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踩人 第三節、徐家莊

作者 ︰ 一米一八

第三節、徐家莊

大雪封道,爬梨出靠山屯上了冰封的松花江。雲層壓得很低,風住了雪不緊不慢下著,天地迷茫一片,河岸上筆直鑽天的白樺樹都望不見了,更遑論遠處連綿起伏的興安嶺了。

二娃狗皮帽子壓到鼻梁子上,蜷縮在車把式喬大叔身後背風處,昏昏yu睡。他昨晚一宿都沒睡好。听見了娘輕聲的夢囈——

「屹寒,二娃像你一樣有出息!屹寒……是你出面找的徐家吧?」

哎——爹!我異界的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爹究竟是什麼人呢?

啪!長鞭在頭頂炸出脆響兒,費楊一激靈睜開眼楮,就听喬大叔說︰

「二娃,可不能打盹,會凍壞的!下去,用雪搓把臉,跟著爬梨跑!身上跑熱了再上來!」

「俺不冷的!」雖是這麼說,費揚還是下了爬梨,可他沒有跟著跑而是拽著爬梨在冰面上打出溜滑兒。

喬大叔抱了長鞭側過身,「二娃,到了徐家莊你這在靠山屯說慣了的口頭語,像什麼俺、嗯吶這些的都得改,說︰我。說︰是!」

費揚到是沒覺著鄉音土語有什麼不好,前一世他走南闖北去過太多地方,深知口音這玩意兒不過是比衣服變換得慢些的包裝,不用太當回事!

「記著了,喬叔!」費揚靈魂回歸**,他現在不是飽經風霜的成年人,而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不可鋒芒太露,話一轉,「喬叔,徐家大戶人家規矩挺多吧!」

「徐家的一些規矩可不因為他們是大戶。不知為什麼,他們自稱客家,跟咱們這些個坐地戶很多風俗不同的。」

「客家?」費揚詫異,「不是說徐家在邊荒之地已傳十幾代了!」

「這事你喬叔也說不清楚,反正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還不少!」

不少是什麼概念?費揚到的異界快九年了,可一直窩在靠山屯,最遠也就去過小鎮烏拉街,對廣大的邊荒之地還沒有建立起一個基本概念。

「不過莊主跟夫人待人挺和氣!」說到自己的東家,這位jing明干練的車把式來jing神了,大手一抹眉稜上結下的青霜,「知道不,安達街上一半的鋪戶是徐家的,就算千里外咱邊荒第一城卜奎城也有買賣的!那伙計老鼻子去了!就說我這樣的車把式吧,百十號呢!」

「尿xing!真尿xing!」睫毛上掛霜了,眨動間濕涼粘連,二娃費揚換只手掛住爬梨,凍僵那只手從棉手悶子中褪出來,放嘴上哈了哈再抹去睫毛上的霜,「徐莊主咋置辦下這麼大的家業呢?」

「哎呀,這可是幾輩子人的事了,說起來有近千年啦!」車把式老喬越說越來興致,干脆放任不管信馬游韁了,「千年前徐家的先祖出了一位黎明級的大修士,師出咱邊荒赫赫有名的仙家宗門興安盟,這位大修士離開仙門自立門戶開枝散葉才有了徐家莊!」

「往後這千年間,徐家也頗有仙緣,人才輩出,屢有皓月級星光級的修士出世!不過黎明級的可是再沒有嘍!」

「喬叔,什麼什麼黎明級,皓月級、星光級,這是仙家的等級吧?你給我說說唄!」

「說一說?哎呀,也就是你喬叔吧,換個人還真不一定說明白!」車把式老喬頗有幾分自傲地夸口,清了清嗓子神se肅穆了,「咱星月晴空大陸的修真者分這麼幾個等級︰星光級,皓月級、黎明級、艷陽級,這每級又分十期,越向上修煉越難!」

「艷陽級就到頂了麼?」費揚頗是心有不甘。

「小子,艷陽級還不知足哇!艷陽級的大修士有移山填海,呼風喚雨之能!再往上就是臨界級了,臨界級的修士不分期的,那是與天地同在,與ri月同輝的存在啦!」

「那再往上呢?」費揚前世開大貨,他一直認為世上就沒有比車 轆更長的路,遇到問題總要窮盡所能。

阿嚏!老喬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伸手胡擼一把胡茬子上的淋灕不盡,拍拍胸口說︰「二娃呀!你小子將來準是個人物!叔的話撂這兒,十年後看!」

爺倆兒話說投機越嘮越熱乎,趕爬梨的抱著鞭子信馬游韁,坐爬梨的掛在後頭打出溜兒。虧了阿什這一段沒有灣汊,溫順的馴鹿又老「馬」識途。

「叔,你再說說百麟少爺唄。」

「這百麟少爺可是了不得!三年前宗門興安盟香爐頂的一位仙師鑒定過,木系天靈根!」

「木系天靈根挺尿xing麼?」

老喬抓了抓狗皮帽子,「這個,這個叔可說不好了!反正徐家拿他寶貝得不得了,兩年後準進仙門的!你小子好運氣呀,伴讀百麟少爺準保一同進仙門的!」

只是運氣這麼簡單麼?娘前天晚上的夢囈費揚記得清楚,恐怕爹是此事的幕後推手才對!

「喬叔,我咋听說人家叫徐莊主段百川呢?他不是姓徐嗎?」

老喬失笑,「東家姓徐名川同,人送外號一劍斷百川!極言他的劍快,劍式綿密,縱有百條河流也能一劍斬斷!」

「這麼尿xing!」費揚吐了吐舌頭,「斬斷百川,這是仙家手段吧?」

「興許是吧?可是沒听說東家進過仙門哪!」

一步步鋪墊到位,再問就不顯突兀了,「喬叔,那俺爹是不是會仙家手段呢?听俺姐說,爹斬殺過禍害靠山屯的妖熊!」

車把式老喬又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說︰「二娃呀,跑熱乎了吧?上來吧,上來吃點東西,這大冷的天兒肚里沒食兒可不行!」

大雪綿密無聲,放眼前望迷茫一片的白,若不是松花江指引真要迷路了。

這徐家莊緊臨著松花江,但是江湖上更願意叫它橫刀寨。原來松花江在這處遇淺灘,打了個彎折才繼續前行的。偌大的一座木寨退後數丈而建,形如巨人橫刀逼退江水!故名之。

木寨要命的缺點是怕火攻,徐家卻有簡單辦法,挖了河泥涂抹其上。防火效果奇佳!

從河道里仰臉看去,橫刀寨呈厚重的鉛灰se,這般徹地連天的大雪也無能覆蓋,直如黑黝黝的峰嶺,給人以沉重的壓迫感!

值守的莊丁認得老喬,連袖著的雙手都懶的伸出來,擺擺頭放行了。爬梨進了寨子,迎面是個偌大的演武場,現下空曠無人越見其廣闊。

下了爬梨老喬躊躇,人我接來了,找誰通稟呢?往ri這演武場上龍jing虎猛呼喝連聲,來這兒一站自有人問你干啥的。現在可好人毛也不見一個!

正對演武場的大廳名點兵閣,是橫刀寨軍機重地。正在老喬不知所措,有一人拾階而下遙遙向這邊招手。

出入此地的絕非常人,車把式老喬不敢相信自己一販夫走卒當得起如此待遇。猶豫間那人頂雪快步走近了,來人一席灰緞面棉袍,黑貂皮暖帽,年紀在三十許,面白無須,含蓄不飾張揚,又透著尊貴威嚴。

這,這是橫刀寨大教頭呀!人稱二先生的!竟勞煩他親理我這趟差事?老喬正在胡思亂想,二先生到近前了,微微蹙眉問︰

「是為少爺接回的伴讀吧?」

果然是了!老喬忙不迭施禮,「勞動二先生了,不敢!不敢!」

二先生面露釋然之se,轉臉注目接回來的孩子,「你就是——」

「俺就是靠山屯老費家的大小子——二娃!」

這孩子非但不膽怯不忸怩,反爾快人快語嘎巴溜脆,二先生暗贊了一個。再細端詳——都在仈jiu歲間,他比少爺百麟要矮上些許,但身子骨夠結實;往臉上看,黑黑的還有幾塊凍瘡,ru牙月兌後剛長出的一口恆牙潔白整齊,除此處就那對靈動的眼楮惹人注目了。

二先生牽了費揚的手,說,「二娃是吧?走吧,莊主正等著呢!」

老喬吸了口涼氣︰大教頭迎候,莊主親見!還是點兵閣!這陣式!

二先生這才想起他,頷首道︰「差事辦得不錯,去賬房領賞吧!」

點兵閣的木制樓梯鋪著厚厚的熊皮,分兩層共十八階。拾階而上進入一個威儀軒敞的大廳,大廳中炭火正旺溫暖如chun,靠牆而立的兵器架子上寒光閃爍,隱隱形成威壓。

大廳中只莊主一人在坐,寂靜無聲,听得到噗噗的腳步聲。費揚心中冷笑,考驗我是不是?老子前世什麼場面沒見過,真當我是鄉下的土娃子麼?

不錯,二先生連同虎皮大椅上坐著的莊主徐川同都在觀察著二娃,見這鄉下的土娃子頭次回見這場面非但不打怵,反而是神態自如腳步輕快登堂入室直奔正主。不由心里暗暗稱奇。

費揚走到虎皮椅前站下,見上面坐著的人年紀在四旬左右,面白目朗三絡長須,不像雄踞一方的武林大豪,倒像位儒雅的官老爺。

坐上人問了,「你就是二娃麼?」

「是,靠山屯老費家的二娃!」答了,費揚又反問,「你就是莊主吧?百麟少爺的爹!」

徐川同一愣,微怒,誰敢這般對徐某輕慢無禮!轉念想這是個鄉下沒有教養的野孩子,釋然了,反而這份膽se難得,就點點頭說︰「正是徐某!」

見面的一來一往結束了,稍有冷場,徐莊主再問︰「二娃,是吧?听聞你從四歲開始無師自通到現在識得千字了,可有此事?」

提起這事費揚就暗暗臉紅,何來無師自通?這根本就是記憶恢復的必然!前世與這異界語言文字上恰巧為同一體系,只不過他前世學的是簡體字,異界用的繁體字,三千常用字刨去不認得的繁體字,不就剩一千來字了麼?

不過也虧了是這樣,不然他這無師自通更難自圓其說了——

「到也不是無師自通,俺跟到屯子里來的貨郎識了些字,可貨郎會的字翻來覆去就那幾個。俺多數的字是跟安達街(鎮子)上的算命先生學的!」

這套鬼話到是說得過去,莊主徐川同和二先生听得頻頻點頭︰一個窮鄉僻壤仈jiu歲的野孩子,就因此成為千字童,也算奇才了!

費揚又補上一句,「俺只是識得千把字,會寫的可不多!」只因他前世初中肄業後看得多寫得少,難免提筆忘字!

徐莊主不再多問,沖二先生一揚下頦。這是要動真的了!費揚心中暗道。

果然二先生拿出一個薄子,遞過來。費揚接了略一翻,原來是本普通的拳法jing要,他清清嗓子開讀了。

這本拳譜是寫給尋常練武人的,通俗易懂沒有冷僻字,偶有繁體字費揚聯系上下文也蒙了個大概。很順暢地讀了兩頁。

考校的兩人很滿意,叫停了費揚。二先生又端來筆墨紙硯,費揚見了連忙再次聲明︰「俺都說了,會寫的字不多!」

「無妨,無妨!」徐莊話語淡淡,但眼中暖意濃濃,「會什麼寫什麼就好!」

那就寫吧!費揚前世拿筆的時候就少,多是簽罰單的,用毛筆更是別扭,但好歹會用。可那筆字真不夠看!

刷刷點點寫滿一篇,滿是呲牙瞪眼披頭散發,這也叫字?可偏生你認得!

算是會寫吧!莊主跟二先生對視一眼,臉上浮現出苦笑,考慮到這孩子才八歲出自窮鄉僻壤,那麼一種野生瘋長的狀態,如此也算難能可貴了!

面試關算是過了,徐川同的話語中透出和藹,「二娃是ru名,現在你離家了,總該有個大號才行。我給你起個可好?」

費揚歪著腦袋心想︰都說賣萌無罪,賣萌一本萬利,何妨賣上一賣,打定主意他道︰

「俺娘說了︰大號可不是隨便讓人取的,要學富五車的老夫子才行!你有五車嗎?」

大廳中暴出笑聲,莊主笑得爽朗、二先生笑得節制,費揚一付莫名其妙的無辜表情看著倆人。

莊主斂了笑,問道︰「你說的車有多大呀?我看看夠不夠裝五車。」

「這麼大吧!」費揚伸開胳膊比劃著,既然你吃這口兒那我就賣萌到底了,「像我來時的爬梨那麼大吧!」

「那麼大麼?」徐川同托下巴的手一捋長須,「徐某所讀之書夠裝五車啦!」

「好吧,給你起!想叫俺啥?」

徐川同注目費揚,這孩子頂風冒雪趕了一整天的路,不見萎靡不振,反而神采飛揚侃侃而談。嗯,這飛揚二字要得!

「就叫你費揚吧!」徐川同月兌口而出。

「費揚?好,就費揚了!」二娃的小臉給風雪吹了,又給大廳內的熱氣一烘,像涂上了一層油彩般光鮮。幾塊凍瘡更是艷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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