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跑走了,知府衙門也找到了。可是,又哪里尋找葉相公呢?二個女孩子愣是站了半天,東看看西望望不知下一步怎麼辦!就在她們無助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老大爺的聲音︰「姑娘,你們站在這里干什麼呀?」「啊,我們是找人的啊!」老大爺的話把二個人給嚇了一跳,他是什麼時候走到身後的一點也不知!這是個賣豆腐的老爺子,一身土布藍色衣服,肩膀上搭條用來擦汗的粗棉毛巾,腰里束一條黑帶子!竹做的扁擔二頭挑著二箱看上去松軟淡黃帶白的豆腐,這個時候,遇到這麼一個熱情的老人,找到人可能有了希望。張小淑道︰「老人家,我們是從福清縣城過來找我家相公的。今年科舉開考,我家葉相公來應試。如今考試一過,不見得他回家,少夫人和老女乃女乃非常想念!」老爺子听了哦了一聲說︰「你們去府學看看,那里還有好多沒有回鄉的秀才,听說是為了下年備考!」「府學,在那里呀?」張小淑四下看了看。老爺子呵呵一笑︰「往西走,過了知府衙門第五個院子就到了。」「謝謝你啊老爺爺。」張小淑高興的謝過。那老爺子挑起擔子︰「不用客氣,走嘍,賣豆腐嘍,好吃的昌家鹵豆腐!望著老人遠去的身影,張小淑拉起蘭花的手跑走而去。順著社學,城隍廟,際留倉,養濟院,府館一路找下去!二個人很快來到了府學大門前,大門緊閉,只有二個守門役夫在台階上左右晃動不時的在說幾句什麼!蘭花兒看了看,壯了壯膽走過去,還沒等她問話,其中一個把手一抬喝問道︰「站住,大膽小民看不見這里是什麼地方嗎?」「小哥,我們是來找人的,給個方便吧!」蘭花兒小心翼翼的說了句!一役夫看了看她,嘻嘻一笑︰「找人,找什麼人呀?這里是府學,是貢院,是考場!」張小淑听了心中一喜,果然沒找錯地方,她上前一步︰「是的,我們就是來找人的!我們是葉府家的丫頭,來府學找我們家大相公!不知他現在還在不在這里?「听了她的話,役夫翻了下眼皮︰「你家相公是哪個呀,這里面的相公多的去啦,有他的名貼和書信嗎?」張小淑連忙說有書信,讓蘭花打開行李包,從里面取出一個信箋呈了上去!役夫接過看了一眼只見信封上寫著福清縣葉朝榮啟簽!他收了信封這才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的二個女子來,說道︰「原來是葉府家的人來了。不好意思,葉秀才今天不在府學,等他回來在說吧。」「什麼,他不在,那他去了哪里?」張小淑急切的問道。「這個,我可不清楚啦!他是個讀書人,滿大街跑,去前面那個賢元樓看看吧。也許人就在那里呢!」「賢元樓,在哪里呀?」蘭花向遠處看了看。那役夫一笑︰「就在前面一個巷子,走過這府官街,向南一拐,有個路口,往南走一百多米就看到一個三層樓院!上面掛個大牌子,上面有字,你們看了就知道了!」「謝謝小哥了」張小淑接過役夫手里的信封拜謝而去!一路尋找過來,二個人已感到腿酸腳痛,蘭花兒唉了一口氣坐到了路邊一個石頭上︰「真怕咱們倆個害苦了,走不動了!」張小淑看了她一眼也坐了下去,說︰「有什麼辦法呢,帶著少女乃女乃的囑托和期盼!好不容易進了福州城,想不到找個人卻是這般難!好在,咱們現在有了眉目,找到葉相公咱們就回去!」二個人互相安慰了幾句!就在這個時候,听的二聲「,」叫聲,一個人趕著馬車從眼前走了過去!張小淑和蘭花一看那車上歪坐在靠氈上的人驚喜不已,那個人正是葉朝榮!可是不知為什麼,卻睡著了!車子停在了賢元樓,趕馬的拴怒停車,對著車上的人連喊幾聲葉相公,沒有回應!他只好把人從車上扶下來,說︰「又喝多了吧!來,我扶你上樓!」「謝謝老哥了啊,我沒喝醉,沒喝多!朋友相聚嘛,高興了一點,所以就……不說了,我要上樓!」那人一只胳膊搭在車夫的肩膀上耷拉著腦袋搖搖晃晃的走著,手里還握著一本書!張小淑二人跟在後面終于看清了,這個喝醉酒的正在葉朝榮,不知他為何喝了這麼多酒!車夫扶他上了樓,把人安頓好也就從里面出來了!張小淑見人出來忙上前把人攔住問話!那車夫見二個女孩突然從樹背後走出擋住了去路,先是嚇了一跳,慎靜下來後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呀,攔我作什麼?」「這位爺,剛才可是葉相公?」「咦,你們是他什麼人?」車夫愣了愣︰「我可不是什麼爺,我只是個趕車的馬夫,一個下人而已!」張小淑道︰「我們是從福清縣城過來的,找我家葉相公的!他人可好,剛才發生什麼事了?」車夫听了呵呵一笑︰「原來是葉秀才家的人啊!沒發生什麼事,就是在我家喝多了些行動不便,我家大老爺是好客之人,見他喝多了差我用馬車把他送了來!不多說了,我走了!」車夫解開馬繩駕車而去!蘭花和張小淑即高興又緊張,人是找到了,話該怎麼和他說開呢!蘭花兒道:「咱們是先見相公老爺,還是先回客棧取了行李和馬!」「也不知這是個什麼地方,葉老爺他怎麼會在這里,咱們的話他能不能听進去!」張小淑微微一笑︰「見了葉相公後在回那客棧取回行李和馬,蘭花妹,隨我來吧!」她帶著蘭花就走到了賢元樓前,樓里果然是熱鬧非凡!琴笙悠楊,歡歌笑語!眾多的妖艷女子在翩翩起舞,一個長發小生捂簫吹奏樂曲,一個紅衣女子撫琴吟唱!十幾個男子不停的擊掌叫好,葉朝榮就坐在里面,依靠在一個牆柱上人事不省!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官宦子弟在此吃喝玩樂?蘭花兒見了就要往樓里走,但是張小淑卻把她給攔住了,听她說道︰「這個地方咱們還沒模清,不知這里都有一些什麼人?」「那你說說怎麼辦?」蘭花不解的看了看她︰「葉相公就在這里,咱的把他給找出來呀!」張小淑搖了下頭︰「不急,你先回那個客棧,把咱們的那匹黑馬和行李帶過來!我在這里觀察一下情況,也在這里等你!」「不行,還是讓我守在這里吧!」蘭花道︰「葉相公對你不熟悉,不認得你!」「誰說的,他還進過我家的門,吃過我家飯呢!」張小淑推了一下蘭花兒︰「快去吧,早去早回。」蘭花兒點了下頭這才起身離去!見蘭花兒走了,張小淑整理了一上的衣服走到了賢元樓門前,卻被二個小生給攔住了!小生看了看她︰「你是什麼人啊,跑到賢元樓有事兒嗎?」「是來找人的,找我家老爺的,不知他在不在里面,行個方便吧!」「找你家老爺,那你家老爺叫什麼,干什麼的呀?這里的老爺可多的去了!」小生用手指了一下樓上。張小淑看了一眼,說︰「我家老爺叫葉朝榮,三年科舉大考來到了知府。也不知考的怎麼樣了,至今不見回家,家中的老夫人和少夫人等的急了,讓俺們來探詢!」「哦,原來是葉秀才家里來的丫頭啊。鄉試早就過了,該走的早就走了,有些不走的,就想在這里苦讀,準備來年大考。我們賢元樓,就是生員秀才臨時租用的住所,吃喝都在在這里。「啊,是不是我家老爺也打算在這里住下了?」張小淑心里有些慌了︰「家中的老夫人和少夫人正盼望他早日回府呢!」小生听了呵呵一笑︰「他住不住下,我也不清楚。老夫人想不想他和我也沒關系,只要付的起銀子,願住多久都是可以的!」「那我可以上樓見見我家老爺麼?「「當然可以,你進去吧。」小生閃在一邊,張小淑說了句謝走了進去。十幾個男人坐在里面吵鬧叫喊,還有的在大口喝酒,還有的在拍手叫好︰「唱的不錯,在來一曲!」那紅衣女子停下手來四下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大家也該累了,我想休息一下,晚上在給各位彈唱一曲助興如何?」「不行,別掃爺的興啊!快唱啊,我加銀子給你!」一個男子大叫「實在抱歉,我實在有點累了!」紅衣女子起身離開!那個男人哼了一聲抓起酒杯就要扔過去,他的手一下被人摁住了!男子一怔抬起頭來,摁他手的人竟然是一位女人!他剛想說什麼,女人瞪了他一眼︰「你在這里耍酒瘋欺負人還算是男人嗎?」「啊,快放開,疼死我了。你,你,是誰呀?」「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身為男人要有一點風度。看你衣著穿戴也是個讀書秀才吧,如何這般無禮」一席話說的男人臉紅脖子粗,身旁的幾個男人更是驚訝萬分!想不到眼前一個女流之輩卻此深明大義。男人作聲不得連連賠不是,女人對他笑了笑走到了一邊!這人正是張小淑,她看到歪倒在牆角的葉朝榮心疼的嘆了一口氣!眼看天色慢慢黑了下去,賢元樓大廳里安靜了許多,男人們都散去了!張小淑過去想把葉朝榮給扶起來,只是人太重了,葉朝榮歪著腦袋就是不走。這時,一個身穿青衣長袍的中年人走到了身邊,他看了看張小淑︰「姑娘,你是他的什麼人呀?」「我,我是他家里的大丫頭。家中少夫人不放心,讓俺來尋他回去!」「看他這個樣子是郁悶啊。來,我幫你吧。」中年男子和張小淑一起把人攙扶起來,听他說道︰「葉秀才的房子在二樓,把他扶上去吧!」「謝謝你了這位公子!」「不用客氣,我和葉秀才是朋友。在一起讀書,在一個考場結識!這些天都是我照顧他的,呵呵,來吧,我們上樓!」二人一左一右攙著葉朝榮上樓,那個紅衣女子站在樓道口靜靜的看著,看到人進了屋子才轉身進屋把門給關上了。眼前漂亮秀氣的女人引起了張小淑的注意,想不到天下還有這麼漂亮的女人,就和爺爺在她小時候講故事時說到的妖女一樣。可眼前的女人除了身段苗條,臉蛋俊秀外也看不出哪里有妖氣的樣子,更何況人家還彈的一手好琴唱的好曲!進了屋子,張小淑把葉朝榮扶好躺下給蓋好被子,問︰「對了,請問公子。剛才站在樓道口的女人是誰,想不到她琴彈的這樣好听!」青衣男子听了呵呵一笑︰「好呀,流落此地的浙杭人。從小就學的一手好琴藝,能歌善舞,長相也不錯,至今不肯許配人家。前年父親死了,她就在此落腳成了一個藝伎,靠彈曲賣唱過日子。」說到這里,青衣男人嘆了一口氣︰「真是命苦的孩子呀,我叫柴進,有事需要幫忙的就去三樓找我。」就在這個時候,葉朝榮睜開了眼楮,他掙扎著坐了起來,一連說了幾個字︰「水,水,我要喝水。」青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葉公子,你醒過來了。真能睡啊,家里人找你來了!「「家里人,在哪里,人在哪里?」葉朝榮四下里看了看,這才發現眼前站著一位姑娘,他愣了一下,有些迷惑不解的看著張小淑︰「你,你怎麼會在我房子里。又怎麼成了我的家里人?」張小淑一笑︰「說來話長,我慢慢說給你听,你還記的我是誰麼?」青衣男子柴進看了看葉朝榮︰「你連家里人也認不得了,你們談,我去給你端水去!」說完轉身離開了!葉朝榮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自已腦門,笑道︰」不好意思,都怪我記性不好。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福清城外張村那個姑娘小淑,真是個好姑娘呀!怎麼,跑到我家當起大丫頭來了?」張小淑听了他的話笑了笑就把自已如何進城賣茶葉被人騙,又如何狀告響嘴猴一伙,又如何在客棧相遇井巧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听的葉朝榮連連點頭,那柴進端了水進來,葉朝榮接過喝了幾口說︰「真的要好好謝謝你這位朋友了,沒有你的照顧,真的不知會出什麼事情。」「都是朋友,互相關照是應該的!」柴進說道︰「家里人都找來了,你打算回去嗎?」听了他這一句話,葉朝榮長嘆一聲放下手中的杯子,說︰「年年大考,年年失利,年年名落孫山啊。這讓我如何面見家中老母和小娘子,羞愧于心,無顏面見家鄉父老啊。從我十六歲起,勤于讀書,苦于科舉,奔于貢院考場,卻不得舉人一個。」柴源听了連連搖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說︰「考場失利,這並不是你的文章作的不好,題目答的不好!听說,那些中了舉人的,都是花了銀子送了錢的。」听了他這番話,葉朝榮一掌打在床鋪上︰「豈有此理,這是作弊,這是賄賂,這真的是有失公平!我要上告,上告——」柴進听了拍了拍他的背,笑了笑︰「你告,告誰去呀!你沒憑沒據的,你也沒親眼看人家受賄吧!真是書呆子一個,你以為讀書人都象你這麼傻呀,哪個秀才進考場不都備了上百,上千兩銀子。考試完畢,不都是攜金帶銀拜師謝恩,這些年,也沒見過你給誰送過禮,拜謝哪個恩師呀!」葉朝榮听完起身從床鋪下拉出自已多年寫的文章,看也不看抓在手里就要撕,眼及手快的柴進一下拉住了他,說︰「你這是要干什麼呀?這文章若是被毀了多可惜,多年的心血全在上面!」葉朝榮看了看他,哈哈一笑︰「心血,科舉十幾年,我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寫出的文章卻如白紙一般沒人價值!至今仍是國子監一個科舉生員,升學無望啊!三年鄉試的科舉大考看來也是無望了,還要這些文章有何用處,不如毀了它,回鄉經商去!」張小淑趁他說話的時候,把一捆寫好的文章紙書拿在手中暗暗藏了幾頁!柴進笑了笑又拍了拍葉朝榮的後背︰「要想魚跳龍門,還是備些銀子好好上下打點,款待一下提學官吳大人吧!」說到這里又是一笑︰「氣也是不同用的,我要回房休息了!小淑姑娘好好照看你家少爺,不要讓他做出傻事來!」張小淑點了下頭︰「你走吧,我會照顧好我家少爺的!」那柴進又回頭看了看葉朝榮轉身離去!張小淑走近葉朝榮︰「老爺,別在生氣了,氣出病來就不好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吧!」葉朝榮對她擺了一下手︰「不用了,你有落腳之處了麼?不用管我,明天一早你們就回去吧!對了,就你一個人來福州啊?」「不是,還有丫頭蘭花,她去客棧取馬和行李了!」葉朝榮听了她的話點了下頭︰「這就好,我去找一下店老板,看看還有沒有房子供你們居住!我家小娘子在家怎麼樣了,還好麼?」「好,就是時刻盼望老爺你回去團聚!」「真的難為她了,是位好妻子呀!我葉朝榮科考無望,甚感不安和愧疚!」葉朝榮說完話就走下了樓,他找到店小二問詢還有沒有閑房可以住人!店小二苦笑了一下︰「上好的房子早沒了,下面耳房還有一間堆放雜物的,如不嫌棄還是可以應付一晚的!」葉朝榮搖了下頭︰「這怎麼行,讓我的家里人如何入住!」店小二笑了笑︰「那我也不沒辦法了,到別處也是可以住店的嘛!」張小淑道︰「俺們就是個侍候人的,從小吃苦慣了,沒那麼嬌貴!俺把那雜房收拾干淨就可以了,帶我去看看吧!」店小二對她一笑下了樓,張小淑把一疊文稿順手拿走!葉朝榮見了也沒說什麼,見人走了把所有文稿整理了一下就要放到火盆里燒毀!就在他點火的瞬間,那個紅衣女子闖了進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文稿抱在懷里︰「公子,你這是干什麼呀?如果你連這個都燒了,以後考學更無望了,何況這是你的心血,燒了太可惜了,你不珍惜,誰還會心痛呢!」一席話驚醒了葉朝榮,他放下手中的幾頁文稿,一把握住紅衣女子的手,說︰「都是我不好,只因為自已心傷,所以就要傷及無辜,這是不應該的呀!」紅衣女子听了笑了笑︰「你不燒了是吧,這就對了!這提學官多少年來不知收了多少人家的銀子,誤了多少學子,他就是害群之馬呀!」「哼,我要去知府那里告他!」葉朝榮道︰「我要讓他身敗名裂,還學子一個公道!」「告他談何容易,他把持福州全省考學多年,听說朝里還有人給他掌腰。咱們告不倒他呀,鬧不好,怕是咱們都要受此牽連而受其害!我這里有些銀子,明天你去吳提官府上拜見一下,算是送個人情,讓他錄取科舉生員的時候關照一下!」紅衣女子說完話,把手中的一袋銀子放到了桌子上,這一刻讓葉朝榮這個七尺男兒淚如泉涌,他一把抓住紅衣女子的手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