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極深,不過還好沒傷到骨頭,老夫適才給你敷上了上好的金瘡藥,再包扎一下,保準個把月就能甩胳膊了。」大夫替李芳澤上藥後如是說。
李芳澤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自己這條胳膊要廢了。
見大夫在藥箱里拿白紗布,看樣子是要當場親自給他包扎傷口,忙到︰「不勞煩您了,且把紗布放在此處,稍後我自己來就成。」
大夫聞言,以為她是想讓一旁的周霽雲或者神秀包扎,也沒多想,放下東西便離開了,醫館里還有許多患者要醫治。
李芳澤此時所處的地方是廣信府知府蔣太清的府邸。
先前碼頭發現叛亂,因蔣太清帶領大批官兵原著,及時地挽回了戰斗局面,將歹徒抓獲。
此次作亂造成的破壞極大,當時清點死尸後,得出官兵死了五十八,歹徒死了四十六,民眾死了二十三且有八十二人受傷,包括李芳澤。
而後受傷的官兵和民眾全部送到醫館。
但蔣太清得知李芳澤和周霽雲與歹徒搏殺,並殺死對方十一人,于是另眼相看,稱兩人為義士,又得知兩人來趕考的書生,便起了愛才之心,將他們安置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周霽雲拿起紗布,說︰「叔叔且坐好,我來替你包扎。」
李芳澤自然不會答應!她的傷口有一個在左肩上,要想包扎,得先把左邊的衣服月兌下一半。
她穿了衣服可以扮作男人,可露出肩膀什麼的,不是暴露秘密的節奏嗎?
「不了,你和神秀先出去吧,我自己來。」
「這如何成?」周霽雲皺眉道︰「你只右手能動,怎麼系住紗布?」
「不是還有嘴可以用麼?」李芳澤說,「放心吧,我可以,你們兩個走吧。」
周霽雲表示不解︰「這實乃是件小事而已,難道叔叔還要和我客氣麼?叔叔受傷佷兒在一旁伺候照料完全應當……」
李芳澤打斷他的話︰「你幾時見和我和你客氣了的?我不讓你幫忙自有我的道理,別說啦,快出去吧,別耽擱我包扎!」
見她實在固執,周霽雲也沒法,只得和神秀先出去了。
「等等!」兩人才踏出門檻,李芳澤又叫住他們,說︰「我總覺得碼頭上的事有點不簡單,霽雲神秀,你們兩個可以打听一下,看看是怎麼回事,會不會影響府試。」
「好的。」兩人齊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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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般人來說,左臂受傷對日常生活就是有影響,也不會太大,穿衣服什麼的,慢一點來還是可以的。
若是平日的李芳澤,應該也是這樣的,可不巧的是她大姨媽來了。
若是在現代,姨媽巾反面有粘貼功能,慢慢來也是行的,可是在古代……
沒有雙手去平衡,姨媽巾很容易歪掉,歪了則會導致側漏,側漏了則會導致……
所以李芳澤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這日,周霽雲和神秀起了早來看李芳澤,神秀忽然十分焦急地問︰「先生,您身後如何有血跡?」
周霽雲聞言,連忙起身往里李芳澤身後看,一臉擔憂︰「可是先前受的傷?」
李芳澤先是心髒猛然一跳,待听到周霽雲的話時才恢復正常。
她面色如常地點頭︰「嗯,是前天受的傷,只是位置太過尷尬,所以沒好意思讓大夫看,我已經敷了金瘡藥,大概剛才坐在凳子上,使得傷口裂了。」
周霽雲道︰「傷的重不重?叔叔且褪下衣裳看我抗看一看。」
李芳澤頓時面紅耳赤︰「不用看,小傷罷了!」
見她這般窘迫的樣子,周霽雲似有所悟,揶揄道︰「叔叔莫不是害臊?都是大男人,何須介意?」
李芳澤心想,越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越容易出問題,索性先離場。
瞪了他一眼,說道︰「莫說了,我先去換身衣裳。」
這又是換衣裳又是換姨媽巾的,李芳澤單手操作,花了好半天時間,還得處理好姨媽巾,都是高技術活。
待出來後,李芳澤為防止周霽雲舊事重提,立刻開口問︰「你們兩個可打听了?碼頭上的是怎麼一回事?」
神秀看了周霽雲一眼,不做聲。
周霽雲點頭道︰「出事的那艘穿我們先前在船上見過了的,那船上的人在江中打水,叔叔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
「听聞那船上有一大批私鹽,為了蒙混過關,偽裝成魚商,先把鹽融在水中,待快到上饒的時候,再把魚放進去。原本以為能成事,誰知還是被巡檢兵瞧出來了,這還不止,听說船上還設了夾層,藏了一批軍械鎧甲,也被查出來了。這可都是死罪,所以那些人想著怎麼著也是死,還不如拼了。」
李芳澤抓住了里面的信息,沉聲道︰「我看著不是一般的私鹽販子,若只是單純的鹽販子,藏鎧甲作甚?你可打听到這艘船原本是要去哪的?」
「南昌。」
「南昌……」李芳澤念道,沉默了半晌,說道︰「我看此事說不定和寧王有關……」
忽的,她心髒猛地一跳︰「霽雲,神秀,若我沒記錯,這艘船是從玉山起航的!那這批軍械鎧甲十有八九就是來自玉山縣的軍械庫了!若真是這樣,此事一旦查起,你爹也會受連累!」
周霽雲一頓,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爹因為掉腦袋也說不定!
「我要寫信給我爹!」他說。
李芳澤艱難道︰「也只能如此了……」她想了想,又說︰「府尊這幾日想必在為此事忙碌,我看他對我們印象還不錯,現在我就去問問看有沒有幾會今天去見他一面,打听一下情況,霽雲,你且速速寫信給你爹,神秀,你就在這里等著。」
說完,往外走去。
才要跨出門檻,旁邊走來一人差點撞到。
那人是知府府邸里傳話的僕人,他朝李芳澤行了禮,說道︰「府尊讓小人來請三位去用早膳。」
才要去找,機會就來了,李芳澤求之不得,忙還禮道︰「多謝。」
「相公客氣了。」
周霽雲和神秀已經听到外面的說話,于是出來跟在李芳澤身後。
李芳澤他們還只是根據傳聞在猜測,而知府蔣太清卻在對歹徒進行嚴刑逼供後,已得了確切的消息。
當李芳澤他們才走到廳門時,忽聞里面一聲大喝︰「左右,將這群反賊全部拿下!」
還沒待李芳澤他們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制住了,所用力氣之大不可想象。
李芳澤雙臂被地反剪在背後,肩膀和胳膊上的傷口立刻繃出血來,她不禁疼地倒吸一口氣。
「叔叔!」周霽雲見她袖子上又出現了血跡,憤怒地想要掙開桎梏把制住離芳澤那兩人狠狠揍一頓!
蔣太清走了出來,雙眼烏青,面色難看,想來這兩天沒睡過一頓好覺。
他冷冷地看著周霽雲︰「周葛是你父親?」
「是!」這麼一會,他已經清楚了,定是有人瞎指認他爹了,所以知府才來這麼一出。
「你爹背叛朝廷,勾結寧王,把朝廷軍械鎧甲送給寧王……好大的膽子!你既是他的兒子,也是罪無可恕,所以本官要將你拿下治罪!」
李芳澤正要開口辯解,周霽雲卻先一步說話了︰「大人,若我父親是反賊,必定是不忠之輩,然昔日玉山陳家造反,敢在路上劫殺巡撫,還是我父親救駕,巡撫得以還生,陳家反賊得以被治罪,如此看來,我父親並非貪生不忠之徒。且我父親因此而官復原職,深受皇恩,又有何道理不忠今上?!「
他力陳周葛沒有犯罪動機。
又繼續說道︰「船上被拿下的那些反賊,想必因為死到臨頭,多冤枉些人陪死也無所謂,所以我父親因此被供出。但,請府尊明查,軍械庫並非我父親親自把手,那軍械庫的司吏想必得了寧王的好處所以私下將軍械鎧甲盜出。我父親雖有治下不嚴之錯,卻無造反之罪呀!望府尊明鑒!「
蔣太清听了他這番話,心中的懷疑有所降低,神秀見他神色松了一些,立刻說道︰「大人,若我等與那反賊為同道,又如何會在碼頭上相廝殺還險些喪了性命?!」
蔣太清恍然大悟,立刻叫人松綁,歉然道︰「著實是此事叫本官亂了心弦啊,這才冤枉了三位,還請莫要見怪。」
李芳澤捂著胳膊說︰「大人也是為國為民而亂了心,我等又豈會介意?」
周霽雲立刻走到李芳澤跟前,輕輕地握住她的胳膊,關切地問︰「叔叔可要緊?」
李芳澤搖頭︰「小事,等會再上點藥就好了。」
蔣太清對他們說︰「酒菜原已備好,三位小友且進去就坐。「
李芳澤心道,她何其有幸啊,也體驗了一把鴻門宴,真是驚心動魄!
屋內,還有蔣太清的幕僚們。
待入座後,蔣太清向李芳澤和周霽雲敬酒︰「兩位小友雖是讀書人,卻也有一身好武藝,真是文武全才,幸好有二位,才免了更多的百姓受傷,來,我敬二位。」
周霽雲端起酒杯,站起身來,說︰「我叔叔身上有傷,不能飲酒,我代叔叔喝他那杯。」
蔣太清點頭︰「合當如此。」
干了這杯後,蔣太清握著筷子沉默了好半天,而後向李芳澤,說︰「听聞純陽足智多謀,在張知縣跟前,屢出奇計,老夫此處有個難題,想請你化解。」
知府對下面的事向來清楚,而玉山離上繞極近,上午有什麼動靜,他下午就能知曉。
所以,李芳澤的事他並不陌生。
而听了他的話,李芳澤連忙道︰「在下才疏學淺,府尊謬贊了。」
蔣太清擺手︰「眼下事情緊急,你也無需和我來這套虛禮。」
李芳澤便問︰「敢問大人所謂何事?」
蔣太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欲上奏,將寧王欲反之事向聖上稟明。只是從江西到京師,即使是八百里加急,至少也要四天。而寧王早于我等得到消息,恐怕會先咬一口,若朝廷先听了寧王之言,該如何?」
李芳澤听明白了,他其實是怕寧王勢大,朝廷里有人罩著,反而先拿他問罪。
不過以她對歷史的了解,認為蔣太清這種想法是多余的。
想了一下,她說道︰「寧王欲反之事江西百姓早已共知,這麼多年來,寧王已經營完備。寧王此人非沉得住氣的人,且有勇而無謀,依我看,寧王此番必定不會先對付大人,反而會當心朝廷降罪自亂陣腳順勢而反,須知此時聖上不在京師,時機正好。!」
如此一來,歷史便要改變了。
蔣太清分析了一番她說的話,覺得甚是有理。
但一想到寧王將要造反,他冷汗直流,好半天後才說︰「如此我須得嚴守城池,還得想出應對之策……」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起恢復日更,感謝大家對我這段時間隔日更的包容,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