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動了惻隱之心,畢竟一個快六十歲的老人當著她的面下跪,她可沒見過這個。
她恨崔鵬道嗎?恨,但沒秋孝恩那麼恨,她本不想管這些,可看到秋孝恩把崔鵬道逼成這個樣子,她還是心軟了。
「肖恩,各為其主,崔鵬道手段是卑鄙了些,但還算不上十惡不赦,你看能不能?……」米婭話說到一半便停了。
確實如米婭所說,崔鵬道行事不擇手段,但作為一名韓國官員,他是合格的,甚至比絕大多數韓國官員都要強。崔鵬道不貪污受賄,不以權謀私,也不愛,除了有點官迷外,挑不出任何過錯。去年離開韓國前,陷害秋孝恩的元凶之一張錫南被秋孝恩活活逼死,那是因為他自己不干淨。秋孝恩也調查了崔鵬道,但這廝還真沒什麼把柄可抓。崔鵬道對上秋葉,也是為了韓國的電競產業,實在算不得私心。
米婭開口為崔鵬道求情,求到一半打住,因為秋孝恩看她的眼神很恐怖,米婭不敢再往下說。
秋孝恩心情也很復雜,他恨崔鵬道到骨子里,今天大仇報了一半,他反倒沒什麼欣喜的感覺,正迷茫呢,米婭又出來講情,秋孝恩下意識地感到不舒服。
米婭不再求情,轉而問道秋孝恩做了什麼,能讓崔鵬道自己登門,還被罵成這幅德行。
秋孝恩一五一十說了,米婭听完更無語了,秋孝恩還真不愧是**家族出身,做起這些事來根本不用人教,崔鵬道居然被活活逼瘋了,秋孝恩也太狠了!
「你後面有什麼打算?」米婭又問。
「繼續吧,還有李智希。」
「崔鵬道已經打算辭職,你還要針對韓國的文化產業嗎?」
「我心里有數。」其實秋孝恩根本沒數,他只是含糊過去。
知道秋孝恩脾氣倔,米婭勸了兩句就打住,不過還是很擔心,晚上趁著沒人的時候,她聯系秋詹雅。秋詹雅也覺得秋孝恩過于偏執,不過她也不好勸,但她有辦法,她又找到秋鼎理。
第二天早晨,秋孝恩剛起床,電話就響了,是家里的號碼。
「姥爺?家里出事了?」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秋鼎理口氣不善。
「能,當然能。」這位真是爺,秋孝恩只能當孫子。
「听說你把崔鵬道給逼瘋了?」
「恩。」
「行,上過學就是不一樣,動動嘴就有這本事,比姥爺當年強。」
秋孝恩一頭黑線,這也能跟上學扯上關系?
「我听你娘說,你還不打算善罷甘休?」秋鼎理直接問道。
米婭問,他可以瞪回去,秋詹雅問,他可以不理,但秋鼎理問,秋孝恩要是不給個交代,老頭能坐著飛機過來抽他。
「我沒想好呢。」秋孝恩實在沒啥可編的,只能說沒想好。
「那你現在想。」
「……姥爺,我真不知道咋辦。」
「那你听我的吧,見好就收。」
「為什麼?」
「一個人對抗一個國家,你是準備埋在八寶山嗎?你真以為你能行?」
「那也要試試!」秋孝恩不服,嗓門有點大。
「你個兔崽子再跟我嚷一個試試!」
秋孝恩剛咋呼一句,秋鼎理那邊就罵上了,秋孝恩立刻老實。
「趁現在佔了便宜,見好就收,崔鵬道也被你逼下台了,換個人上來,你跟人家接觸一下。姥爺求你個事,我也沒幾天好活了,韓國還埋了我那麼多戰友,我想有生之年給他們移墳,這事就當姥爺求你。」秋鼎理鄭重地托付道。
秋孝恩愣了,他早把這茬給忘了,這是他姥爺的心病,但他始終沒當回事,此刻想起來,覺得心里堵得慌。
「怎麼不說話?」秋鼎理半天不听對面吭聲,又嚷嚷道。
「知道了,我會找機會的。」秋孝恩也很鄭重地應道。
「行了,你掛吧。」
「姥爺,咱能不能把話說全了,什麼叫我「掛」吧?」
「事多,你不掛我掛!」說完秋鼎理把電話掛了。
崔鵬道被送回韓國,人雖不再瘋瘋癲癲,但反應遲鈍,時不時還發 癥,顯然不再適合擔任公職。
柳仁存大喜過望,文化部全稱文化體育觀光部,如今體育、宗教、旅游等部門都已被柳仁存收復麾下,唯獨崔鵬道的文化產業部門,這是最重要的一塊,卻始終被崔鵬道把持著,如今終于大權在握,柳仁存真想抱著秋葉的人親上兩口。
听說崔鵬道去了一趟秋葉,回來就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秋葉的人還真是「功德無量」啊。
柳仁存也算是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推翻崔鵬道的政策,他決定邀請秋盟回韓國,重振韓國的電競產業。
柳仁存聯系秋葉,秋葉並沒有同意面談,而是發過來一份傳真,上面講明了秋葉回韓國的條件。
第一條,廢除去年法院關于不侵犯秋葉版權的裁定。
第二條,補交一年的版權使用費,而且是懲罰性的,必須在後面加個零。
第三條,這條最古怪,秋葉竟然要求給埋在坡州的華夏志願軍戰士公墓移墳。
柳仁存看完好懸沒背過氣去,他總算體會到崔鵬道的不易,跟秋葉打交道必須時刻背著速效救心丸,實在太刺激了!
秋葉這邊,麥琪也終于明白去年秋孝恩說的「加個零」是什麼意思,不過她覺得秋孝恩有點想當然,一年的版權費用,按總收入的14%算就是近四千萬美元,加個零就是四億,韓國會給這筆錢?
果然,韓國文化部沒有答應,甚至連搞價的興趣都沒有。
見對方沒有回應,秋孝恩自嘲道︰「我就說這個國家的人是記吃不記打,你們還不信。」
米婭等人齊翻白眼,秋孝恩提的那些條件,擺明了欺負人,人家怎麼會答應?米婭問秋孝恩︰「下面怎麼辦?」
秋孝恩說道︰「等吧,等蘇昑那邊的消息。」
柳仁存正在日本開會,韓國經濟三季報出爐,他也收到報告,看完他皺起眉頭,韓國文化創意產品出口劇降,而且同比降幅創出新高。
韓國文化創意產品去年出口額近四十億美元,其中佔大頭的是游戲產品,約佔50%左右,韓劇和-pp只佔總額的15%左右,但別小看這15%,因為韓流的裙帶效應很大,一部韓劇在海外熱播,通常會帶來旅游熱和購物熱,刺激韓國其它產品的出口。
如今游戲和韓流產品出口雙雙下降,游戲不意外,但韓劇等出口下降這可是新問題,柳仁存坐不住了。
可還沒等他想到應對之策,韓國那邊又傳來噩耗,突然大量游戲工作室倒閉,大批從業者失業,失業者開始游行示威,呼吁政府作為。
「到底怎麼回事?」柳仁存新接手文化產業科,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拍著桌子吼道。
崔鵬道的老部下一個個噤若寒蟬,最終還是一個女的出來解圍,把詳細情況一說,原因很簡單︰缺乏投資、海外市場淪陷、高利貸逼債。
缺乏投資和海外市場淪陷是相輔相成的,韓國小國寡民,卻有400多家游戲工作室,目標就是海外市場,秋葉這一年的打壓效果終于顯現,日本、華夏和東南亞等地的市場紛紛失守,沒有了市場,自然不會再有人往里投錢。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高利貸逼債。
韓國5000多萬人口中有10%的人信用**,十人中就有一人負債超過2000萬韓元,加上金融危機,銀行錢緊,從高利貸處借錢的人越來越多。
韓國電視上,到處可見韓國藝人替放債公司做廣告,利用名人效應向客戶推薦「零利率」貸款,但是正所謂「無奸不商」,這種零利息借貸是有期限的,一般是為客戶提供1個月或2個月的無息貸款,在規定時間還上則可,一旦超過期限,就會掉進陷阱,最後陷入年利率近200%的高利貸中。
如果再超過期限,麻煩就來了,無論人在何時在何地,都有可能被追債者盯著,吃飯、睡覺、上班等一切活動,他們都不放過,時刻逼迫你還債。到了無力償還的時候,他們就逼迫你簽器官捐贈書,心髒、視網膜、腎、肝,甚至**都不放過,所以韓國人說︰「寧可得罪黑社會,也不靠近放貸者……」
韓國確實是放貸者的天堂,韓國約有17000家注冊借貸公司,加上沒有注冊的,數量超過45000家,韓國借貸市場約有30萬億至40萬億韓元,借貸者有300萬至400萬人,平均每人借貸960萬韓元,放高利貸者很容易得到高額利潤。由于資金雄厚,海外的投資公司如今成了韓國借貸市場的主力。2006年,日本24家放債公司的8家一共獲得了1808億韓元利潤,比渣打銀行韓國分行淨利潤還要多,後者為1546億韓元。
蘇昑在韓國也成立了一家借貸公司,這也算他的老本行,蘇昑並不做私人借貸,而是盯準了韓國的眾多游戲工作室。
金融危機,游戲市場萎縮,眾多游戲工作室舉步維艱,難免有人向蘇昑借貸,蘇昑很大方,不止免息期給的比別家長,即使超過期限還不上,他也不會像別的高利貸公司那樣搞出人間慘劇,所以口碑很好,來找他借貸的游戲公司越來越多。
被人當成財神爺的蘇昑,在秋孝恩一個電話下,立刻變臉,一眾小弟四散而出追債。
借貸者求上門,蘇昑擺出一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的架勢,就是倆字「還錢!」
蘇昑接到秋孝恩的通知是一個星期前,短短一個星期,他已經逼得四十多家工作室倒閉,其中不乏大型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