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日光傾城,天空是難得一見的蔚藍。
韓優雅端坐在李正新的別墅會客廳里,溫婉淑嫻。
「喝點什麼?」葉燕聰攬了身上的蕾/絲披肩,禮貌的問。
「白水就可。」韓優雅淺淺一笑,微微點頭,視為回禮。
葉燕聰搖曳著優美的身段,親自去置辦,作為最高禮數。
韓優雅凝著那背影,唇角的笑漸漸深刻。
四年前,第一次見她,竟然使得自己驚慌過度,昏厥過去。
四年後,正式拜訪,才知道原來根本不是她的笑靨如花諷刺,只是當初的自己太卑微,太不堪。
葉燕聰按理已經四十多歲,但是保養得當,也懂得鍛煉修養,滿臉光潔女敕滑的肌膚白皙,根本看不到歲月的痕跡。
今天作為女主人,只穿了簡單的棉紡灰紫吊帶,搭著米白色的蕾/絲披肩,一頭貼波紋燙發,更是將整個人妝點的有種古典的秀美。
「請用。」葉燕聰的聲音親切,仿若根本不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韓優雅掃一眼面前的擺盤,簡單的廣式點心西式糕品各一盤,白水溫熱,旁邊精致的小碟里擺著檸檬片、玫瑰花瓣、冰糖等等摻合品。
的確是個玲瓏的人兒,如當年一般。
韓優雅輕握白瓷桶杯,小口抿了,心中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听聞韓小姐今日要來串門,我可是受寵若驚,早早的就盼著了,不過夫家要稍微晚些,他今早有會議,正在路上趕,你也知道的,這京城的路,總是這般——」葉燕聰長嘆一聲。似乎十分不滿帝都的路況。白瓷小勺攪著拿鐵,細聲軟語的說著。
一句話說的這樣完美,替李正新開月兌了遲到一小時多的理由,也給客人臉上貼了金。功夫了得。韓優雅心中暗嘆。
「無妨,我原本想著晚些時候可能會更正式的拜訪,結果計劃不如變化快,所以這才冒昧前來,想跟多俊的父母見個面。」韓優雅望著窗外開的正好的月季淡淡的說,語調多少有些可惜。
果然,落地窗上反出了葉燕聰臉上一僵,雖然片刻過後便恢復原樣,但是剛才那句話,的確是讓她心中起了疑。
「韓小姐這麼說。是跟我們家多俊熟識?」葉燕聰試探的問,一雙狐狸眼緊緊盯著韓優雅的臉,生怕錯過什麼似的。
這種女人,見多了風花雪月過後女人上門討情債求負責的橋段,尤其她家這一老一少。也都不是什麼省心的主兒。
對付上門鬧事的女人,她幾乎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順理猜出來別人所想,也因為這樣,總是能先發制人,將那些鶯鶯燕燕們掃的遠遠的,而這行為放在男人眼里。還得覺得虧欠她這個原配。
不過她是韓優雅,同樣養在豪門的女子,不是那些平凡的女子,更不是圖錢圖權圖將來,她圖的,只不過就是婚姻二字。
而這兩字。卻是所有豪門與世家,不敢輕易允諾的。
「多俊與我——」韓優雅落低了眸,唇邊漾開苦笑,眼中淚花存滿,就是不落下來。哽咽幾番,說︰「算了,等叔叔回來再說罷。」
她輕輕偏過頭,用力的眨眼,淚花滾落,瞬間劃過臉龐,手指輕彈,便是不見了。她微笑著看去窗外的一條薩摩耶,心事重重。
葉燕聰瞧了,一時間有些迷茫,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不是什麼好事,一個女人這般來自己家,還是不能趕走的主……
「夫人,老爺回來了。」一個說著客家話的佣人來報。
葉燕聰便跟她客氣的應酬兩句,出門迎去了。
韓優雅心中有些難過,這些佣人,雖然她一個都記不清楚,也認不得,但是不難確定,都是李正新從台北帶來的。
而當年每次李正新回家時,總會有人小跑著的去報給葉燕聰,說著「夫人,老爺回來了。」
也因為這個,媽媽管李正新叫表哥,卻從未叫過葉燕聰表嫂,也是稱呼她為夫人。
同樣因為這個,她才確定,當年的火,是葉燕聰所為。
媽媽在驚慌之下的那句「夫人。」深深的刻在了她腦海,連同那場讓她失去了所有希望和健康的火災。
恍神間,李正新便與葉燕聰一同進來,西裝革履的,看來的確是開會不假。
年輕時候的李正新智慧、儒雅、且風度翩翩,不想將近二十年過去,除去歲月的痕跡和稍微發福的身子,眉眼之間依舊,只不過是另外一種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成熟吧。
韓優雅起身,略低頭,柔柔的聲音,「李叔叔。」大家閨女的本分一展無遺。
「韓小姐。」李正新微笑著點頭,一只手稍稍下壓,做了請的動作,等她入座,才在沙發上坐下。側手位是葉燕聰。
倆人閑聊幾句,大多都是在說加拿大與國內現在相同或是不同的風格及現今局勢,期間佣人上來奉了茶。
清澈的茶湯,總讓她想起媽媽。
那時李正新只喝媽媽泡的茶。
有一次她在旁邊背詩詞,李正新一進門便招呼媽媽︰「雪柔,泡壺茶來,出門幾日,總是食不知味,今日回來才明了,是想念你泡的茶了。」
媽媽含笑著搖頭,溫柔的聲音似水,「表哥可不能這樣執著一樣東西,若哪天我去了,你還能不喝茶了?只不過是依賴罷了。」
「瞎說!」李正新怒了。
只可惜,媽媽說的成了真,而李正新,照樣不是喝茶?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怕就是如此淒涼。
韓優雅端了水,輕抿幾口,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沉默了。
李正新這樣的男人,怎會不懂人心思,立馬出聲問︰「韓小姐今日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說起來,是大事。也是小事。」韓優雅低低的回。
「那不妨說出來看看,總不能憋悶在心里,連累了身子可不好。」李正新一臉慈愛的說。卻是意有所指。
為什麼最近的人都喜歡拿她身體差來說事?還說的這樣順理應當?韓優雅心中一股無名火燒起,雖然克制。也是恨了他們。
她也明白,自己一遞拜帖,李正新便會搜集自己最近的動向和詳盡的過往資料。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這樣的人,不會任由別人牽著他的鼻子走。就算是小輩,也不會掉以輕心。
但是拿身體說事,這的確是觸了霉頭。
她生平最不喜歡別人議論這些,尤其是罪魁禍首還坐在這里!
心中郁結不解,語氣自然不好,韓優雅盈盈一笑。落了瓷杯在茶幾上,很是清晰的回︰「我這身子不好的事情,你們知道不奇怪,尤其我現在還在力豪上班,前些日期又因公受了傷。」
「呀!韓小姐原來在我們力豪上班。」葉燕聰故作驚訝狀。
韓優雅心底暗嘲︰演戲。那就繼續演唄,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演出個奧斯卡的水平來。
可是面上依舊是暖暖的笑,嬌嬌的應了︰「是,剛學成,哥哥是讓我去上班,可是我覺得他太寵我。學不到實質,不如來力豪這樣有前途的公司歷練,等時機成熟了,再回去也好不讓人議論。」
她就是明話告訴他們︰本小姐來你們這破公司,不是要偷什麼資料機密,而是怕我哥哥寵溺的厲害。本小姐很上進……
「虎父無犬子,現在看來,焦老不但有好兒子繼承家業,還有好女兒光耀門楣,真是讓人羨慕。」李正新免不了一番贊賞。不過有幾句是真的,韓優雅也不想清楚。這個圈子里,當面從來只能听到贊美,她早已經習慣……
「叔叔謬贊了。」韓優雅大大方方略低頭,稍後卻是四處張望起來,問︰「多俊不在家嗎?」
「多俊?」李正新斂眉,看著她的神情也莫測了些。
「嗯,我本想通知他,誰知道他不開機。」韓優雅說。
「噢——,多俊去了馬來辦公,明後日就會回來。」葉燕聰忙不迭的解釋。這個女人,在李正新會客時,很少搭話,除非是針對和解圍,現在看狀態,是後者。
韓優雅心底暗笑︰李多俊去馬來辦公?這種事情說出來誰信。昨天晚上還在夜闌珊夜會某歌手,看來是一夜春/宵未歸而已。
「既然關乎多俊,那我就更想听听了。」李正新說。身子更坐正了幾分,看來是他這不省心的兒子,讓他這老爹沒什麼好期望。
「我懷孕了。」韓優雅低低的說,落了眼簾,不看他們。
明顯的,空氣中氣氛瞬時尷尬,有些凝結。
到是葉燕聰反應快,滿面歡喜的說︰「那恭喜韓小姐了,也不知道誰這麼有福氣——」
韓優雅冷哼一聲,打斷了她的美好預想,從包里掏出化驗單,擺在桌上,說︰「雖然不到時日,但是這總院的結果,不該有錯。」
葉燕聰愣在原處,而李正新也只是懶懶掃了一眼化驗單,慢條斯理的說︰「韓小姐最近在京城很活絡,我也有耳聞,只是……」
「只是這孩子必定是李多俊的,那一晚在力豪,他也沒喝多,卻是強行進了我的房,那些錄像,如果不毀,叔叔應該很好找到。」韓優雅緩緩地說,絕了他們所有的可能。
她又掏出筆,在化驗單上寫下了日期。
道別,轉身便走,坐上自家司機開來的車。
這些消息,他們也不可能听信她一人之言,是需要點時間來查證的。
而這個時間,她還給的起。