰事中殺了你,該如何是好?正好軍中無主帥,臣領命如何?」
「我們並非孤立無緣,我還有我母後,更何況有我三弟。」成釋天倒是欣賞他直話直說的性格,所以也直接的跟他攤牌,說︰「我同毗天之間不分彼此,他所有的勢力亦是我的勢力。你的身份滿朝都清楚,必定是不會讓你上戰場的。」
「怕也不見得會讓三皇子的人去吧?」
「一定會的。」成釋天笑了笑,才說︰「蝗災開始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這會兒差不多都要平息下來,你看三弟仍在國都內,父皇始終以尚未準備妥當為由不是?父皇寵他,不想他去受苦更不想他去戰場,治理蝗災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若是能用一個主將還他的安寧,父皇會首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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