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風越刮越大。等到夜里竟然飄起了大雪。
每逢雪雨夜,便有睡眠困難的木蓮華裹著被子,坐在窗下放置著的軟塌上,打開一扇窗戶,看窗外的飄雪。鵝毛一樣的大雪片,紛紛落下,一會兒的功夫,天地間就被蓋上了厚厚的一層棉被。
探出手,接雪。
手掌溫熱,雪一落便迅速化了。留下細細小小的晶瑩水珠。舌頭一舌忝,涼涼的甜甜的,不由精神一震。
果然啊,無污染的環境里,連雪都是好的。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氣,呼出心肺中的濁氣,整個身體都好像輕松了不少。
就那麼看著雪,腦袋空空什麼也不想的木蓮華,渾渾噩噩的竟然睡覺了。
睡著後,她那大開的窗戶被一雙修長極美的大手無聲合上。沒了寒氣的侵入,燒著地龍暖氣的房間,溫度很快就上來了。一刻鐘後,房間里溫暖如春。而那雙大手的主人,也只是在窗邊站著,沒有進去。
後半夜,木蓮華被小解憋醒了。
方便完後,又喝了一杯放在暖爐上暖著的熱水,睡意便消失殆盡。
忽然,木蓮華怔住了,雙目直直的盯著那關好的窗,愣愣出神。
明明是開著的啊?
怎麼關上了!
難道她睡著後自己關的?
其實已經想到可能是某個人來過,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重新推開窗——
此時,門外的大雪已經停下。漫天的繁星低垂,皚皚的白雪映得天地間黑夜不再,亮如滿月。
木蓮華突然覺得一陣興奮。
急急跑到梳妝台前,把及臀的栗色長發,用兩只瓖嵌著蠶豆大珍珠的金釵,挽成一個利落俏皮的圓髻。
然後撈起掛在屏風衣架上,紅底白梅花的棉衣棉褲。這棉衣棉褲的款式是前世鄉村人穿的款式,是她畫下來找人做的,就為下雪準備的,穿上特輕巧舒服暖和。腳上踩了一雙中高筒的白色大毛靴子,再披上連帽的白色貂皮大氅,一個白白的雪熊誕生了。若就這樣撲到雪窩里,嘿,還真心不好找。
木蓮華踩著約有半尺厚的松軟積雪,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發現靴筒比雪還要高上兩三指,便放心的快走起來。跑著跳著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撒著歡兒,像個孩童捧起松軟軟的白雪,高高揚起又灑落一帽。
跑耍的累了,額頭浸出細細汗珠,木蓮華停了下來,揮袖擦去額頭的汗珠。就那麼靜靜的仰望著漫天的星星,高舉雙臂,伸手努力夠著天,好似那低垂的星星,能被她一顆一顆一把一把的拽下來……
某個房頂上一個黑色的身影長身玉立,如同雕塑一般望著她,看不清容貌,只有一雙金色眸子在雪光下熠熠生輝,奇異且妖艷。
封謹諾的院子和她的隔了兩個院牆。加上是深夜,蓮宅里的下人少,且都在睡著。所以沒有安排守夜僕從的木蓮華,就一路暢通的到了封謹諾的院子。
以為黑著燈,誰知半室燈火通明。
木蓮華推門而入,帶著抹玩耍後的快意清爽道︰「寶兒?娘的寶兒子,怎麼還不睡啊?」。
「他睡了。」淡漠的听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是封祁。
木蓮華一愣,哂笑了下,「我見燈亮著就過來看看。」
封祁坐在書桌前批閱公文,見木蓮華進來了,便抬起頭,漆黑如墨潭深淵的狹長鳳眸看向她。手中緊握的紫毫未放下,一滴墨漸漸滲出筆尖……
木蓮華眼尖瞧見,提醒道︰「墨水快掉了。」
封祁卻不看,而是揮筆寫字。完全不看紙也不看筆,就那麼寫。
能寫好麼?
木蓮華好奇,走了過去。
「不看著也能寫出這麼好的字,除了你兒子,也就你了。」木蓮華贊道。順帶夸一夸熟睡了的某小人兒。
封祁不語。
木蓮華踟躇了下,瞧著還有一些文件,道︰「那啥,你緊著忙吧。我看看寶兒就回去。」言罷,就朝著封謹諾的床走過去。
等走到床前,光線已然暗的快看不清里面的一切。
習慣性的坐在床邊,听著他均勻的呼吸,伸手模了模他熱乎乎暖烘烘的小臉兒,心下安然。
最後模著黑,給他捏了捏被角,並從床里側重新扯了一套被子搭在他的腳頭,確保他不會冷著凍著才起身放下了床帷幕簾,隔絕了床外的一切。
等都弄好後,木蓮華便要離開,剛轉身,就一頭一臉的撞進了一個硬實滾燙的胸膛,緊接著被抱緊。
木蓮華掙扎,見對方沒有絲毫放松的意思,索性不再費力。
「為什麼丟下他不管?」耳邊傳來和熱燙的胸膛完全相反的,能凍徹靈魂的詰問。
他在怪她?!
是了,肯定是在怪她。
既然帶走了孩子,為什麼不好好照顧他。
木蓮華張了張口,不知該怎麼解釋。當時確實事有意外,不得已先放兒子在草棚里,想著那里隱蔽很安全,誰知道有熊出沒,不然打死她也不會把兒子一個人丟下。不過再解釋也是徒勞吧,都已經發生了,最終沉默不語。同時心里嘆息,這雪雨夜沒有好事發生的厄運魔咒,就沒有失靈的時候!
所以,她從來只喜歡好天氣。
良久的沉默後——
他松開了禁錮著她的手臂,退後一步,「遇到熊時裝死沒用。在沒有實力擊斃它之前,避走方為上策。」說罷,轉身重新回到書桌前坐下,卻沒有拿起尖筆如刀的紫毫,長長微翹的濃密眼睫,在他的眼角劃出一道明明暗暗,誘人探索深陷的魅影。只是那魅影還有一縷讓人揪心的疲憊……
木蓮華努力讓眼楮移開那魅影,看著他無可挑剔的俊逸側面,張了張口,卻不知能說什麼,最後帶著一抹窘迫,臉色羞赧,道了句,「早些休息。」就落逃似的離開了。
封祁看著她因走的急,而沒有關好的門縫,正有絲絲縷縷的寒氣鑽進屋,並四下蔓延開來。
輕抬手,並未有其他動作,那門就嚴絲合縫的閉上了。所有的寒冷皆被擋在了門外。
木蓮華沿著她來時的腳印,一步步的往回走。
速度不快不慢。
等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暖烘烘的小臉兒已經冰涼一片。心里也說不出為什麼,不怎麼舒服。
「吆~回來啦。」有著鼻音的沙啞嗓音,帶著過電一般的磁感,在她推開門的同時響起。
木蓮華怔了一下,然後猛地抬頭,栗色雙目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五步處的紫發男子。水潤的嘴唇輕啟,桃色唇珠抖了抖卻不知說什麼,滿心滿眼的訝異。
紫發男子背著光,看不太清楚容貌,只有一頭尊貴神秘的晶紫長發,肆意的披散在肩頭、後腰。高大的頎長身材,集力量和秀雅于一身,乃是上天的寵兒!
「啞巴啦?」紫發男子走上前,輕輕抱住她,高大寬厚的臂膀不怎麼暖和,可莫名的令木蓮華覺得安心,如水的溫涼熨帖得她昏昏欲睡。
「現在還在虛弱期吧,你怎麼能離開龍宮了?」木蓮華喜歡但還是推開了紫發男子,問出心中的疑惑。
紫發男子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沒說什麼,只是抬手抽走她圓髻上的珍珠金釵,看著長長的栗色長發披散在肩背,滿意的輕點頭,好听的聲音帶著溫柔的寵溺道,「找你啊。」
「去,這玩笑可不好笑。」木蓮華撥開他如同他的體溫一樣,溫涼的大手,取回珍珠金釵,問道︰「昨天在國舅府門口看到的人影果然是你吧。說,來這京城到底什麼事?」
紫發男子悶笑了下,就在他要答時,遠遠的傳來了海燕的叫聲。
木蓮華轉頭朝著發聲的方向看去,「那是——梟?」
「下次再告訴你,我先走了。」紫發男子匆匆交代了一句,整個人就如同水波紋蕩漾起來,很快人就消失不見了。
「呃,一切小心。」木蓮華雖說見過好幾次這種能空間移動的神奇秘術,但再次看到,依然有些不習慣,甚至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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