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相胥心里還是有所顧慮,如今自已被劫持入寨,官府豈可善罷甘休?不僅僅是自已,還有省提學,盧仡,汪布棋,郭太守,這幾個可都是罪大惡極的人物。盡管他們都在被押往流放之地被人半路劫持,但恐怕早驚動了整個朝廷,徐階不會坐視不管。這個九牛山也不是久留之地了,得想辦法盡早月兌離這個是非之地。他想到危難即將發生不由的對天長嘆,讓郭彥對此很是不解。听了他的話心里也是不安,久留這九牛山怕是要走投無路了。二個人商議來商議去決定帶人離開這里,另尋去處。這個時候郭彥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他對伍相胥一拍腿說道︰「有辦法了,有出路了。」「啊,你有什麼辦法了,快說說。」伍相胥心里一亮急切的問道。郭彥對他呵呵一笑︰「你可听說過一個叫汪布棋的人?」「哦,汪布棋,听說過呀。就是那個被任知縣判死刑的汪胖子,怎麼了,他還能救我們。」郭彥一笑看著伍相胥︰「說的是呀,眼下只有他能救我們出去了。」「哦,那你說說看。」「你可听說過福州東南方向有個張樂南嶴村,靠近村子的海岸有個駝鳥島。這個島不算大,但離陸地不遠,海島前方十五里就是海壇島,那里盤踞著倭寇上百人。」「這個地方我听說過,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投靠倭寇在那里扎營?」「就是這個意思。現在只有聯合汪布棋才可能有出路了。」「啊,這,這可不行。這是投敵賣國,背叛祖宗的事,我不干。」「呵呵,伍寨主啊。眼下咱們可是走投無路了啊,朝廷四處捉拿我們,要砍我們的腦袋。你還顧及什麼祖宗不祖宗的事情,活命要緊。你不去駝鳥島,那現在又能去哪呢,唯一的出路就是投案自首,然後被押往南京受審關入刑部大牢麼?」「讓我好好想一想。」伍相胥嘆了嘆氣︰「想我讀書數十年,好不容易考中秀才命中科舉得一巡按府。可如今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愧對老祖宗啊。我伍相胥貪的無厭,自作孽啊。」郭彥听他說完嘿嘿一笑走到了他面前︰「你後悔了是不是,料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要是能守的住為官的低線,象任知縣那樣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盡管任知縣貧寒了些,但百姓還是擁戴他的呀。」「唉,這也許就是命吧。好吧,我們明天就離開這里,去駝鳥島。」「好,到了駝鳥島你還是一寨之主。我呢,還是軍師爺,給給出謀劃策,但為了方便只能以郭統領自稱。」伍相胥對他點了下頭沒在說什麼。二人當下商定,天亮之前就出發。伍相胥下令灶房生火做飯,讓寨子里的兄弟們酒足飯飽好趕路。听說要搬家,有些年老戀家的嘍羅可就不願意了,他們都說這里好,風光悠美,山青水秀。郭彥听到這里于是把大家招集一起說明了去留的厲害,並動員大家早日搬家。看到寨主去意一定,嘍羅們不得不收拾了家當準備離開了。郭彥看到大家準備停當,便寫下一封信讓人急送駝鳥島。那個汪布棋剛從海壇島回來,正為找不到入伙人犯愁,听說九牛山的大寨主送來了信很是高興。他看了信後忙寫下回信一封讓來人捎回去,來人喝了茶水原路返回。伍相胥讀了信後很是高興,忙下令集合隊伍開拔駝鳥島。就在他們要走出九牛山寨口的時候,忽听的幾聲號角響,亂石堆,雜草中,樹背後躥出頭戴鐵盔,手持長槍大刀的官兵。嘍羅們一見慌了神,紛紛要往山里逃。伍相胥和郭彥也沒想到官兵會來的這樣快,而且會來這麼多人,一眼看去上千人也有。不僅有步兵,還有全副武裝的騎兵,其中一位身穿黑色大袍,腰佩大刀的烏眉漢子。袍子上繡著一個熊羆圖案,伍相胥一看就知道來人是正五品官員,他跨下一匹棗紅色大馬 兒仰天長嘯。嘍羅們哪見到這種陣勢嚇的腿都有些軟了,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郭彥故作慎靜,騎在馬上大叫一聲︰「來者何人,快快閃開道。」听完他的話,棗紅大馬上的軍漢哈哈一陣大笑,笑的嘍羅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軍漢用刀一指郭彥大聲道︰「毛賊可要听仔細了,我是福州正千戶武德將軍諸子為。今奉上司命令捉拿戴罪逃犯伍相胥和郭彥,吳大流,請趕快出來束手就縛。否則我要踏平九牛山寨。」伍相胥听了他的話倒吸一口冷氣,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是跪地認罪還是頑抗到底呢?十幾個隨在身後的小嘍羅早嚇的面如土色嘩啦啦跪倒一片。郭彥見了大怒,罵道︰「真是一些膽小怕死之輩,都給我站起來。」「呵呵,你就是那個郭彥吧。跟我回去吧,興許還能保住性命。」「沒費口舌了,我是不可能回去了。」郭彥一笑︰「要殺就對我一人開刀吧。和這些無辜的百姓沒關系,我是朝廷要犯,可他們是無辜的,不能因我一人連累了他們。」說完這話他轉過身對眾嘍羅道︰「各位兄弟,大家不用怕。你們有家的回家吧,沒家的就趕快逃命去吧。武德將軍諸子為是來捉拿我的,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听了他的話眾嘍羅一時間哭聲連天,伍相胥也是被感動的掉下淚來。郭彥道︰「各位好兄弟,大家不要哭了,堅強一些。都給我起來,不要當一個讓人恥笑的弱夫。」他的話一落音,有一個年長的嘍羅道︰「郭寨主,我們跟定你了,你曾經說過,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寨主既然遇了難,我們不能袖手旁觀,要死大家死到一塊。你待我們不薄,就如親兄弟。郭寨主,就下命令吧,今天跟官兵決一死戰。」他的話剛一落音,眾嘍羅揮臂高呼起來。听著眾嘍羅的呼聲,諸子為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把刀一揮對身後道︰「昭信校尉昆朝,承信校尉鐵漢,令你們二位各帶二百人把這些人全部給我殺了,一個不留。」身後的二個校尉應聲帶隊就要殺了上來。慌亂之中,郭彥听的身後一聲高喊︰「都給我住手,我來了。」眾人回頭看去,只見那個省提學一手持劍帶著一隊嘍羅從側面殺了過來。他走到郭彥和伍相胥面前小聲說了幾句什麼,郭彥忙對伍相胥道︰「眼下只能這樣了,你和我各帶一百五十人分路突圍,就在二岔河口會合。」伍相胥不在猶豫點頭答應下來。他和郭彥各帶一百多人後退到寨子里從後寨山口逃走了,留守的吳大流壯著膽子帶著幾十人守住寨口。諸子為等不急了,大喊一聲︰「給我殺」鐵漢帶著官兵沖殺上來。這個吳大流根本無心戀戰,感覺郭彥他們差不多跑遠了,這才一轉身喊了句︰「跑啊」幾十個人一下丟盔棄甲作鳥獸散,鐵漢帶隊沖上,嘍羅們死的死,傷的傷已經所剩無已了。吳大流逃入一間屋子關上門喘了口氣,他看到後窗還開著爬上去就想往外逃。听的「 當」一聲響木門被一擁而進的官兵撞開。鐵漢走到窗下,伸手抓住吳大流的腳一下就給拉了下來。睡的個吳大流嘴啃泥趴在地上嗷嗷叫,二個人架起他出了屋子。諸子為站在屋外樹下叉著腰,二個士兵把吳大流往地上一推分站左右。此時的吳大流哪還敢吱聲趴在那里不敢動彈一下,諸子為一笑走到了面前看了看他︰「你就是省提學吳大流吧。你和郭賊,伍相胥串通一氣為非做歹,今天就送你上西天吧。」說完話拔出刀來手一揚,听的慘叫一聲吳大流人頭滾落地上。殺了吳大流,諸子為對校尉鐵漢和昆朝二人一揚手︰「快給我追拿伍郭二人,別讓人放跑了。」昆朝鐵漢二人帶隊追趕了過去。追了將近十多里地,面前一條小河擋住了去路,只見郭彥和伍相胥二人從小木橋上逃到了對岸,而且人過了河後還把木橋給毀了。諸子為帶人趕到時只能望河感嘆,在河邊停留了一會帶隊回寨。他怕以後在有流民跑到這里佔山為寇禍害鄉民,下令放火燒了寨子。沒有捉到郭彥二人,諸子為只好帶隊回到知府向任太守復命。任太守不得不寫下緝拿布告分發各鄉寨,並充許看到在逃刑犯就地處決。郭彥和伍相胥二人過了河水一路南下逃往駝鳥島,二人不敢走大路只好跋河涉水,翻山躍嶺不分晝夜趕到了海島之上。听說郭伍帶人來了汪胖子十分高興,他乘船到了海岸迎接。進了海島後,汪胖子殺雞宰羊大擺酒席給二人接風洗塵很是熱鬧了一番。伍相胥開始還是有些不放心,說︰「此島安全否,要是官府的軍兵追來了怎麼辦?」汪胖子听了他的話哈哈大笑說︰「郭大人請你放心吧。這里不同于陸地,前方十五里就是倭寇的大本營海壇島,他們會保護我們的。」「哦,如此說來。汪兄和他們是認識的?」「不僅認識,而且我和他們還有交情。」汪胖子說到這里看著伍相胥道︰「你來到了這里就安心住下吧,有什麼困難隨時告訴我,我好作個安排。」伍相胥看了看隨地而坐的兄弟們說︰「我一個人倒也沒什麼,只是可苦了他們了。幾百號人,在這個島上如何活下去啊」汪胖子這才明白了他內心的憂慮起身站起來說︰「你放心吧,還有幾天所有的房舍就要造齊了。走,跟我到外面看看吧。」伍相胥和郭彥只好隨了汪胖子出了小屋走到了後山。幾個人爬到山頂才看到一片繁忙景象,一群工匠正在忙碌,有的往石牆上搭大頭,有的往木柱上打鐵釘,還有的抬著大石頭在砌牆。幾名工匠正往搭好的帳蓬周圍擺放打磨好的方石,他們往石縫里灌入糯米和成的糊漿。幾艘大船正來回運送各種材料,有吃的,有用的,有穿的,還有金銀珠寶。伍相胥看到這些感嘆了一下心想這些東西真不知是從哪搶掠來的?汪胖子指了指帳蓬說︰「今晚就委屈二位住在這里了,有何要求隨時找我。我還有事情要趕回海壇島,面見石田君,你們先休息一下吧。我走了,走了。」郭彥點了下頭送他走了一些路程。伍相胥進的帳蓬這才發現床鋪桌子齊完,里面什麼也不缺,桌子上擺著茶壺酒杯,床上還有被子紗帳。地上擺放著好看的青花大瓷瓶,他拿起看了一下瓶底印記竟是江西景德鎮瓷窯出的。伍相胥心里道︰「這真是好東西啊,擺放在這里太可惜了。」這麼想著放下青花瓷瓶走了出去,郭彥守在帳外見他出來忙施了一禮說︰「怎麼樣,這里還好吧。」「還可以,只是委屈了跟我們一同來的九牛山寨的兄弟們。」「放心吧,有他們住的地方。這里不是還有剛圍建好的帳蓬嗎?鋪上一些稻草湊合著睡一夜吧。等所有的營房造好後兄弟們也就不用擔心海嘯風浪了。」听了他的話伍相胥點了下頭︰「我有另一個擔心,就是怕天長日久,汪布棋會產生不滿的情緒趕我們走。」「他想趕我們走,你問寨子里的兄弟們答應嗎?只要我們鐵了一條心,誰也不會把我們怎麼樣。在這里同,你就是老大,就是我們的寨主,誰要是不從,格殺無論。」郭彥一握拳頭︰「今晚把兄弟們招集起來進行訓話,若是汪胖子對我們非禮就對他不客氣。」「我倒是不擔心汪胖子會對我們怎麼樣,而是那些語言不通的外夷倭寇們。在說了,這里可是他們的地盤和天下啊。」「咱們兄弟們也不是吃軟飯的,還怕那些倭寇。」郭彥道︰「放心吧,這里有我,你不用太過于擔心什麼。安心當你的寨主吧。」「那就仰仗郭兄弟了」正說著話,听的不遠處傳來一聲叫罵,二人趕忙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頭裹著白巾的漢子手揮著一個鞭子對二個工匠叫罵,不時的揮鞭抽打。被打的工匠嗷嗷亂叫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一個跪在地上求饒道︰「官爺,別打了,饒了我家小兒吧。只是他太餓了,一天沒吃多少不西,人又生了病,體力不支啊。」漢子瞪了一眼收回鞭子︰「行了,別叫苦了,給我好好干活。今天的活干不完就不能休息,就沒飯吃,快點。」老工匠連連點頭爬起來扶起地上的小工匠說︰「快做活吧,要不然會被打死的。」小工匠憤怒的呸了一聲沒說什麼和老工匠抬起了木頭。這木頭十米多長足有一個人的腰圍寬,差不多也有幾百來斤重,干了那麼久還真苦了這一老一少。手持皮鞭的漢子站在原地監視著做工的人,站累了就走到帳蓬前小桌子端起茶水喝幾口,然後坐下去躺在那里閉目曬太陽。好些人見他睡著活也做的慢了,有的人干脆丟下手里的東西躲到牆角里喝水。看他醒來又忙干起活來,漢子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就進了帳蓬想吃東西。他進了帳蓬從食盒里拿起一根雞腿啃了起來,邊吃邊往地上吐骨頭。他一轉頭發現那一老一少的工匠在喝水偷懶惱羞成怒拿了鞭子就走了過去,站在一邊的伍相胥有些看不下去了忙把那個監工給攔住了。監工見有人拉他不由一怔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說︰「你,你膽子還不小哇。跑到這里干什麼,你是什麼人?」「他們那麼辛苦干了那麼長時間也該讓休息一下嘛。」伍相胥有了對工匠的同情心,他望了望那些赤胸露臂被太陽曬黑的工匠們說。監工翻了一下眼皮上下打量了伍相胥和郭彥,說︰「你們是剛來的吧,我姓于名子二怪。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人家就這麼叫我。」他說到這里又指了一下工匠們︰「汪參事讓我在這里監工,驚嚇了二位,不好意思了。」郭彥對他一笑︰「人都有難處,誰家沒個爹和娘。這些工匠累死累活的又為了什麼,不還是為了一口飯,待人家好些。工程可能就完成的快一些,你若是這樣逼工,人家可就有了消極怠工的情緒了。萬一他們聯合起來造你的反,你還有活路嗎?」于二怪听了郭彥這幾句話覺的有理點了下頭表示贊同,說︰「那好,就讓他們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呵呵,這就對了。」于二怪把鞭子放到帳前的桌子上走到了工地上大聲喊著︰「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了,該吃的就吃,該喝的就喝。休息好了咱們在干」听了他的話許多人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是不是听錯了。于二怪見眾人用異樣的目光瞧他又把話重復了一遍,這下眾人才相信了他的話連聲叫好紛紛散開,有的抱起水罐子就喝水,有的打開布包就拿東西吃。有一些沒吃的沒喝的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伍相胥見了忙問于二怪道︰「這些勞工沒吃的怎麼行,有吃的就快拿來吧。」「這,有是有,只是汪參事他人不在,我做不了主。」「伍相胥就是這里的主子,一切都听他的安排。以後呢,我們都得叫他伍爺。你快去把吃的都拿來分發給那些勞工們吧。不得吃,也沒力氣干活。」于二怪听郭彥這麼一說這才稱是點了下對伍相胥笑道︰「你就是新來的主子,剛才多有冒犯,多有得罪,還望大人見諒。」伍相胥一笑︰「快去拿吃的吧,眼看天就要黑了,也該收工了。」「是,是,伍爺」于二怪進了帳蓬,抬出一竹筐米饃饃來。這是昨天在灶房用大鍋蒸出來的大米饃饃,就著酸白菜葉就可以吃了。他把白米饃饃放到工地上,招了一下手讓人圍攏過來。大家見有吃的紛紛圍上來,伍相胥看了大家一眼說︰「各位兄弟,大家不要急,排好隊,每人都有份。」「好,太好了,謝謝這位爺了」眾人歡呼起來。郭彥站到高處大聲道︰「這位就是剛來的新島主伍相胥,他會善待大家的,只要好好干,伍爺是不會虧侍你們的。」眾勞工听了拿了饃饃過來參拜。伍相胥道︰「不用客氣,大家勞作了一天夠辛苦的了,今晚早點休息吧。」「謝伍爺了」眾人領了饃饃邊吃邊散了去。伍相胥數了數人還真不少,他回頭問于二怪道︰「于監工,在這里干活的有多少人啊?」听到問話,于二怪忙上前幾步道︰「回伍爺的話,老老少少總共有二百多口子,都是大頭領從陸地鄉寨抓來的鄉民,各村各鎮的人都有。听說明天,還會有人被大船送過來,要打造一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