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盡頭的夜 第六十七章 祭奠

作者 ︰ 倪落落

空蕩的病房,整齊的床鋪,滿室的純白,刺目的蒼涼。

歐陽遠超走了,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什麼也沒有說,連個招呼也沒打,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從林子言生命中離開。

拋棄,幾乎是一瞬間,林子言就想到了這個詞語。

「如果有一天我腿好了,從國外回來,你還沒有嫁人,我一定娶你。」

「歐陽遠超,如果有一天,你完好如初的站在我面前,而我還沒有結婚的話,我一定嫁給你。」

記憶中的話語,林子言此時看起來卻覺得是如此的可笑。

內心針扎似的疼痛,林子言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可以安慰自己。

曾經最好的兩個朋友,齊雲離開了,去承擔齊氏家族應有的責任與使命,徐影影也因為林浩的關系與自己反目成仇。生命中的友誼,已一無所有。

記憶中的男子江晨宇要訂婚了,對象不是自己;守護了自己十年的哥哥結婚了,妻子是徐影影;歐陽遠超給了她一個希望,卻又悄無聲息的離開。此時,林子言才發現,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已是孤身一人。

心片刻便如跌入寒室般冰冷,感覺不出一絲溫度。林子言恍然間又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孤獨一人,無依無靠。

麻木的離開醫院,敞亮的光線直射而來,刺痛了林子言的眼。反射性的閉上眼楮,再睜開時,林子言卻有種錯覺,恍如隔世。

林子言終究還是想到了十年前的命運,心有些難過,開始想念母親,那個在十年前的雨夜里失去生命的女人—韓心雪。

隨意找了一家花店,買了一把玫瑰,紅色,白色,黃色,藍色••••••太多的色彩,不同顏色的玫瑰。正如記憶中,母親擺弄著各種顏色的玫瑰花對自己說;「玫瑰代表愛情。」

母親在感情方面,是脆弱的,連喜歡的花都只是各種顏色的玫瑰,正如他那樣喜歡自己的父親—齊東亭。

隨手攔了輛的士,林子言抱著那束眾多色彩的玫瑰去了本市最大的墓場,她的母親韓心雪就埋葬了在那里。

十年間,林子言去墓場看望母親韓心雪的次數寥寥無幾,不是因為不愛母親,而是害怕面對。每當林子言看見墓碑上韓心雪那張冷艷的臉時,便會想起十年前雨夜里的那場車禍,林子言永遠不會忘記,是自己的任性讓母親失去了生命。

為了固守對江晨宇的承諾,林子言失去了太多東西,可江晨宇回報她的,卻只有一句喜歡,一個情•人的名分。也許,是時間改變了一切,包括江晨宇的心,林子言能守住的也只有自己。

當真正站在母親韓心雪墓前,望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灰色照片時,林子言才發現自己十年前的舉動是多麼可笑。可一切都回不去了,失去了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

彎腰放下手中的玫瑰,林子言覺得有些心酸,她從未想過固守承諾的代價是失去母親。如果知道的話,她一定會乖乖的去美國,哪怕與江晨宇此生不復相見。

舉目望去,滿目都是冰冷的墓碑,地下埋葬了一個又一個的生命。林子言不知道母親在地下是否不甘,是否怨恨,畢竟她最愛的女兒讓她的生命結束在了那樣美好的年齡。

「我錯了。」

林子言看著母親冰冷的墓碑喃喃輕語,卻也是十年間在母親墓前第一次承認自己曾經的年幼無知。

有風劃過了林子言的臉龐,稍短的齊肩短發在空中亂舞。

滿目的虛空里,卻仿佛有一個又一個不甘的靈魂在嘶喊著。林子言听不清,也抓不住。

「我真的錯了。」

再一句低語,沖口而出,林子言滿心的悔恨終究化為淚水,滴落在母親墓前。

空氣里,似乎有笑聲傳來,隱隱的,帶著竭底嘶里的呼喊。

林子言不知,究竟是自己內心的不甘,還是不甘于被命運拋棄,冷漠的被對待。否則,那空氣里的聲音到底從何而來。

似在那虛空里,在那看不見的地方,仿佛有一個又一個的靈魂嘲笑著林子言曾經的天真與無知,為那個因為她而失去生命的母親哭泣著。

「是不是錯了,便回不了頭。」

「是啊!怎麼可以回得了頭,母親,你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錯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錯了。」

「我太任性了,其實我應該乖乖的听你的話去美國的。」

••••••

喃喃的低語,一句又一句從林子言口中說出,似悔恨,又似解釋。

帶淚的輕語,輕輕散落在空氣里,直至消散。林子言卻似魔怔了一般,站在母親韓心雪的墓前一動也不動,若不是可以听見林子言那時不時的喃喃低語,林子言幾乎可以成為一座活雕塑的寫照。

冰冷的墓碑上,灰色的相片里,一個女人正甜蜜的微笑著,她的微笑與墓場的冷清格格不入,怪異卻又和諧。

紅色,白色,黃色,藍色•••各種色彩的玫瑰相互襯托,靜靜的躺在墓碑前。

光線開始暗淡下來,一陣冷風向林子言襲來,冰冷刺骨,林子言才慢慢回過神來。

復雜的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灰色照片,林子言轉身離開。

那一刻,世界上仿佛只剩她一人慢慢前行。

滿山的墓碑,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陰暗的光線已然襲來,籠罩了整個墓場。

四周,是一片陰暗的荒涼。

匆匆的腳步聲在墓地里響起,遠遠的就傳出聲響來,在寂靜的夜色里,顯得越發驚耳。

「董事長,你慢點。」

膽小的助理曾泰抱著玫瑰花束畏畏縮縮的跟在齊東亭身後,紅色,白色,黃色,藍色•••各種色彩的玫瑰相互襯托,給墓場的冷清帶來一點顏色。盡管齊東亭在前方走著,曾泰好幾次還是想落荒而逃。實際上曾泰一點也不想陪著齊東亭來到本市最大的墓場里,尤其在這種接近天黑的時間里。

曾泰,跟隨了齊東亭十多年的助理,很能干,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曾泰怕鬼,緣由還是因為小時候看恐怖片造成的心理陰影。

曾泰對齊東亭的行為是無法理解的,哪怕董事長每次一下飛機就來祭奠他的妻子。在曾泰心里,董事長的妻子已經去世十年了,哪怕明明知道董事長很愛他的妻子,可放下一個人不是比苦苦念著一個不在人世間的人更輕松嗎?也許是命運同董事長開了玩笑,他的妻子在十年前出車禍去世了,就連他與他妻子唯一的女兒也消失在了那場車禍里。或許,董事長的女兒已經死了,可因為沒有找到他女兒的骸骨,董事長就堅信他女兒一直活著。至少,曾泰一直這麼認為。

「曾泰。」齊東亭叫著助理曾泰的名字,語氣里隱隱有些無奈,甚至連齊東亭都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曾泰怕鬼這個事實。說話間齊東亭匆忙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走去。

實際上齊東亭已經習慣了一下飛機就向墓場趕來,不知不覺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如同他心中一直掛念著韓心雪一樣。

滿山遍野的墓碑,沒有一點暖意,這讓齊東亭的眼覺得酸澀,直達心底。

「是,董事長。」

曾泰微弱的應著聲,甚至不敢大聲說話,他幾乎恨不得立刻離開這片墓場,也勝過滿心的恐懼與不安。看著齊東亭加快的腳步,曾泰強行克制著自己滿心的恐懼,跟在齊東亭身後向墓場深處走去。

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得更加頻繁,在冷清的墓場里不斷回蕩,隱隱約約,像極了靈魂在低語。

灰色的照片,微笑的臉。幾乎是站在韓心雪墓碑前的那一瞬間,齊東亭的眼里便酸澀得落下淚來。

光線太過陰暗,齊東亭看不清那灰色照片上的面容上是怎樣的神情。他記得相片上的妻子應該是笑著的,幸福而甜蜜,可那熟悉的面容,卻讓齊東亭開始看不清。

「咦。」曾泰在放下手中的玫瑰花束的時候,不經意看見了墓前的另一束玫瑰,紅色,白色,黃色,藍色•••各種色彩的玫瑰幾乎與自己手中剛剛放下的玫瑰花束的一模一樣。曾泰有些意外,不由驚呼出聲來。

曾泰的驚呼吸引了齊東亭的視線,順著曾泰的目光看去,齊東亭幾乎在下一瞬間就被墓前的兩束玫瑰吸引了視線。

紅色,白色,黃色,藍色•••各種色彩的玫瑰相互交錯,靜靜的躺在墓碑前,美麗而又刺目。依稀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女兒齊若雙抱著各種玫瑰跑到自己面前,仰頭對自己微笑著說;「爸爸,我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要給媽媽說哦。」

「快,曾泰,去查查今天除了我們,還有誰來祭奠了我的妻子。」

幾乎是一瞬間,齊東亭就收回視線,對曾泰吩咐出聲來。

喜悅,一下子充斥了齊東亭的內心,他知道,他的女兒一定還活著,那不僅是內心的一種希望,更是內心的一種直覺。

黑暗之後,注定光明。

林子言卻不知,等待她的只能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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